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我很抱歉。”从监狱一出来还未走到车上，那个年轻的男子就向叶扬若的母亲说了这样一句话。

“抱歉什么？”那位夫人看着冷静，但似乎是想要这个年轻人自己把事情说出来。

“我对扬若说谎了，周笀的未婚妻，是我，在桥下吓唬她的。”

“我知道。”她平静到丝毫看不出来有任何情绪的起伏变化，似乎早已洞察一切，“在那一天听你们两个争吵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那一天的争吵？大概是这个年轻人还有叶扬若说的另外一个在帮助她的人吧，或是还有什么人，他们这样的对话叫旁观者真的很难听得明白。

“我没有想过，会这样。”

“你如果愿意说就说吧。”叶扬若的母亲坐到车上，试图要让这个年轻人把想要剖白的那些话也留到车上这样不大会流传出去的地方说。

她很谨慎，也展示了一位长辈该有的风范，起码，她愿意听一个年轻人酷似呻吟的忏悔，这是她会毫不吝啬给予其他年轻人的关怀，却在保留给女儿的宠爱中还要锱铢必较的环节，起码，在叶扬若进去之前是这样的。

“那个女人是周笀师兄的未婚妻，也是她害死了周师兄的。”

她不打算打搅他这样的开场白，但这些她似乎早有耳闻，全然不觉得好奇。

“周笀是我以前认识的，那时我还在我父亲的公司打下手，在我掌管某个项目的时候，周笀入侵了公司系统，导致系统崩溃，不少资料流失，父亲不由分说，将责任全部归咎到我的身上，也是在那个时候，我跟家里闹僵了，我还因此去您的府上打搅了一段时间。”年轻人露出有些尴尬的笑似乎那是他一段不怎么光彩的过往。

叶扬若的母亲没有回答，她似乎是要当一个聆听者，不打算打扰他的思路。

“也多亏了扬若，我们在最后找到了周笀这个人。周笀，其实，不是什么唯利是图的人，有想法，就是爱走捷径，一开始交流的时候我们并不能够理解他，还跟他打了一架，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每个人都打到鼻青脸肿的时候都累了，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才算开始交流。哦，您放心，那时候扬若没有受伤。”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加上这样一句关于叶扬若的话进去，如果让叶扬若在场听见这样的对话肯定不会觉得自己的母亲会关心自己是否受伤这样的话题，他总归有些多事。那个优雅的夫人似乎确实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关注。

“周笀是一个有才干的人，只是长得不怎么好看，性格孤僻，想法也有些偏激，在刚毕业的时候被不少企业用这样的理由拒绝过，单从表面就拒绝了解一个人甚至拒绝他的未来对人是不公平的，所以，他把那些企业都记了下来，用盗窃他们的资料作为教训。很有个性，不是吗？”

个性？难怪叶扬若会说这个年轻人想法有些冒进，那个叫周笀的人有这样激进的想法竟会被他欣赏。

“窃取企业资料总归不对，不管他的理由有多漂亮。”叶扬若的母亲终于还是回了他的话，想来一个企业的利益在她看来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她不能够理解这个年轻人的想法，但也不打算将他完全否定，“不过，单从外表性格就全盘否定也不好。”

“是，我也是这样想的，那时候父亲总是相信那些人的话，全然不去了解，而那些人也大多是任人唯亲，才导致了后来的变故。”年轻人像是在叹息，但又很快从那种情绪中挣脱出来，“我欣赏周笀，大概也只是因为我们都年轻，很多事时候情绪到了就不容易看得清晰透彻。从那时候开始我们也算交了朋友，后来发现大家很多观念都很一致，交情也更加深。只是，他从开始的只是刺激到后来有人看中了他的这门‘手艺’，他也慢慢从中牟利。”

年轻人看着有些失望：“扬若似乎就是因为这样要我疏远他，但那人，确实是一个很难得也很讲义气的朋友。”

“义气？”她愣了一下，似乎不能理解在他们这样年轻的一代人里边还有义气这样的说辞，当然，从她这样的反应中似乎也能够理解叶扬若为什么在她的教育下会有那样的人格了。

“我知道很不可思议，不过，确实，在后来他帮了我许多，就连公司后来运转出现问题，也少不了他的鼎力相助，尽管那时我一文不值。”年轻人的话里全是感慨，“他有那么好的技能，却不受待见，他本可以一直将放在角落里的，偏偏总有人想把他从黑暗里拽出来。”

他的眼神变得阴狠：“他认识了那个女人，什么都变了。那个女人帮他换脸，让他变成另外一副模样，还想要彻底改变他的性格，让一个怯生却稳重的人变得擅长迎合，以至于，他原本就只是在电脑前操作，变到成为一个真正的间谍，出入那些公司盗窃资料，然后，还要变得跟过街老鼠一样乱窜。”

“我实在不能理解那个女人究竟看中的是他的什么，为什么要把他改变得面目全非，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她有意改变周笀刺激周笀走上间谍的路，却还要假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竟然都能够找侦探去调查他，以至于他最后曝光。虽然我极力掩盖，从侦探那里截住了，可还是有人查到了周笀的身份，让他变到要去逃脱的地步。那个车祸根本就不是意外！如果不是那个蠢女人，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是她，害死了周笀！”

年轻人，越说越激动，从原本看起来像是为自己的谎言忏悔的落寞变得激愤。

“所以，你才会想要在扬若交代她去那个地方的时候守在那里。”叶扬若的母亲试探性地问了他，但又像是在洞察了一切后对这个情绪激动的年轻人的附和。

“对，我想要给她一点教训，想要她为自己的所为付出代价！她毁了一个本来可以一直安静活着的人，自私地让那人的脸按着自己的喜好变得面目全非，还要夺走那人难得的善良，变得逢迎，事后还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让人去调查一个可以为她付出一切的人，甚至，还在那人死后毁去他的名声，让所有人都觉得是周笀开的车出的事故，而她只是无辜的。她还敢拿周笀的身份出来招摇，她太不知廉耻了！我想要给她一个教训，我利用了扬若……”他开始看起来有些失落，甚至难过。

“可你没有狠下心，不是吗？”

“我把车开到她的身旁后，真想撞过去，狠狠地撞过去！可是，我下不了手，呵，为了这样一个人犯下杀人案，不值得！”他似乎在逞强。

“不管是不是有意的，她现在活得都不容易。那个人既然愿意为了她抛开生命，如果你们真的能够理解他，也该选择放下。”叶扬若的母亲示意司机开车。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所以，才在最后一刻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