困守孤城,风雨霸州
作者:碎梦无声      更新:2019-07-26 14:07      字数:5457

于指挥使被他掐住脖子,脸上憋得通红,一字一顿地惊恐道:“你这是造反,还不快放开我!”

李莫凡满眼杀气,狠狠盯着他:“快下令停止撤退,让将士关闭城门,准备迎战!”

于指挥使恨得咬牙切齿,愤怒地对着那些都头吼道:“快上前制服这反贼,他不敢杀我!!”

“不敢?”李莫凡眼中寒光闪现,咧出一个残忍的笑容,他很清楚这种时候绝不能手软,在那些都头还在迟疑时,他凶狠出手,强行将于指挥使的两支胳膊拧折。

伴随着“咔嚓”两声脆响,于指挥使当场惨叫。

李莫凡凶狠接道:“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如果再不下令,我绝不手软!”

于指挥使真没想到会遇见李莫凡,没想到会遇见这样不要命的硬骨头,无奈下令:“全军停止撤退,准备迎战!”

士兵都看到高台上的情况,怔在当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李莫凡又急又怒,挟制着于指挥使大声喊道:“弟兄们,契丹铁骑距离县城只有十里,我们往哪里撤?只要走出县城,我们全都会死,你们有多少人能跑得过战马?我们这七百多人若有城池作为依靠,那还能抵抗些时日,如果在野外遇见契丹铁骑,那就是待宰的羔羊,只能被屠杀!”

那些兵士也都不蠢,明白他的话没错,静默无言。

李莫凡见状,随之又看向旁边的那些都头,急声说道:“各位,你们应该比我更明白局势,如果霸州县城失守,北方的益津关和瓦桥关就被断绝后路,彻底失去一切的机会,必定被契丹人击破,那时候三关尽失,辽兵无所顾忌,以三座关塞为跳板,大举南侵,我们整个北疆都会迅速沦陷,朝廷就算调遣援兵都来不及!你们的妻儿,你们的父母可能都不在这里,可辽军真的打进来,真的发动全面进攻,他们往哪里躲?辽国近年来被金人打的屡战屡败,这种大好机会,你们真当他们把握不住?军情一旦延误,别说北疆,中原大地一样也岌岌可危!”

那些都头哪会不明白这些,只是迫于军令才无法选择,此时纷纷收起刀枪,默然不语。

李莫凡的太阳穴青筋暴露,脖子上血脉喷张,声嘶力竭地大吼:“抗命之罪,我一人扛下,将来若是追究责任,你们都推到我身上就是,现在没时间了,连他娘的这点勇气都没有,你们还算什么军人,还算什么男人!”

这番话说得那些都头满脸羞愧,很快就有一人站出来,怒声道:“这位兄弟已经把话说到这种地步,我们如果还畏缩不前,有什么脸面见人,我麾下的兄弟全部听我号令,立刻上城墙!”

随着他站出来,别的都头也紧跟着嘶喊起来。

“弟兄们,跟我上西城,老子跟契丹狗贼拼了!”

“他娘的,不就是个死,兄弟们跟我走东城!”

“豁出去了,撤退也是死,不如轰轰烈烈打一场!”

霎时间,将士们的斗志被点燃,个个面露决绝,怀着死志冲向城头。

李莫凡紧绷的神经松下来,浑身都是冷汗。

跟在他身后的曾战野缓步走来,颤抖地说:“不凡兄弟,我今生见过那么多事,见过那么多人,可还真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太让人钦佩!”

李莫凡摇摇头:“不要夸我,先找根绳子将于指挥使绑住,如今群龙无首,将士们仅仅凭借满腔热血,更何况只有死志没有斗志,根本不可能挡住辽兵,我们必须发动县城中的军民,团结一致,利用好手上的所有资源,这才有挡住辽兵的可能!”

让敌人陷入人民斗争的汪洋大海之中,这是就目前这种情况来看的唯一可行的办法。

曾战野点点头,很快去找来绳子和铁锁。

李莫凡将于指挥使绑起来,中间被他的叫骂给吵得不胜其烦,上去对着他的丹田给了他数计重拳,直到将于指挥使的丹田气海打出裂缝才肯罢休,于是直接将他关到营帐里,还吩咐曾战野负责看守。他自己则冲上城墙,找到正在布防的各位都头,将他们召集起来商议对策。

随着这些主事人聚集到城楼,李莫凡严肃道:“各位都头,如今事情紧迫,单是凭借我们这七百多人,根本挡不住辽兵,我现在需要你们的支持,然后再去发动百姓,集中霸州县城所有的力量,这才有对抗辽兵的可能。”

“行,我们负责指挥兵士,你负责号召百姓!”早前最先响应李莫凡的都头郑怀毅然出声。

其他都头也没什么意见,表示会全力支持李莫凡。

今日这件事已经闹大,李莫凡作为最大的责任人,谁都不可能让他脱身,所以他提出负责百姓,别人也不会有意见。

在这样的局面下,郑怀带着几十人协助李莫凡,迅速在城内发动百姓。

边塞的百姓对契丹人恨之入骨,更知道契丹人打进来的后果,全都积极响应,霸州府的官吏也很快组织起来。

不久,辽兵抵达霸州城下,可由于城门禁闭,他们的先头部队又全是骑兵,暂时也没发动进攻,只是在城外安营扎寨。李莫凡抓住这段时间,奔走在城中,让全城的老弱妇孺一起烧滚油,烧开水。

只不过让李莫凡有些失望的是,这里竟然没有烧金汁,那玩意儿才是真好用……

身强体健的男子则跟随他去找石头,可县城内的石头很有限,李莫凡正烦躁的时候,陡然看到官府门前的石狮子。这让他突然注意到,官府和大户人家的房子结构不同,很多地方都是用石头来堆砌,而且粗大的巨木也很多。

略微犹豫后,李莫凡深吸口气,狠声下达命令。

“拆!从官府和军队驻地开始拆,拆完不够,再拆百姓中的富户,最后拆贫苦人家,石头和巨木越多越好,辽兵一天不退,那就一直拆下去,然后以最快速度运上城墙!”

舍小义为大义,舍小家为大家,这是李莫凡的选择。

……

“一、二、走!”

“哟嘿!”

“一、二、走!”

“哟嘿!”

八个大汉光着膀子,浑身肌肉扎起,喊着有节奏的口号,合力抬着巨石,缓缓登上城墙的阶梯。

这样的口号声遍布城头,因为那些大石头和巨木非常沉重,要想合力抬到城墙上,那就只能利用喊声来协调步伐,从而让每个人的力量都集中起来,一点点在阶梯上挪动。

李莫凡轩辕剑放在背后,一样成为搬运大军的一员,即便此刻天寒地冻,可他身上却布满细密的汗珠。

好不容易将一块巨木抱上城墙,他擦干眼角的汗水,微微有些喘气。

“李不凡,李不凡!”

郑怀的声音传入耳中,李莫凡回头看时,他已经心急火燎地冲到近前。

李莫凡笑道:“郑都头,有什么事吗?”

郑怀担忧地问道:“不凡,辽军的步兵已经抵达城外,恐怕很快会发动攻击,大家让我来问问你,看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安排?”

这几天,李莫凡以身作则,四处奔走,不但将霸州县城的百姓拧成一股绳,更是用实际行动感染了全军将士,再加上他思维缜密、统筹布局的能力相当强悍,因而得到全城军民的尊敬。

现在,郑怀和那些都头很在乎他的看法,什么事都要问他,俨然将他当作这里的临时指挥官,城中的官吏和百姓也都自发地听他指挥。可以说,现在的李莫凡虽然无官无职,却已经是霸州县城的主心骨,

此时听到郑怀传达的信息,李莫凡走到城垛旁边,沉默眺望远方的辽兵大营。

许久后,当郑怀有些按耐不住,他才缓缓说道:“郑都头,辽军最初的进攻应该不会出动精锐,只会是些杂兵,会试探我们的虚实,这些兵士的战斗力不强,所以我们不能消耗有限的弓箭和弩矢,先用碎石头、开水和滚烫的热油对付他们。”

郑怀急道:“可如果没有弓弩压制对方,辽军弓箭手会对我们造成杀伤!”

李莫凡冷静地摇摇头:“没关系,这场战争比的是韧劲,我们不要与他们争锋相对,先集中城内所有盾牌,在敌兵弓箭手射击的时候,我们就蹲到墙角,以盾牌掩护自己。如果盾牌不够,那就去拆门板,尽量合得厚些,这东西正面抵挡强弓会被射穿,但躲在角落还是够用。”

郑怀领悟到他的意思,眼神一亮:“你的意思是,我们先躲起来,等待辽军架梯攻城的时候,我们再突然冒出来,用碎石巨木,滚油开水来消耗他们的兵力和士气?”

“不错!”李莫凡点点头,接话道:“那些弓弩等利器都留着,该用的时候,我会再告诉你们。另外,为了避免辽兵用火药炸开城门,你们用大石头和巨木将城门通道全部堵死,只留一道门就好。”

“明白了!”郑怀兴高采烈,彷如得到至宝那样欢呼雀跃。

李莫凡看着他远去,静静站在城头,在所有人眼中他都胸有成竹,可实际上他根本没底,因为他没有足够的资本,也许霸州会在他的手上丢掉,然后,全城受到血腥的屠杀。

忐忑地等上一天,辽兵大营仍旧没什么反应,晚上回到营帐,李莫凡找到关押起来的于指挥使,秘密审问。

营帐里边的光线很昏暗,摇曳的烛火“噼啪”轻响,于指挥使被铁链和绳子捆着,容颜憔悴。

当看到李莫凡进帐,他的情绪瞬间失控,歇斯底里地嘶喊:“快放了我!!快放了我!你犯上作乱,如果再不放我,你肯定要被夷灭三族!如果你现在放过我,我念在你少不更事,还可以酌情考虑宽恕你!”

李莫凡没有管他,笑着对曾战野点点头,缓缓走到床边坐下,神情渐渐冷漠。

“于指挥使,你恐怕不太清楚情况,我是个孤儿,父母亲人早就死绝,所以你那个夷灭三族确实吓不到我!”

“你……”于指挥使气得嘴唇颤动,却找不到话继续威胁。

李莫凡盯着他半晌,突然说道:“于蛮,三代军户,祖父是禁军,父亲是禁军,你本来也是留屯湟州的禁军指挥使。当年童道讨伐溪哥臧征,大破西夏,成功收服积石军和洮州,你却因为送粮不力被军法处置。童道革除你的禁军职务,把你贬为厢军的都头。此后你调任北疆,又因为治军有功,再度迁升为霸州厢军的指挥使,直至今日。”

“你在查我?”于蛮的眼睛露出凶光。

李莫凡冷笑:“怎么可能不查,你军户出身,三代人都是禁军,自己也在军中厮混那么多年,为什么会下达那种愚蠢的命令,你能说出个合理的解释?”

“你懂什么?这叫保存实力,只有保存实力才能设法反攻,你这不知哪儿来的小兵,懂什么兵法?”于蛮义正言辞,那模样简直是浑身正气,好像他才是为国为民的勇士。

李莫凡不屑地笑笑,寒声道:“你当我傻?契丹铁骑跑十里地需要多久?我们跑十里地需要多久?如果我们出城,契丹铁骑只需要小半个时辰,那就能将我们全部杀干尽,你保存什么实力?”

于蛮无法辩驳,可他仍然不肯松口:“我自有应对的办法!”

“办法?什么办法?让我们去送死,然后你去领赏?”李莫凡杀气腾腾地质问。

于蛮彷如被刺到,突然暴怒:“你胡说什么?”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李莫凡猛然起身,走上前狠狠一拳打到于蛮的肚子上,厉声追问:“说!谁指使你协助辽国,谁指使你让我们去送死,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于蛮肚子遭到重击,痛苦难忍,连嘴里都不由自主地流出唾液,可他还是不肯招认,咬着牙道:“你不但犯上作乱,还妄想屈打成招,绝对逃不了一死!”

“你以为自己不说,我就拿你没办法?”李莫凡冷笑,抓起于蛮的头,直直盯着他的眼睛:“我告诉你,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绝对有办法找到证据,现在先饿你几天!”

“你敢!我可是指挥使,你敢活活饿死我?”于蛮仍旧在摆着官威。

李莫凡不再多说,转身走向帐外,临出去时才冷冷地回头盯着他:“你可以试试,看看我敢不敢!”

回到自己的营帐,李莫凡躺下休息,可他怎么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脑中总是闪现零碎的画面。

当初送信来霸州的路上,他从那个黑衣人口中得知,辽国军队是有人故意放进来,再加上于蛮这个指挥使身上的古怪,他感觉两件事肯定有联系,可现如今没有证据,他也不知道那背后站着的是什么人。

他甚至怀疑,那个故意放辽国入侵的叛逆,很可能与杀死师父的幕后主使有关,不然那黑衣人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如果说怀疑对象,那就太多了,朝中那么多奸臣,谁都有可能,若没有明确的线索,根本无法辨别是谁。

这么思来想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莫凡在不知不觉中进入梦乡。

次日清晨,辽国还是没有发动进攻,李莫凡心中疑惑,有些搞不懂城外的辽军在想什么,按道理来说,他们应该尽快拿下霸州县城,然后内外夹击益津关和瓦桥关,抢在大宋的援军到来前占据有利形势。

可不管如何,辽兵没有发动进攻,那霸州县城就还安全,李莫凡想不通为什么,就只能投入到紧张的战争准备中去。

上午,他吃过早饭,正想去查看士兵的布防情况,没想曾战野却在两个士兵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李莫凡看曾战野面色苍白,深受重伤,急忙上前寻问:“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我对不起你!”曾战野自责地低下头,苦涩道:“于蛮死了!!”

“死了?”李莫凡大惊失色,这于蛮可是重要线索,不仅仅关系着勾结契丹人的叛逆,更关系到大师傅的深仇大恨。

他急得一把抓住曾战野的衣服,焦急喊道:“于蛮被关在军帐里,怎么可能会死?”

“他是被人杀死的!”曾战野无奈道。

“杀死?”李莫凡难以置信,松开曾战野的衣服,失神落魄地连退几步。

待缓过劲来,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战野大哥,先带我去看看,不论你知道什么信息,全都要一字不漏的告诉我!”

“我肯定都告诉你!”曾战野点头道。

李莫凡心神不宁,暂时丢下别的事,带着曾战野返回关押于蛮的营帐。

这里什么都没有动过,如今还有十个兵士在外面把守,李莫凡走入营帐,立刻看到死去多时的于蛮,他仍旧被绑在柱子上,眼睛瞪得滚圆,嘴角溢出的乌血已经凝固,胸前有明显的掌印,除此以外没有别的伤口,显然就是被人用这狠厉的一掌打死。

仔细查看过后,李莫凡凝重地看向曾战野,轻声叮嘱:“战野大哥,你现在告诉我昨夜的情况,一点都不要漏过!”。

局面骤然间变得扑朔迷离,李莫凡已然隐隐察觉到已经有人混入了霸州城内,也就是说,本就情势甚为不佳的霸州城,已经变得更为风雨飘摇了。

想到这些,李莫凡不由得心绪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