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后满眼笑意,发声解释道:“此塔乃大周王朝镇山之宝通天宝塔。朕用本命元婴演造此塔幻象,以让公子能观想道意,凝聚元婴,进而冲出天门,魂念出游。百年间,你还是第二个能观想出此塔真形的鬼仙,可敬可佩!”
通天宝塔,第二人?吕光认真思索,转而明白。适才那都是幻象,我身心皆在此女元婴之内。吕光拳掌互击,欣喜道:“陛下是说,我已凝聚元婴?既然如此,事不宜迟,那何不赶快让我魂念离体,去往天宫。”
“你稍安勿躁,眼下你已元婴凝成,不用再担惊受怕了。离日出尚有半个时辰,只要你能一举用凝聚的元婴,冲破天门,就可得偿所愿了。”武后微微摆手,打断了吕光的兴致,手指头顶,道:“元婴凝聚,殿主此时只要闭上双眼,静心去意,便可感觉到脑海中的元婴,然后把元婴放下,就能魂念离体了。”
吕光惊讶道:“放下元婴?千难万险,好不容易凝聚元婴,再放下它?”
“不错!朕以本族九字真言前咒,助殿主心境澄澈,可那只是拔苗助长,唯有殿主真正做到本心清明,元婴似水,方能魂念凝练,出体巡游。”武后眉宇间一片真诚,语气不容质疑。吕光第一次接触炼魂这等缥缈无常之说,疑问颇多。但现在已差最后一步,纵是前有刀山火海,也要硬闯一番。放下元婴,怎么才能放下执念呢?大!大,大!画符经过鲜血滋润,继续变大。海蜃珠所发出的青光,渐渐的被腥红之色覆盖,青红相交,此伏彼涨。浮于房屋四围的青光,像是被画符裹于其内,被逐渐吞噬。
房屋如烟花炮竹般,节节bp。屋瓦梁木,断裂破碎,顿时狭小的院落,便狼藉一片。而那画符也随着滚滚尘土,落于地下。画符其下的青光,如瀑布倾泻,飞速射向武后的海蜃珠上。扑通!一个灰头土脸,衣衫不整的老者。猛然从堂屋内摔至院门前方,正到吕光脚边。
“道林和尚!”
从青丘上人祭出画符,再到房屋惊爆。
过程惊心动魄,波涛起伏,然而时间却仅仅只有数个呼吸。
这般短的时间,吕光也无法完全反应过来。道林和尚脸庞着地,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衣衫。他咳嗽连连,眼瞳充血,两眼泛起滔天杀意,费劲的用双手撑起身子,仰头望向青丘上人背后的白玉京:“二公子,你真毒啊!几日来,三番四次暗害于我。你休想!我死也不会告诉你吕少爷的行踪!”
“可笑!那小杂种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得乖乖回来。你可别忘了,他的性命还埋在这里呢!”白玉京脸色阴狠,言语毒辣,厉声道:“素真与我两小无猜,情投意合。要不是那小杂种横刀夺爱,祖父也不会定下这门糊涂亲事,今日我就杀掉你!让吕光失去臂膀,看他今后,还怎么与我斗!”武后看到吕光不用她双手相扶,竟然是如婴儿学步,亦步亦趋的走向那倒地的老者,心中别提有多惊讶了。
元婴出游,需要七七四十九日凝练魂念。
当这婴儿步履稳健之后,再辅以精妙法诀,来让身形渐长,最终与肉身大小无异。
可据武后所知常识,她还从未听说有哪个炼魂之人,能够在第一次元婴离体时,就能控制自己元婴所化的躯体。,
更别说,吕光还是一个毫无炼魂基础的凡人!
白玉京目现凶光,眼睛半眯。如豺狼假寐,伺机而动,急声道:“道林和尚,这老东西已经身不能动,眼下是绝好机会。天色将亮,速速动手,迟恐生变!”
青丘上人似青松站定,身姿挺拔,毫无动作。眼神中却闪过一丝疑问,暗想道:“这老者如真能布下光罩法阵,就不该这样无用,莫非此地另有高人?”想到此点,青丘上人心弦紧绷,双手缩回袍袖之中,手按长剑,暗暗戒备周围。
武后被那突如其来的劲爆画符,微震心神。但她境界颇高,稍瞬便回转过来。每根尾巴上下摇摆,似乎要把这天幕捅一个大窟窿!
“九尾狐仙!”
青丘上人一声尖叫:“啊!原来你是青丘国狐岐山一脉!”武后身后的九根柱状幻影尾巴,让她的身姿显得越加娇小玲珑,只是在这九根尾巴出现之后,她给人带来的感觉,却是变化明显。如果说刚才武后给人的是一种溪水潺潺的温润感觉,那么现在她往那一站,给人带来则是洪水猛兽肆无忌惮的奔腾之感。
“竟然知道我族祖仙名讳来历,也是我大意了。你是明心巅峰,就算如此,但你的神魂之力,在我面前也是如小河流水,不值一提。”武后说话之时,眼神死死盯着那青丘上人士,“我看你的神魂能支撑通灵到几时!”青丘上人咬碎满口钢牙,心中气愤,但他知道武后所说句句在理。这几句话,字字如锥,扎在他心头。
他心中思量道:“通灵需要燃烧己身大量的神魂之力,起先施展天罗地时已然耗费了不少神魂之力。现下勉强通灵出本门大仙,这女子古怪非常,虽然未展现出分毫实力,但好像对我一清二楚。情况不利,莫不如我先行离去?回门禀明师兄,再做打算?”
青丘上人元婴百转,心中做出决定,一个回身,就要向下方白玉京所站之处飞去。
武后心细如发,看出那青丘上人,有要逃的意思。哪能让他心满如意,只见她身不动,形不离,背后的九根白色巨尾,顿时如九根金钢铁栅,向那青丘上人前方飞去。,
蓬!天幕震荡,九根尾巴,围成一个囚笼,把青丘上人的上下左右,前后四周,全都堵住。
这青丘上人此时,如入瓮中,再无自由可言。
青丘上人一声惨嗥,似乎对眼前之象,不敢相信。
他身后的这紫袍巨人,双手攥住那白色玉简,就向囚笼横加撞去。
吕光从适才一直定睛看到现在,脸色充血,心中震惊。
他既兴奋又失落,高兴的是世间竟有这般诡异巨大的力量失落的是他心知自己无法成为人仙。转念一想,那人仙的威力,跟这神魂斗法,比起来也不知是孰胜孰劣。
我能否修到如武后这般厉害的境界呢?
人仙炼魂。这两个字,在吕光心中埋下一颗金光灿灿的种子。
吕光心生诧异,奇声道:“常人稍加注重养生健体之说,也能老来古稀。炼魂者有通天彻地之功,怎么寿命竟会如此之短才”
一声叹息传来。“唉!世人皆道神仙好,哪知神仙灾难逃。炼魂者每日需耗费无尽心神,来炼魂悟道。岁岁年年,肉身反而会比常人消损的更加厉害。如若不能在寿限将近之日,突破境界,就会被三灾九劫折磨至死!”
吕光奇声道:“既然道长已修得神魂,那当肉身寿命将尽之时,神魂出体”
青丘上人打断道:“主人有所不知,那尸解转世,所需要的条件,太过苛刻,不是轻易能够做到的。况且转世之后,一切都要重新修来,那我也就不是现在的我了。”
“那化神此境,能有多少寿元?”人有可延之寿,亦有可折之寿。花无百日红,生者百年消。世间种种,皆逃不过成、往、坏、空。循环,乃天地规则。
生时尽情欢、临死徒扼腕。寿命在身,方能存活于世。贪生畏死,迷恋红尘人间者,自古就有。于是便有了那白日飞升、踏月凌波的神仙传说。
吕光少时经常瞒着父母,偷偷从书市买些那种神仙列传、志怪狐妖的书籍,如饥似渴的阅读。那些新奇怪异的传说,让他梦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拥有书中人飞天遁地、摘星入海的本领。年岁渐长,吕光明理懂事,也就以为那些只是穷困潦倒的书生,所编撰而出的悦人之书。而今,却由不得吕光不信。
吕光呆笑一声,道:“照道长所言,这化神之境,是没有寿元此说了?”
吕光合住手中经书,把那张黄纸小心翼翼的夹于书中,疑声道:“在下有一不明之事,还望道长解惑。”
“主人无须客气,贫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看到吕光这般姿态,青丘上人头皮发紧,赶忙站起身说道。吕光拂动袍袖,缓缓说道“大周王朝,当年禁制道门。现今天下,皆是修身炼气之徒,那不知这人仙跟炼魂者相比,哪个更为厉害?二者又有何不同。”
吕光指向面前哗哗流动的溪水,道:“此水也在散发着气?”
“对!气真实的存于天地间的任何角落,炼气者需要把这些气收于己身,以通穴舒窍。久而久之,以气练功。人仙也有种种不可思议之能。准确的讲,炼气只是其中一层境界。而修真才是此路的总称。”
吕光奇声道:“修真?”
万籁俱寂,唯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在两人耳边幽幽荡起。
突然一声怪笑从四面方涌来。
“咯咯咯!”
“谁?!”青丘上人霍然再度站起身来,大声喝道。
“你祖宗!”声音奸邪刺耳,如一根根细针从四周扎向吕光二人。
“滚出来!”青丘上人捏指为剑,斜刺前方。
“你们二人掳获了韩家公子,还有工夫在这讲经说道,真是胆大包天!速速交出人来,我给你们留个全尸!”如破锤敲钟,声音难听至极。吕光心中一凛,韩府中人怎会知道是我挟持的白玉京,并还派人跟踪至此。莫不是这青丘上人阳奉阴违、泄露消息?想至此处,他冷眼看向道林。
“主人仔细思量!贫道性命在主人股掌之间,又怎敢玩弄半点心机。”道林语气焦急,生怕吕光怀疑是自己告密。火烧眉毛正是危急时刻,先一致抗敌,回头再说。
吕光做出决定,向青丘上人投去一个走为上计的眼神。道林早有准备,此人无声无息降临此地,境界之高不言而喻。
唯有头顶一处空隙,还被精钢铁柱密封住了。脚下仅有寸许宽的缝隙,供水流通过。
“如若我所料不错,此洞乃山脉断层,位于山峰之顶,只要我们破除这头上的钢铁栅栏,就能脱困出身。”青丘上人侃侃而谈,信心十足。
“**儿,今日不是你在峰门当值吗?怎生刚过半日,便回来了?”
“哼,还不是潘师姐让我上来送几个山外来的浑人。”少女声音中全是嗔意。
“我看过不了几日,水牢也不够关押那些登徒子了。”
“可不是嘛!这几日古里古怪的趣事,我也听了不少。可今日却有一个傻瓜,说是咱们圣女的表弟嘻嘻,真真是笑死个人!你是没看到他那个呆样唔?好像叫什么吕”少女回想起那人的滑稽说辞,言语中充满了调侃。
突然一阵香风荡来,一丝不带有任何人间烟火的声音,在两个少女心间响起。时间的宝贵性,对于两个正在逃离囚牢的人来说,那是无比重要的。
黑夜的神女峰更显得神秘莫测,连带的这里的人,也变得冷酷如霜。黄昏刚过,秋霜还不到降临的时候。但已有一样比霜还要刺目的东西,出现在两人面前。
剑,秋水宝剑。
明晃晃的剑身,恣意荡漾着丝丝寒气。七把长剑,好像被一根根无形的丝线控制着,倒转翻飞,竟似乱云飞渡,轻柔从容。可这么慢吞吞的剑,却一次次的差点刺在道林身上。如果道林仅他一人,应付这些飞剑,不过是小菜一碟。但要时时照看吕光,便有些手忙脚乱,照应不周。环佩叮当作响,剑光炫目缤纷。入夜的幽静山谷,似已被惊醒了。
“布阵!”是白日里那个发号施令的威严声音,这个女子好像久居上位,隐隐已有了几分王者之气。
“师姐,门主有令,不可伤害此人一根毫发。那阵法杀意盎然,如果不小心再者若让圣女知晓”话未说罢,一声冷哼环绕在谷峰内。
“门主?”道林听得真切,双目中陡然泛起一阵迷离之色,不禁脱口而呼。吕光站于青丘上人身后,剑光从四面方飞至,却无一道能沾染近身。他仿佛是在旷野上踽踽独行的野兽,敏锐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形。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