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怕的东西吗?”沉默了许久,他终于说话,不过,话说得有些不着边一样,似乎,衔接不上。
与其说,这是一场审讯,不如说,就像是一场并没有多大看头的争辩,一个想要从另一个那里争取到有价值的可用的证言,或是在某种程度上称得上有意义的线索,而另外一个人,就想是有意把那些想要从她那里得到些什么的人带着去转圈一样,完全没有一点叫人觉得有价值的话。
他似乎很难看清眼前的这个女人,似乎,不管是三年前叫自己一直耿耿于怀的那个成功把她抓进监狱,还是现在对着她却无计可施,他好像,都没有办法做什么。他一直坚信,只要一个人心存畏惧,就一定是还有救的,这是他多年探案的经验,也是对那些通过改造后还能够有救的罪犯的一点期待。但是,她从叶扬若身上看不到一点能够证明她有什么畏惧的东西,如果说,她是想要维护那个真相的话,她绝对不会像眼前自己见到的这样镇定,甚至,她虽然表现得很不配合,实际上,却像是在期待他们可以尽快找出藏在背后的事实一样,也就是说,从明面上,他们绝对是找不到关于她的一点破绽的……
他一直对这个女人充满了期待,起码,在得知要再次见到她之前,他只要稍微有闲暇,都灰想起和这个他办过的有遗憾的案子,在他看来,叶扬若是那种很聪明的人,很少有罪犯可以让他萌生出这样的想法。甚至,他又是会想,如果不是叶扬若自己承认了,恐怕他们根本就没有足够的理由将她送到见到法官的那一步,甚至于,他会想,像她那样聪明的人,根本没有必要自己承认,尽管这样的想法很明显地违背了他的职业规范,可是,偶尔,他也还是会一遍又一遍地回味这个看起来简单的却并不完全符合自己想象的案件。
三年来,只药自己还有时间,他总会去翻看案卷,就想着能不能找出血其塔木东西出来,可是,很遗憾,一直都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有时,他在想着要是叶扬若不承认的话,会不会有什么新的转机,以至于,时常,他都会误会这里边是不是还藏着更大的阴谋。
直到,他被迫离职,直到,他在听闻所有的在职人员根本就没办法对叶扬若怎样需要他重新去应对的时候,他才稍微明白,或许,真的就是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而那个,叫他一直耿耿于怀的女人,叫他想起总觉得有些惋惜的聪明人,或许,真的就是幕后操纵的人。加上,离职对他来说算是最大的打击了,可惜,旁人并不能够完全体会到他这样的痛苦,围绕在他耳边的,就只有叶扬若的案子,似乎,他就只剩下叶扬若的案子乐意拿来说了,似乎,他人生所有职业上的辉煌就只有叶扬若的案子一个谈资了,可是,对他来说,那确实一生中算得上耻辱的事情,对他来说,那些人的问候,无异于在伤口上撒盐,为了叫自己的后半生不再活在那样的阴霾下,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揪出叶扬若背后的真相……而眼前这个女人,所有祸端的缘起和关键,对他来说,就是最难以逾越的障碍……
“还有你怕的东西吗?”这句话原本不该问得,起码,他此刻的身份就根本不适宜问出这样的话出来,且不说会叫人觉得是在恐吓,就是像她那般的人,如果真的有如他们想象的那样,恐怕,这样的发问就会被狠狠地讥笑到叫他们惭愧不已。
对方并没有应答他,就只是看着,眼神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可是,却会很轻易地叫人想起野兽在将猎物逼到退无可退时的那种狡猾和威仪,这自然也不应该是像她当刻那样的身份应该有的姿态,他们,仿佛就是把自己的立场身份给调换过来了一样。
“你还有害怕的事吗?”他又再问了一遍。
“您是想要问什么?问我害怕的?问了能够怎样?还是,就跟我说的一样,您打算对我逼供了?现在就是前奏?您是……”
“少打哈哈!”他喝止了她的话,语气强硬,态度霸道,可是,似乎并没有吓住她,她也只是没有继续说下去而已,借着,他就像是开启了说教的技能一般,“我一直坚信,一个人,但凡,还有觉得怕的,也算是还有一点救的,所以,对于那些被我抓进去过的人,只要他们还有怕的事情,只要心还是好的,我都愿意相信他们出来后改正。你,从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我总觉得,你应该也像是我能够看到的那样聪明,可是,你现在却是在做一件很不理智的事情。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即将面对的究竟是什么,这一次,再次把事情掀起,根本,就不会像三年前那样简单了。可你,还是像现在这样不配合,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你究竟还能不能像你表现给我们看到的那样聪明到足以看清整个局势。我问你,你还有害怕的事情吗,如果有,那你就多想想,究竟,你害怕的那些,是否,足以叫你向前跨出这一步,你自然不用担心会有什么后果,严明公正的力量,足以把那些叫人害怕的阴暗给震慑回去!所以,你还有什么顾虑的……”
他在期待她能够说出一些什么。
她在他说话间目光就没有移开过他,在等到他终于说完之后,她脸上出现了一抹很奇怪的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就是狠狠地冷笑了一下:“您问我,在害怕什么,是因为还会心存害怕的人尚且有救,可是,您又说足以把那些阴暗震慑,您不觉得很矛盾吗?明明是要保留有畏惧才会有救,可是,您却要把畏惧的给除掉,这不就是,要叫那个人变得无药可救了?您这样的说法,还真是,叫人觉得奇怪。”
她果然是,一点悔意都没有地,还是说,已经触发到她一点了……她擅长颠倒,这应该是所有审讯过她的人都很清楚的事情。但她还能够这样完整地听他讲完,看着也很耐心的模样,恐怕真的有触动到她。
“你分明知道,我的意思不是这样的。”
“我不知道。”
“对于那些家里有困难,不得已出来犯事的,我们会帮他解决掉家里的困难,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对于那些因为被胁迫才会走上不归路的,我们会保证他的人生安全,剿灭犯罪团伙……你还不懂我在说什么吗?你这样一直不配合,我们根本就没法去帮到你。”
“为什么要帮我,我并不需要,因为,你说的那些,根本就没有出现在我的身上。您是想说的,是什么?”
“你就真的没有畏惧的事情吗?你现在,在坚持的究竟是什么?”
“您进来后就说这是我的布局,是我的阴谋,现在,为什么又能够想象到是因为我受到胁迫呢?您真的很奇怪。就像是三年前那样,您一直问我,究竟是不是我杀的人,可是,到了最后,我承认了,您却说,我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到底,您需要的,是什么答案?”
“我要的,是真相,毫无隐瞒的,我确实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是不是操纵了一切,可是,我很清楚,你是隐瞒了一些事情的,你为什么就不能够坦白?就像你自己说的,没有什么比在监狱里待一辈子更加坏的结局了,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为自己争取一下,或许,会有转还的余地,起码,可以减轻一些。”
“减轻什么,所有我愿意说的,就是你们听到的那些,至于,要找到另外一个真相,恐怕,就是你们的事情了,而我,根本没有必要为你们做什么,还是说,您想要,我为您编造一个您需要的真相?”
她一说完,在场的两个人都震惊了,虽然她语气轻,说的话更多的像是跟他们抬杠,可是,这话却是觉得不能够说的,就跟说他们逼供一样,这就是诱供,虽然,并没有直接能够证明他们这么做的证据,可是,对方已经这样说出来了,加上,他们审问的实在有些频繁,确实在某种程度上造成压力,尽管他们就是要利用这样的压力,但如果,因为这样被落下口舌,恐怕是怎么都说不清的。眼前的这个人,并非是多么好对付的人,面对这样的人,他们很自然地就采取了所有能够保护自己的方法去防范她,现在,短短的时间内,她就向他们指出了两项重大的罪名,如果任由她这样扭曲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何况,现在人虽然被困了三年,但是,依旧是一个深不见底的人,谁都没法掌握她苦心藏匿在身后的那些究竟是什么,怕是,要先暂时停止审问才行。尽管很不甘心,但是,他们都很清楚,一直在双面镜后边另一个房间内密切监视一切的人,也都同样清楚这一点。
他们找了一个看起来很敷衍的理由就想着把她给遣送回去,可是,她似乎并不买账。
“等等,好像还没有说完。”她投过去的目光,变得很不一样,略显阴狠。
“你想要说什么?”他盯着她看,显然是被她激怒了,就还差一点,只要她敢再说出一个叫他不愿意听到的字,不,或许是只要她敢再说出一句不是类似于“算了”的话,就足够把他的情绪点燃。
“还没有结束,但是,现在,需要好好盘算一下,您的身份……”
她说得非常冷静地凝视着他略显僵硬地脸,似乎,是要举行有如他们说的“撕破脸”的仪式。
“我们已经结束了。”在一旁的那一位,企图缓解僵局。
“我还没有结束。”她就只是盯着眼前那个一时风头高涨此刻却只能够灰头灰脸的人,“您如果还是三年前的那样,我自然是没有什么的,可是,现在的你,有什么立场,或是,你们说的‘身份’,你有什么身份,可以在这里对我进行这样的盘问,至少,从刚才的语气中,就有不下十次,是带着呵斥的,你真的觉得,只要你在这个地方,你就能够做出这样的事吗!”
这像是,在被人羞辱之后回过头来的兴师问罪,显然,那个原本还带着怒意要对她撒气的人,已经是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你们,刚才可是承认的了,你已经离职了,现在,这里所有想来用来防范我的电子设备,都可以证明,你们,是说了这些话的。”
“说过,又怎样。”他的声音,尽管伪装得很有底气一般,可还是带了一点的颤抖。
“不怎么样,我不觉得,一个已经离职的办案人员,有什么‘身份’可以来这里耀武扬威。”
“不,已经,恢复身份了。”另外一个人,企图挽回一些。
“是吗?那,您为什么不敢承认?恐怕,还停留在手续办理的阶段吧!您一直挂在口中的,是叫我坦白,说要帮我,可是,最不坦白的,就是这些看起来最正直的!把自己涂作清白的模样,内里,究竟藏着怎样的腐朽,还真是,没法一眼看清啊!”
她果然,把所有的阴暗都给暴露出来了,只知道她聪明,可是,在腹黑起来,竟会是这样可怕。
一直躲在后边的那些人企图出来争辩一些什么,可是,还没有等作出什么指示,就像是被她给预料到一样:“我在想,你自己一个人,恐怕没法做出这样大胆的事情,那么,我能不能把这个,理解成是你背后还有什么力量在指示你的,就像你在审问我时说的那样,你背后,究竟,还有什么!”
她究竟想要做什么!这是所有的人都没有预料到的事情,此刻的她,应该是像孤身处于敌营的,虽然这样的说法一点也不对,好歹,他们所有的人都是严正的,所有的事情也都是公开的,但她应该有稍微一点的畏惧的意思的,可是,她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