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见可怜,四人绝处逢生,靠祖师爷的浑天铜镜寻得一线生机,不再受那些幽灵迷雾的影响,最要紧的是,仿佛抽身地狱,身上的伤口也不再疼痛了。
郭叔怕大伙儿慌乱中跑岔了,不断的提醒大家,都别慌,只要走在“浑天铜镜”照到的地方就没事儿。相传这是九天玄女传道人间时,和阎王爷达成的契约:浑天有宝鉴,铜镜照阴阳。只要有浑天宝镜在,就是阴曹地府,也能借得一条光明大道。因此后世也多用古铜镜镇邪。
文教授回过神来,看了一圈说:“老郭啊,我也活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事儿,太邪门儿了,真的应了那句老话,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不测之谓神,鬼神之论,由来已久,往日里都不信这些东西,陡然间碰到这些,一时还真是有些糊涂……”
郭叔安慰说:“这些鬼神之事,常人都看得太过神秘了,其实人鬼之事,都只不过是人体精气神的一体两面,不必执着,当然也不必过于恐慌。文老你是大家,是研究正统主流文化的,断天下礼仪,成四时之法,全天和之意。这些鬼神之术,也未必入得了你们的法眼,这些三教九流之末的事务,不明白也罢,不明白也罢!毕竟,这里面糟粕的东西太多了。孔夫子老早就说过,未知生焉知死?以人为本嘛,当然就要活在当下。文老你们研究的那都是济世活人的大道国术,这些鬼神末术不值一提。”
文教授听了郭叔的话,摆摆手说:“老郭啊,你就别安慰我了。我知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数有所不足,学有所不究,事有所不明。这人啊活到老,学到老,还有七成学不到。也难怪夫子曾言,朝闻道夕死可矣!”
郭叔说的轻松,但我知道,这是在为大伙壮胆。经历多了,对于鬼神之术,我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样,至少心底还存有对自然万物的敬畏之心,不敢为所欲为,这也是最基本的修养底线,欺心欺人不敢欺鬼神。再说,我和刘云飞弄的一头雾水,就没闹明白这一连串怪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趟摸黑进古墓,什么便宜没捞着,反倒是吃够了苦头,赔大发了!
也许,冥冥中有一种未知的力量,一直潜伏在墓主的龙楼宝殿中,在暗中支配着这一切。不论我们知道和不知道,愿意和不愿意,都丝毫不会改变。
刘云飞这回栽得最惨,直到这时浑身还发着抖,尤其刚才没少受罪。那些皮肉之苦也就罢了,但精神上的重创都快把他给废了——这么多年积累的世界观,在一瞬间就坍塌了,并且坍塌的这么彻底,比八级地震还厉害,天塌地陷啊,搁谁都难以接受。神经都绷到了极限,早已成了惊弓之鸟,突然间惊叫起来,“呀,鬼……有鬼……鬼影上身了……”
我吓了一跳,忙拉开架势,问在哪儿呢?刘云飞指着自己胳膊说在这儿呢!
郭叔只看了一眼就没脾气了,安慰说:“小刘啊,别紧张,那是浑天铜镜照出的小叶的影子,别害怕,形影不离不怕,就怕只见影子不见人,那才是真怕呢!”
嗨——吓我一跳。刘云飞定了定神,不好意思的说:“哎,心一乱,眼神也不好使了。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啊,现在看着影子就眼花,看什么都像有鬼影在动,没办法,心里有鬼看什么都像鬼。”
虽然刘云飞从来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但那都是相对于有形的生命个体而言。若是以鬼神等虚无空术而论,那也是个地地道道的二货,我看刘云飞这回是真怕了,弄得草木皆兵,就连文教授喊他,都吓了一跳,额头上汗涔涔的,头发都粘住了。
郭叔一看这哪行啊,示意我在他背包的最外一层把生姜拿出来,给刘云飞半块。我不知道郭叔备了生姜,就问拿这生姜来干什么?郭叔见我迟疑告诉我说,大虚之人,急需固本。眼下只有这生姜这一法了,先挡一阵子吧。
郭叔一提到固本,我倒是想起来了,记得在北京时郭叔曾说过,这生姜好像又叫什么“还魂草”,在民间,也有称姜汤为“还魂汤”的。记得旧时在民间,一些地主老财员外爷等娶了好几房夫人的,行房前就有喝姜汤的,据说是补虚的独头方。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就是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也不知道郭叔在哪里弄来这么块其貌不扬的老姜,状如疙瘩,焦黄生硬,常言说得好:姜是老的辣,这话一点儿也不假。把刘云飞辣的,连咳带喘,连眼泪都辣出来了。我拿出矿泉水还没递过去,就被刘云飞一把抓过“咕噜咕噜”倒灌起来,一口气喝了个底儿朝天。我一看这架势,手脚也不抖了,这哪是虚啊?简直就是气壮如牛!一时间都分不清是郭叔的偏方好使,还是老姜把刘云飞辣极了都忘了怕。
这时我无意间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只见浑天铜镜反射出的扇形光环能见度不足五米,光明照处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但奇怪的是,用手电一照,在扇形光环以外,到处都是阴森诡异的鬼影迷雾,那些魅影回环纠缠,越来越多,徘徊在扇形光环边缘,仿佛随时都会扑过来向我们发难,索人性命。
而最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些裹着鬼魅的迷雾跟先前一样,随着人的想象,变化万千,一水儿全是些若隐若现的骷髅,和壁画上的一模一样,全都是些血腥的场面。而且尤为瘆人的是,你想到什么最怕,那些浑浊的魅影就会随着人的意识变化而变化,有杀人的、有剖心的、有挖眼的、有挑筋的……
郭叔对鬼神之事比我们了解多一些,到底沉得住气。安慰我们说大家都不要太慌张了,你们看,我手中的烛火燃烧得正旺。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处密室的空气还是流通的,至少现在没问题。有通风的地方,出路就不会很远。然后叮嘱大家,不要慌,手拉着手沿光线往前走,别管暗处那些飘忽的鬼魅,只要在浑天铜镜光照的范围内,那些恶鬼不敢乱来。
文教授到底是老专家了,又是老革命出身,心理素质极好,只一会儿就从先前的痛苦中定下心来。这时见我和刘云飞都有些不知所措,便一手拉一个,围成个品字形,沿着光柱延伸方向走去,郭叔拿着法器紧跟其后。
走了一小段,并不见什么意外,我长长的松了口气。天底下许多事情就是这么不可思议,再诡异霸道的地狱鬼雾,在浑天铜镜反射出的近乎微弱的光芒面前,也显得无能为力,不敢越雷池半步。相生相克的自然规律,在这里表现得淋漓尽致,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克一物,好个造化啊!
我和刘云飞真是吓怕了,不敢多看,太邪恶了,主要是你想到什么可怕,那些影子就变出什么可怕的东西来,看着就容易着魔。
文教授边走边说,老郭啊,你看这些空蒙的影子,这里的环境太匪夷所思了,若非亲眼所见,谁会相信?这世间还有如此离奇的境地!这次草原考古,收获不小,意义重大啊。等出去后,我一定写一份特殊环境与心理的报告。考究古今之变化,明十方之空明。环境对人类的繁衍生息太重要了,如水之与鱼,薪之与火,一刻也缺不得。人类的每一次文明,都是在特定的环境下进步的。环境的变化,使得原始人类从树上下到地面,这是一个标志性的进步。再后来为了适应环境,发明了火,从此将人类推进了文明社会。由此衍生出了多彩多姿的人类文明,这里的环境和宗教思想完美结合,境通变幻,明通鬼神,这些古人了不起啊……
郭叔说文老说得太好了,环境对于人类的影响太大了,最明显的莫过于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风水学。环境对人类的生存太重要了,反过来人类又深刻的影响着环境。可以说既相辅相成,又相生相克。上古先贤很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并用阴阳五行来诠释环境对人的影响,最终演变成了影响深远的风水学,也有的称之为堪舆术。按照传统文化观点认为:阴阳分万物,天地两仪出。玄女曾言:太乙周天,始分阴阳。阴敛六分入无,无名天地之始。阳展九分归一,一名万物之母。一六共宗,天地玄同……这阴阳学说可以说囊括了天地万事万物。传统风水学就是以阴阳两仪为基础发展而来的。阴阳两气相互影响,从而形成了影响万物的生气。并认为: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其致用造化,夺形胜,改天命,驱天地之法,同神灵之福,上古先贤把风水之法讲得神乎其神,称其为堪舆之术,天地之法。并且认为,天下的吉凶祸福,兴亡更替,穷通富贵等等,都暗藏在万里江山之中。就好比眼前,咱们一不小心就困在了北国江山之中,这里环境对我们的影响太过玄妙了,甚至都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往哪里去……
两位专家一讨论起来就没完没了,这都成职业病了,这群老革命,就是干什么都太认真了,更有甚者,他们把事业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却不知危险正一步步靠近。
按时间推算,这会儿我们已经走出地狱密室了。走着走着刘云飞突然冒出一个问题:“你们说这密道通往哪里?我怎么觉得这密道笔直不见尽头呢?”
我接过话茬说管它通向哪里?十八层地狱我们都过来了,也不差这一道。不管通向哪里,只要能离开地狱道,不管到哪都比这地儿强!难道还有比这十八层地狱更恐怖的地方吗?我一看到那些鬼魅一样的骷髅就心里发毛,只管往前走,车到山前必有路,怕什么!
我和刘云飞到底是两个愣头青,情急之下都有些顾头不顾腚了。不过我这话倒是提醒了郭叔,郭叔在后边恍然大悟,忙说:“坏了,赶紧停下!刚才一着急,都晕头了,也没辨方向,天知道这会儿走到哪去了!”
文教授回过头问道:“老郭,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郭叔一脸的无奈,说:“刚才都有些急晕头了,成了无头苍蝇,到处乱窜,真是慌不择路啊。”然后用下巴朝浑天铜镜的光影指了指,“你们看,这路不是我们来时的密道!你们想想,我们来时的密道也没这么宽,根本不是这条道啊。再说,我们进地狱道时察看过,已经是最底层了,再没有别的密道了,可问题就出在这里……”
大伙停了下来,都疑惑的看着郭叔,想听听他的看法。郭叔说小刘刚才提的问题十分及时,你们想过没有,我们走了这么远,还没个头,这远远超出了密室原本的宽度,这密道到底通向哪里?如果按照密宗轮回里边的教义,不论是人是鬼,到了地狱道,三界也就到头了,就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弥天大罪,到这儿也得沉底儿了。可这条浑天古镜照见的密道是怎么回事?又通向哪里?这绝不是我们来时的密道,难道这里边真的存在一种肉眼凡胎看不见的虚空?就像先进来时小刘出的状况,现在又出现了空间错位?难道这就是九天玄女传道人间时和阎王爷达成的契约,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话不说不清,灯不拨不亮。郭叔寥寥几句话,用晴天霹雳来形容也不为过,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心中咯噔一下就悬了起来。刘云飞和文教授都面面相觑的看着郭叔,显然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惊慌失措,站立不安。
我举着手电扭头四望,突然发现不对,忙说你们看——先前虚空中那些鬼影子去哪儿了?
四周除了浑浊不清的迷雾外,哪还有什么其它的东西?更别说鬼影了,就连先前那些壁画墙都没了,四周越发的空蒙,让人猜不透深浅,看不到未来。
这一惊非同小可,这一切远远超出了我的世界观,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又到了哪里?任凭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咱们也像《西游记》里边的孙悟空那样,已经超出了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或是到了本不属于我们熟知的世界?难道真如郭叔说的那样,密室里边出现了空间错位的罕见情况?
我也有些慌了神,问郭叔,“这是哪儿,怎么连密室里那些壁画都不见了?难道我们真的脱离了六道轮回,既不在五行之中,也不在三界之内?”
刘云飞听我这么一说,也不过过脑子,紧张的问道:“呀——脱离了六道轮回?不会这么绝吧!要真是这样,那我们现在是人、是鬼、还是算神仙?难不成咱们也成了外星人?”
饶是郭叔和文教授见多识广,也被我和刘云飞问得哑口无言。情况危急,古墓里原本就压抑,被我和刘云飞这么一搅合,恐慌在急剧膨胀,我甚至都能听到大伙儿粗重的呼吸。
刘云飞又冒出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这里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阴阳道和黄泉路啊?
两位专家也不知道这会儿到了哪里,郭叔无奈只好说,就算是黄泉路上为新鬼,那也得有黑白无常作伴啊,难道忘了壁画上的谶语:黑白本无界,生死两无常,那两位仁兄有阎王爷手谕,神通广大,三界六道都畅行无阻,没必要躲起来不见咱们啊!都不要慌,虽然现在情况不明,但不论是哪里,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暂时只要在烛光范围内还是安全的,切不可轻易离开阳烛的光线范围!
不过这阳烛能燃烧多久,大伙儿心里都没底。我只能在心底祈祷火神真君能发威,关键时候可别灭了光彩。真不知道这阳烛要是不小心灭了,会把我们留在什么地方,我们还出的去吗?
文教授打着手电,看着烛光外那空蒙无比的虚空,若有所思,自言自语的说如果这一切真是空间错位,那我们该何去何从?说完掏出一把随身携带的指甲刀,朝一旁烛光边缘扔去,然后示意郭叔把烛光往边上照。
然而奇怪的是,那指甲剪就扔在烛光边上的黑暗边缘,从扔出去的弧线目测,也就三四米的距离。可移步看去,烛光照处地面平整,哪有什么指甲剪!整个就石沉大海,无影无踪。
刘云飞吓了跳,连脑子都不好使了:“呀,这就悬了,刚刚明明就扔在这边的,难道被那些鬼魂捡去了?我听说那些孤魂野鬼的指甲硬如钢刀,常年都不修指甲的……”
我在烛光里搜寻了一圈,别说是指甲剪,连个影子都没看到,越看心里越觉着发毛,疑惑的说:“不对啊——难道这烛光外那些浑浊的空间真的是虚空?以至于指甲剪扔进去就进入虚空,凭空消失不见了!”
文教授盯着指甲剪抛落的方位,百思不得其解。又从身上摸出一枚铜钱,这回多用了一份心思,先用三四米长的麻线将铜钱系好,然后抓紧麻线,再将铜钱扔进烛光外那浑浊的虚空中。等郭叔拿着烛火往边上一照,这回四人都懵了……
文教授手里拽着麻线,另一头却空闹闹的——铜钱竟没了,凭空消失在烛火与黑暗的临界点。虽然事情有些奇怪,但还有更奇的,让人惶恐不安的是,文教授一收线,三四米长的麻线似乎永远也收不完,越收越长,越收越没底,到后来都不敢再收了。
看着手里凭空从黑暗虚空中抽出的绳子,文教授疑惑的说:“老郭啊,难道——难道真如你说的那样,咱们这回真的闯进了一片虚空?那铜钱和之前的指甲剪真的落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再也找不到了?还有这手里凭空抽出来的麻线又怎么解释?”
我从文教授手里接过麻线,用力拉了拉说:“这就怪了,你们看,这麻线柔韧性极好,拉都拉不断,分明是货真价实的真货,纳鞋底儿正好。可如此这般隔空取物的手段说不通啊,关键它不符合情理……”
郭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时间也束手无策,只好取出几粒醒神丸分给大家,好确认是不是环境变化产生的幻觉。毕竟,这里的一切都已经超出了常规,既有真真切切的一面,又有朦朦胧胧的一面,真是匪夷所思!
我一口气吃了四粒醒神丸,好家伙,肚子里一片冰凉,感觉心跳都快被封冻了。不过眼前的情况丝毫没变,那麻线依旧越抽越长。我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小声说:“不对啊,这不像是幻觉啊,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刘云飞还有些不死心,说是不是药力还没发挥出来啊?
我摇摇头,后背直冒冷汗,心底跟明镜似的——眼前所看到的一幕幕,打根儿上起就不是幻觉。或许是某种不为人知的空间,一直存在,不但如此,而且其中还存在着某种未知的力量——或许那就是鬼神!这回真是阴沟里翻船,坑惨了!
从来胆子是吓大的,受的刺激多了,我在惊慌中适应了许多,虽然怕,但还是比刚开始那会儿没着没落的好多了。身陷绝境,脑子反而清醒起来。尤其是关乎生死存亡的时候,这可半点马虎不得,关键时候还得是靠自己,就是大罗神仙也有不靠谱的时候。我摸了摸挂在胸口的引魂珠,想借助宝珠的力量,引魂归真,哪怕恢复一丝灵明,也好想个法子脱困。只要能逃出升天,保证以后再也不进这样的古墓了。就是要来,也得在菩萨跟前报个道,点个卯,那样至少关键时候还能求菩萨保佑,可我想来想去也没个进退的方寸。
文教授砸吧砸吧两下嘴,醒神丸就下肚了。看着手里的大把麻线,说:“这里的空间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显然这一切并不是幻觉。烛光是从老郭手中的浑天铜镜反射出来的,难道在这幽深的古墓中还隐藏着另外一条密道?为何之前没有发现,经这烛光一照就出来了?真是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老郭啊,现在就看你的手段了。”
刘云飞听文教授这么一说,有些急了,忙说:“郭叔,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打埋伏,生死攸关啊!有什么好法子赶紧说啊,晚了就不赶趟了,没看到阎王爷把生死簿都拿出来了,再拖下去就得在生死簿上画押了!”
郭叔一脸肃然的说:“大家不要慌张,容我想想。”郭叔陷入了沉思之中,额头全是汗。
我打着手电照向周围的虚空,突然发现情况不对,忙说:“快看!”
只见先前的那些逃遁的魅影,不知何时又围了过来,在烛光边缘变幻莫测,张牙舞爪,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们,似乎随时都可能扑过来向我们发难。
刘云飞吓了一跳,“妈的,还真是阴魂不散啊!郭叔,你倒是快想个辙啊,我都被整怕了,阎王殿里无好货——那可都是鬼啊。”
我提出个建议:要不我们后退,原路返回?但很快就被文教授否定了。文教授手电的方向正好照向郭叔的背后,哪还有来时的路,全是一片朦胧的鬼影,蠢蠢欲动又阴森恐怖。而更让人绝望的是,浑天阳燧反射出的扇形光带缺乏直线性,短时间不注意,但走的远了极易偏离方向,不论前进还是后退,很难保持朝固定方向行进。
文教授提出一个方案,在地上做上记号,按东南西北四向定位,来确认我们四周的空间还有多少异常。不过一看指北针,顿时就傻眼了,关键时刻指北针竟然失灵了。
我也是没脾气了,泄气的问文教授,你老人家也不缺这两块钱,这水货在哪买的?这不坑人嘛!那帮奸商,他娘的怎么什么缺德事儿都干得出来,等我出去了看我不把那黑心抠出来喂狗!
文教授也有些无奈,苦笑着说小叶啊,我看你是没机会了,这指北针是美国斯坦福的朋友送我的,才用了不到两年,一直很好使啊……
我一听更来气,不服气说美国佬怎么了?美国佬也有不靠谱的时候,他们那些航天飞机和核弹出的事故还少吗?
郭叔见大伙都有些快沉不住气了,说道:“都别自乱方才,既然咱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要我看哪,那也是咱们命中注定的事。有道是:既来之,则安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都到这步田地了,急也没用,倒不如静下来,让我先占上一课看看。希望祖师爷赏脸,能指点我们一条生路!”然后吩咐我把阳烛和浑天铜镜拿好,切不可有失。
我看郭叔说的严肃,谨慎的接过两样法器。说来也奇怪,这阳烛和浑天铜镜一入手,天生有一道厚重感。我知道这不是俗物,不过这会儿性命要紧,丝毫不敢怠慢,感觉这两样宝器和阎王爷那判官笔一样好使,众人的性命都在我手掌中。
郭叔从包里取出一个合掌大小,雕着雷纹的暗红色檀木盒子。一看就不是俗物,盒子十分精致。郭叔打开从里边取出一块旋转自如的龟甲,龟甲上用红白两色刻有华夏九州及对应的星象分野。上面还整齐的分布着八卦图案,卦上的阴阳鱼图等一应俱全。龟甲下方是一个青铜罗盘。
文教授法眼了得,一眼就看出了端倪,惊讶的说——灵甲权盘?
郭叔点点头说:“文老好眼力啊!对,这就是灵甲权盘。这都是祖师爷传下来的,铜权称阴阳,灵甲分吉凶。眼下也只能指望这灵甲大仙为我们指点迷津了。”(铜权:古代铜秤)
文教授说:“我也是在上古野史中偶然得知,想不到这世间还真有灵甲权盘啊。”
郭叔告诉我们,祖师爷传下这宝贝的时候曾说,天地万物,各有神数,数分吉凶,亦分阴阳,又各有节候……上古先贤参透天人之道,深知天道彰,地道显,而独人道恶趣,人事难测。先贤悲天悯人,教导世人要以仁、义、礼、智、信等五德养生,又制定法典,作为世人修身立行的立命底线。尤念世俗蒙昧,姑且给世人指了个方向,留下易术、太乙、奇门、六壬、堪舆、异数等术数,于万般无奈处也好寻个去处。这灵甲权盘就属于异数一门,有道是:铜权称阴阳,灵甲分吉凶。天地有妙理,都在一盘中……
郭叔说罢,把檀木盒子平整的放在地上,然后把灵甲权盘按照周天卦序调整好罗盘方向,再把权盘上灵甲的乾坤位调到和罗盘方位一致,这才轻轻的放到檀木盒上。又变戏法似的从灵甲权盘边上抽出三根细铜针,轻轻的探到地面,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将灵甲权盘支离木盒两三公分的空隙。
郭叔起身取出一瓶矿泉水洗干净手,告诉我们说,起课占卜须得干净虔诚,心诚则灵,心若不成,就是求来了圣旨也不算数。
听郭叔这么说我也觉得神圣起来,心底都惦记着奇迹出现,好绝处逢生,这鬼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呆了。
郭叔洗过手,仔细揩干净,双手合十,闭上眼小声念诵一声:嗡、嘛、呢、叭、咪、吽。然后又说祖师爷在上,弟子今天起课占卜,祈请祖师爷保佑,指点迷津,为弟子一决。回头弟子一定为祖师爷奉净水,献檀香,上飨为祀,祖师爷恩泽不敢稍忘……
刘云飞凑到我耳边小声说:“明哥,没看出来,郭叔还真沉得住气,都什么时候了,还一副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的架势。我这心都悬到嗓子眼了。你说这事靠谱吗?我怎么觉着像押宝似的,你说这龟仙的遗骨它有那么大的神通吗?”
刘云飞一席话问得我直翻白眼,我哪知道灵不灵。坦白的说,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这灵甲权盘是否靠谱,毕竟我也是头一回看到郭叔占卜。不过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病急乱投医,死马当活马医吧,走一步是一步了,总比在这什么都不做等死的强吧!
郭叔念完祈语,蹲下身去,用左手食指在龟甲上朝逆时针方向一转,灵甲上的八卦图形就跟着转了起来。
我和刘云飞眼珠子瞪得老大老大,真是大跌眼镜啊,心说郭叔原来也这么不靠谱啊,这不是我们小时候经常玩的把戏吗?都好奇的盯着灵甲大仙,不过灵甲大仙似乎很不给力,懒洋洋的转了两圈后就停了下来。
我和刘云飞都是头一回看到这样的占卜之法,老实说和刘云飞之前抛硬币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处。一时间也觉着有趣,都忘了身处险境。说来也奇怪,眼看这灵甲就要停下来了,可鬼使神差,竟然慢慢吞吞的爬了半圈才停下。定眼一看,才知道什么叫大跌眼镜,顿时眼珠子都瞪圆了……
四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停下来的灵甲竟然是上坤下乾,和下面罗盘的乾坤正位正好相反。
这样的盘位卦象,就是转一千次也未必有这么巧合,虽然我不懂这些深奥晦涩的卦象,但从盘象上多少也看出些天意来。刘云飞更是夸张:“呵,今天是什么日子?随手一转就能转出这样严丝合缝的卦象来,这要是掷色子保准夺头彩,稳赚不赔。”
郭叔没理刘云飞,埋头盯着乾坤颠倒的灵甲刻盘,一句话也没说。文教授到底老到,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协调的信号,抬头对刘云飞说:“小刘,异数庄严,蓍丛隐现,全是机术,不可儿戏,休得胡言!”
郭叔对着灵甲权盘上的卦象,小声的念起口诀来。《易》论阴阳,天一地二,在天成像,在地成形。天三地四,像化星辰,形列山川……星辰灿烂,山川巍婉。天九地十,大道成之,周而复始,生生不息。现在这乾坤之数全倒过来了,成了地一天二,无天灭象,地何以成?地三天四……地三天四……
郭叔念着念着都有些念不下去了,文教授在一旁安慰说:“老郭啊,相信自己,别急,慢慢来!”
郭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看了许久才站起来,用一种极度平和的语调说道:“要是我师叔屈易子在就好了!这卦象太复杂了,不算也罢!现在我们身陷古墓之中,困难重重,但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努力向前,我们相信一定能找到出去的路,重返地面,逃出升天。趁现在还有机会,咱们还是赶紧突围吧。”
特殊的时间,特殊的地点,只要脑子稍稍有那么一点点正常的人,都能听出郭叔这言不由衷的弦外之音。就像大街上练摊算八字的,人家算命都不收钱了,那这人运数八成也快到头了。
刘云飞浑不吝,直截了当的说道:“郭叔,这里你和文教授都是见过大世面,知天命的人,算起来就我和明哥是小一辈的,可好歹也是个爷们儿。虽然怕归怕,可都到这步田地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咱豁出去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就算是真的堕落地狱做了鬼,也得让我做个明白鬼不是?我可不想做糊涂鬼,再说我们还没到弹尽粮绝缴械投降的时候不是!我们这还有些食物,何况我还憋着一包童子尿,最是辟邪的,一路撒个十几米没问题……”
这个刘云飞,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他那包童子尿,真当是通行三界的法宝了。要不是此刻深陷绝境,差点就笑出来了。
三人都不解的看着郭叔,郭叔扫了大伙儿一眼,也有些激动,说道:“好好好,也罢,也罢,难得大家一起共患难,也难得两位小同事这么明理豁达,还有什么事不能说的呢?刚才的卦象大家都看到了,天意如斯,非人之罪……但我更相信人力,人定胜天,相信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只要我们团结,就没有什么困难克服不了的。说起这卦象,这是一个天崩地裂的毁灭之象,是一个颠倒乾坤的绝地之象,按照卦象批辞来说就是:天崩裂,地维绝,人事沉浮飞灰灭……”
虽然大家有心里准备,但还是被郭叔的几句批辞镇住了。文教授轻声问道:“天道周行,地运轮回,甲子往来,吉凶易位。难道就没个回旋缓解、分经错络之法?”
郭叔看着文教授轻轻的摇了摇头说,文老你也知道,《易经》占卜由来已久,说起来《易经》是一部玄学,但这玄学并非是天马行空,空穴来风。古人仰观天象,俯察地理,辨禽兽,断山川,穷究天人,极尽变理,以求“通神明之德,类万物之情”,而后始分阴阳,列四象,做八卦,成《易经》,分天地为三爻八策六十四卦。而天地万物,都不出这阴阳散聚之道。在天成象,在地成形,以类聚,以群分,而后始才有变,变而又变,遂成八卦。八卦虽简,却以包罗天下万象。天道者,在上为天为乾,在下为地为坤,乾坤定位,大道既成。刚才的卦象你们也看到了,这是一个上坤下乾的颠倒之象,是毁灭之象。若以卦象而言,可以说是乾坤混淆,《彖辞》有言:“乾坤毁,则无以见易”,说的就是毁灭之兆,到了这一劫天地都转不动了!
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不测之谓神。这其间的变化,可以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若能真正懂得《易》学八卦,别说是定凶吉,驱利害,就是幽冥之故、生死之说、鬼神之数等等,也都断得。只是此等天机,非凡俗能断,我也没那般高明。
郭叔怕我们听了绝望,又告诉我们,《易学》占卜有夺天地造化之能事,往往泄露天机,招来天谴。因此在占卜大衍和数55中,古人撇去了零头,只取50,占卜取蓍草的时候又掐去一根只取49。这是有讲究的,这叫人算不如天算,须得留有余地,别把机关算尽。正是这种大道至简的天机《易》术,言辞已经难以形容,往往书不尽言,言不尽意,失其原本,不得妙理。古人想了个天才的办法:去书而取象,用爻象代替,可以说是言有尽而意无穷,这其中的玄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就像刚才的卦象,不着一字,可大家都明明白白的感觉到了。这其中暗藏先机,只是绝不是我等凡俗能断得透的。不过我说过,凡事都不可太满,机巧不可算尽,要留有余地。或许,按照卦象上的启示,坤代表了地,也可能是地狱,而乾则代表了人,天人合一嘛,从颠倒的卦象上看,或许正印证了我们下到地狱也未可知,不过这些玄机太过深奥,我也无法参透天机。
郭叔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说,虽然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邪恶的地狱里,从这颠倒乾坤的毁灭之象来看,我们确实没有一线生机,但是,我们还没有到最后的绝望,依然还有一线转机……
“转机?什么转机?”众人眼前一亮,仿佛又看到了希望,都异口同声的问道。
郭叔一字一顿的说道:“那就是神鬼莫测的天机!要想把握住这线天机,就得看各位的造化了。事在人为,纵然不能安天命,但也要尽人事才是,切不可自暴自弃,自取灭亡。九天玄女在传道人间时,有感于天地人三才造化太过强大,故意将天地人三才分开,而且只论天地大道,故意将人道隐去不说,只留下一句话:天时不到,地利补之,地利不足,人力全之……可见在天地人三才中,人是多么重要,再看看如今天下,不都被人类瓜分完了吗!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大家,虽然灵甲权盘上的卦象是毁灭之象,但只要我们尽人力,天地人三才应用得当,定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别忘了,佛家曾言:三界之中,五行之内,一切有生不灭……”
文教授点点头说老郭啊,你最后两句谶语批得好啊,一切都得靠自己,自强不息,才能全天和之美,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郭叔深入浅出简单讲解了占卜的结果,虽然言辞委婉,但我们都清楚的知道所面临的严重后果。一时间大伙都陷入了无奈的沉默中,那种压抑足可毁灭一切,那比等死还难受。
也许是太过激动了走神的缘故,刘云飞的手电“咣当”一声掉落在密道里。众人冷不丁被吓一跳,等回过神来低头看时,顿时眼都直了……
刘云飞的手电掉到地上后,竟然鬼使神差的滚了一个150度左右大弯,最后撞到地上的檀木盒子停了下来,刚好碰到灵甲权盘的铜针脚。那灵甲受到震动,又轻微的转动了小半圈才停下来,这下可不得了了,只见……
大伙儿被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吸引了,郭叔蹲下身去,打着手电,用一种激动的口吻说道:“有解了——有解了,天意——天意啊!你们看,灵甲刻盘上的八卦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上乾下坤之象。这是八卦的《乾》卦啊!卦辞有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乾位在西北,主北方十三星域。我们到了呼伦贝尔不正是在北方吗?看来转机到了,只要努力,一定能重返地面,逃出生天……”
好一个物极必反,否极泰来!郭叔当场表示,倘若这次能出去,逃出生天,一定要给祖师爷多上几炷高香,感谢祖师爷保佑,天机难测啊……
刘云飞看着激动的郭叔,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那个,郭叔啊,你别太激动了。我刚才也是吓的,真是怕了,多少有些巧合的成分,哪有这么便宜的天机啊?就随手掉落一只手电,赶巧不小心撞上了你的宝贝……”我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郭叔打断刘云飞的话,说道:“小刘,这个你就不了解了。古人占卦,讲究的是垂天象以定自然,凭六尘以伸宇内,全在一个无心之为,在一个自然而然。所谓的天象就是指自然之象。星月云霓是天象,一山一水,一鸟一虫也是天象,你不小心掉落的手电当然也是自然之象……”
听了郭叔这话,我算是开窍了,虽然八卦这东西我不懂,但看到灵甲刻盘重归正位,就算是外行也多少看出些门道来,加上郭叔的一番讲解,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了,只要能逃出生天,比什么都强,就如同见了老婆家的亲兄弟——有救(舅)了,离开这阴深恐怖的阴曹地府,只是迟早的事。
众人受到启发,欣喜若狂。绝处逢生,士气一下又调动起来。郭叔和文教授重新确定好我们的方位,然后收拾好地上的宝贝,按照文教授的办法,开始东南西北察看起环境来。毕竟这古墓地宫太绝了,还是早点出去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