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燃像是疯了一样,跑到了叶扬若所在的囚室,还未等叶扬若反应过来就大吼了一声:“你为什么要害我!”
他像是怒火被点燃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一样,一时难以压制住全部的怒气。
她应该能够猜出一些东西的,那个年轻人说过要把舆论拉到站在她的这一边,她能够想到的大概也就是从纪燃这里下手了。早在祁锐宁来这里找她的时候就提起过纪燃所在的杂志社发了一篇影射当年的案件祁锐宁就是真凶的文章,文章作者署名纪燃。她当然知道纪燃现在遇到的麻烦是什么,也知道这多半是她给祁锐宁“暗示”的那个建议起的作用,她的计谋算是得逞了大半,只是她是个演戏的高手,怎么会被人轻易看破。
“你还真是滑稽,我怎么害得了你?”她身陷囹圄,确实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这样的理由很合理。
“你是在给我装糊涂吗,就你这样的人,就算被关了几年,还是有想要给你当牛做马的人,你是耍了什么手段,为什么偏偏是我?”他没有直接说出来会怀疑到叶扬若身上的原因,也没有讲明是为了什么事情,他显然是被气到有些糊涂了。
他的助手在他之后才匆匆赶到监狱,看得出来他们两个都有些不甘心,但都没有直接说明,可就这样把一个只能呆在囚室服刑无能为力到不管做什么都是“无辜”的女人再一次判了罪。
“你说。”叶扬若将目光投向了小棠。
她没有想过要跟他们两个人合作什么,甚至从心里根本就没有瞧得上这两个人,至于他们会不会怀疑她对她来说根本就不重要,可是,她还要听清楚那个早被预料到的被误会的原因,俨然将自己当作了一个在合作中被伙伴误会急于澄清的人,叫人不明就里,也确实装得高明。
小棠瞟了一眼一直盯着叶扬若的纪燃有些怯懦:“是这样的……”
纪燃打断了小棠,像是在审问叶扬若一样谨慎:“那个‘舵手’,跟你是什么关系?”
这样的问题他已经问过了,可那时候叶扬若回答得答案似乎完全不能够叫现在的自己满意,他似乎也听闻了当天他在办公室变现得有多失礼,急于从叶扬若这里找到一个可以为自己那样的不稳重开脱的理由。
叶扬若:“真幽默,你是又被那个‘舵手’威胁到了吗?才像一个酒鬼一样在这里撒酒疯。”
纪燃:“如果不是,我问你,你为什么一直都不肯说那份书稿里写的是什么?”
叶扬若:“看你现在的反应,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纪燃:“我说你这个女人究竟是有多阴险,你从两年前就开始查我了吗?还是更久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查我查到我经手的每一宗报道都没有遗漏,甚至我在杂志社之前所有的经历都有!你究竟要干什么!”他用近乎是吼的声音喊出来,像是要给里边那个已经叫他只剩下恨的女人一个警示。
竟然是那个东西?叶扬若迟疑了一下,她调查纪燃的那份资料早在几年前就被自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现在那份东西又被自己的伙伴翻出来交到这个叫做纪燃的人手上,看来这个人也是彻底逃不过去了,不久后就会有一场不小的风波,她似乎预料到了事情即将会有的严重性,却没有表现得过分明显。
叶扬若:“我调查过你这件事你不是早在问我要文稿之前就知道了吗?何必这样惊讶?再说,要你修稿还会有什么意思,不就是看中纪副主编的经历堪称比小说还要精彩,忍不住留稿了,我不过是拿你的某段经历为我某个不成熟的对犯罪的理论佐证罢了,你在紧张什么?你的气量就这些吗?全篇,我可都没加上‘纪燃’这两个字,你在害怕什么?你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叫自己都难安的事情,不小心被我戳破了,现在,恼羞成怒了?”
她说的话句句咄咄逼人,简直就是将人逼入死角又不给人半点喘气的机会,她将别人的过往口诛笔伐,明明她才是那个没有理的人,却把自己撇得干净,反把别人说成了是带有过错的生气反而是不够度量的一方。好狠的手段,也太过于无理取闹。但她看着又一脸邪魅的模样,仿佛看透了一切。
纪燃:“你现在就是在承认一直都是在利用我,将我当作傻子一样戏弄吗,我也真是疯了才会一次又一次被你戏弄还要一次又一次地扑过来!几年了,你倒是说,你从打算要算计我开始,到现在,有几年了?你这个疯子!”
他是愤怒后的完全爆发吗,可是,语气里分明带着悲伤。他所有的过去,都被他埋下了,他市侩,他逢迎,他都知道。可是,他好不容易将自己在攀爬到他要追求的那些高级的人生的过程中丢失的品格一点点拾掇起来的时候,也渐渐埋没了羞耻心,现在,却叫这个他早已意识到自己终身都不能够匹配的女人将那些他认为的肮脏的过往尽数扒开,将他衣冠楚楚的模样搅得面目全非,他苦心经营的一切终于被毁,叫他怎么甘心得了,他几乎快哭了,他已走到崩溃的边缘。
小棠:“老大,杂志社的报道……”小棠的提醒将他从边缘又给拽回安全的地面。
纪燃:“叶扬若,我问你,杂志社的那篇东西,是你的人发上去的吗,那个‘舵手’发上去的,是吗?”
叶扬若:“纪燃啊纪燃,你要我说多少次,我不知道那个‘舵手’是谁?你一直在纠缠这些已经回答过的问题,究竟有什么意义?”(她当然知道。)
小棠小声提醒纪燃:“老大,‘舵手’不重要……”
纪燃:“‘舵手’当然重要。他是你所有计划可以实施的最关键的一步,你的下一步是什么,毁了我吗?”
叶扬若:“照你这么说,我最关键的一步应该是你才对。”
小棠:“老大,问清楚那篇文章才是关键……”
纪燃:“你终于承认了,你从一开就想要来算计我。”
小棠:“老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叶扬若:“我在这里两年难道就是为了你这个虚伪的人吗?纪燃,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小棠:“叶小姐,我来说吧,我们杂志社的栏目在出版的时候出现一个重大的错漏……”
纪燃:“对,我就是看得起自己才没有想过会被你算计……”
叶扬若:“如果你非要这样说的话,我们根本谈不下去。”
小棠:“叶小姐,您先不要生气,我们老大也是被那篇文章气到有些糊涂了……”
纪燃:“对,我就是糊涂了,那么多人在警告我,我怎么就还是看不清会被你利用,这就是被人卖了还被人数钱,真是可笑。”
叶扬若:“你现在是来告诉我你有多可笑的吗?模糊概念,连自己为什么来这里都弄不清楚,连你的助手都比你稳重。”
纪燃:“我问你,你的下一步是什么?现在你得逞了,我却因为无谓的同情,让自己陷入困境,现在别人要来告我了,告我损害了他们的名誉,我算是被你弄得身败名裂了。你的下一步是什么?如果就因为我毁了你那个教授的名声,才要付出这样的代价,那你的下一步是什么,毁了我的名声之后,你的下一步是什么!你说啊!你不是擅长算计吗?你还要算计我什么?”
叶扬若:“原来是因为不实报道被人告了?站在河边没有不湿鞋的,你应该能料到才是!不,你侥幸惯了。”
纪燃:“你这个杀人犯,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对你抱有期待!我应该让所有人都来看清你的真面目,看清你骨子里究竟藏着多少坏水!”
小棠:“叶小姐,我们老大真就是气坏了,您不要放在心上……”
叶扬若:“当然是气坏,一本正经的说不了几句真话。”
小棠:“不,小姐,是因为有人用老大的名字写了一篇关于您的文章……”
纪燃:“当然是真话,你这个虚伪的人,浑身诡计……”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似乎完全都按着自己的脾气来说,走不到同一个频率上去,就只有小棠这个可怜虫一直想要调解却没有人愿意认真听自己说完话。虽然小棠一点也不愿意关心纪燃会对叶扬若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就是说得再难听也跟自己没有关系,再说现在的纪燃完全跟一条耍疯的狗没有什么两样,这样的人别说叫自己尊重,小棠就连看也不愿意多看他几眼,但小棠在这个阶段是纪燃的助手,如果不能够问出那篇文章为什么会出现在杂志社不只纪燃会身败名裂就连自己也要收拾东西离开,以后就算到了其他杂志社也要为纪燃这件事情背个污点,就是为了自己他也没法不去尽力。
小棠拉住了纪燃,用力用虎口围住纪燃的手腕,拿大拇指和食指的关节压住纪燃的手试图请求他冷静。
在一场难分难解的争吵中,似乎节奏都是由双方共同控制的,当其中某一个稍微停歇另一个也会选择暂时缓解。
小棠用有些疲倦的神情几乎是想要哀求似的在向叶扬若解释:“叶小姐,是这样的,我们杂志社在最近一期中发布了一篇文章,是有关叶小姐当年的案子的,虽然没有直接署名,可是连同案件的情节还有各个时间点、所以的细节都直指两年前的案件,但文章暗示凶手是祁锐宁先生,您是无辜的,虽然我们知道两年前的案件可能存在一些我们还不清楚的细节,但因为还不清楚,可是文章署名是我们老大,现在祁先生说要告我们杂志社和我们老大,所以想要问一下……”
“那是他写的吗?”叶扬若用一种看起来有些慵懒却又带着叫人不能抗拒的冷峻的目光盯着纪燃看。
“呃,是……”
她怎么会不知道那篇东西一定是纪燃写的,一般,按着他们那群人关于“行罪”这两个字的理解,为某个人造出一份东西来实在不是他们的风格,那样的东西一定是纪燃有的,“正好”让他们用了。这样一种叫被利用的那一个人无法反驳自己做过某件事情的事实,在旁人看来或许是“嫁祸”,可在他们看来却是顺理成章的“推进”,他们甚至都不会为自己这样精巧的布置觉得有任何的不妥,当然,也不会沾沾自喜,因为这本来就是一种很普通的惯用的华丽的“手法”。
“那不就行了,是他写的,被人告了,无可厚非。”
纪燃:“你真的觉得自己不需要负一点责任吗?我这可是为了你写的……”纪燃似有不甘,就像是将真心托付给了不应该的人还被拿去百般蹂躏了一样。
“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你可以将祁锐宁写成凶手。”她是在推卸责任,可是分明上一秒透着魅的笑变成了像是带着阴冷的凝视,“在定稿前你本来就该跟采访对象再确定一遍的,你自作聪明,现在咎由自取能怪谁?”
“不,小姐,那个只是我们老大的原稿,还没有敲定要发布,可是……”
“那是你们内部出错,跟我有什么干系,现在是来质问什么!”
“我们是在想,如果有其他关注您这件案子的人,或许想要帮您……”小棠虽然说出了怀疑可是依旧带着怯懦的语调,他没法做到像纪燃那样一旦恼羞成怒就在叶扬若面前变得完全失去分寸,甚至带出了怒吼的架势,尽管这样的怀疑在他心里是深信不疑的。可是要叫这样一个把自命清高到叫旁人不能接受的人承认她的某些朋友就是一些在暗地里行事的“老鼠”他还是有些担心的。
“没有。”她一口回绝了。
“我们知道祁先生现在还有来探访您,所以我们想……”
小棠试图要叶扬若跟祁锐宁求情,这是在纪燃意料之外的,他完全没想过小棠为了杂志社不惹上祁锐宁会表现得这样卑微。
“小棠,你先回去。”纪燃出声了,不过较原来那些有些心浮气躁的样子很明显沉稳了不少。
“老大……”小棠有些松动的手重新握紧了纪燃的手腕。
“回去。”纪燃拨开小棠的手赶走了小棠,压低了声音对着离囚室铁门还有一小段距离的叶扬若,他知道,里边那个人的听觉灵敏,不管他用什么方式她多少都会听到,“我看到了两年前你们的那个视频,知道了在凶案现场发生了什么。”
她似乎不惊讶,但又像是吓傻了,直直的看着他。
“我不是不信你,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急?”
她没有回答,目光变得凌厉。
“如果从一开始你就是无辜的,而现在我已经知道了,可你们又弄了这一出,我很难不去怀疑,你从一开始就要算计我。既然你要这样,那我自然不会让你们一直牵着走。你那么急着要清白,我就帮你用舆论造势!但是,你不老实,所以,我也要掌握节奏。而你,需要为自己的不老实付出什么代价,我就不管了。”
他是在威胁吗,撂下这样的狠话。
她似乎无动于衷,可又像是无可奈何,只得一个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