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善道出来,往上的密道和前几处密道没什么区别,都是一色的安山岩结构。
我问郭叔,这一路上去是不是就该到极乐了?
郭叔点点头说,按密宗教义上来说,应该是这样了。不过别高兴得太早,这里的地宫建筑极不寻常,而且里面充满了邪恶的力量,之前吃尽了苦头,就是在三善道也差点被黑了。我有种预感,这通天佛途未必就是西极乐土,遇见的菩萨也可能是魔头,可不能掉以轻心……
这时刘云飞发现脚下有许多字儿,说道:“哟——这么多字儿,咱们是不是走进菩萨的经书里了?”
我低头一看,地面整齐的刻满了六字大明咒,全是手掌大小的楷书,和之前零星的石刻感觉完全不一样,笑道:“刘云飞,这回你算是说对了,咱们不仅走进了菩萨的经书里,而且还是按照真言在行事儿。这不都走在真言上了嘛。菩萨认为,咱们都是最虔诚的信徒,一定会保佑我们平安的……”
刘云飞觉得还不够,补充说还得保佑我们能发财,不然谁吃饱了撑的跑这来受罪。
郭叔也感慨道:“文明的力量就是这样,它可以让一种优秀的文化深深的扎根在远古异域最坚硬的岩石上,从此生根,永不脱落,同时也融进了一个民族的血液中。就像人们学会了穿衣,再也不用光脚……”
密道拐过弯,众人眼前一亮,密道两旁和顶上全是泥金壁画,在手电的照射下闪烁着金光,俨然大气,富丽堂皇。
文教授不解的说:“奇怪,之前我们所经历的密道都没有这样人工打磨,这里的密道怎么修造得这么精致?看来应该是一处很重要的宗教场所。”说罢又摇摇头,“真是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看似苍莽粗犷的北国大草原,竟然蕴藏了如此幽深细腻的人类文明,这个发现太了不起了。它似乎是在告诉世人,北国大草原上,不仅有辽阔无垠的长生天,有一望无际的草场和牛羊,还有辉煌的人类文明,在这片祖国北疆的辽阔热土上,历史也曾一度波澜壮阔……哪怕是一抔土、一叶草、一田水……都曾经哺育了华夏文明……即使是喝了一肚子长江水的长江汉子,焉知灵魂深处没有草原上长生天一样辽阔的情怀?而那些灵秀的江南水乡女子,其柔情万千处,焉知没有草原水草一样丰美……”
郭叔也被文教授的言语感动了,说:“站在这些遗存面前,其浪漫跟典雅,足可让人浮想联翩,想入非非。你们看看,这些画儿,这些字,这些建筑,它将人类最美丽的智慧都融进了这幽深的古墓世界里,方寸之间自成天地。充分体现了一花一世界,一佛一如来的大道精神,真可谓是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啊!”
没走几步,脚下的刻字开始出现变化,我虽愚钝,但行走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上,感受着身旁的壁画,身心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这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境地,感觉自己闯入了一个文化的世界,钻进了字里行间,整个人都融入了一笔一画的笔墨的世界,成为了最生动的“人”。
文教授随便看了两眼说:“这里密道刻凿的全部是释部经典,你们看,这里刻着: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文教授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说,“往上的就应该是: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这是佛教大乘般若部的心经精髓。”
这些石刻一水儿都是工笔完成。由于密室相对封闭,字迹保存完好,刀刻清晰可见,用铁画银钩来形容也不为过。
于老师对书法颇有研究,好像发现了什么,忙说道:“文老,你们看这,看这……这些个楷书字体和之前那些真言字体不一样,应该出自不同人之手。”于老师说到这里眼睛都开始放光,“从风格上看,眼前这些字体既不同于我们平常看到的南北朝碑刻,沉着稳健中带着一种原始的粗犷,犹如北方的汉子,苍郁豪爽;也不同于我们常见到的欧体书法《九成宫醴泉铭》的风格,消瘦苗条中带着一种江南水乡的灵秀,犹如婀娜的女性,细腻窈窕;更不是盛唐时期颜真卿《多宝塔碑》和柳公权《玄秘塔》的风格,雄强劲健中带着一种盛世的风采,犹如儒雅的国士,雍容刚健。这里的字体高挑窈窕中又不失丰腴圆润的风采,其笔法修畅宽厚,自成一格……”
郭叔和文教授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壁画上,没太在意密道里的书法风格,经于老师这么一说,好比大梦初醒,就像发现了新大陆,忙着左右挪脚,似乎哪个字儿都舍不得踩。
于老师说:“就这风格,这字体,自成一家,独领北国,雄视千古,丝毫不逊色于历史上的王欧颜柳等书体,于风物婉转处,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痴迷书法多年,薄有见识,坦诚的说,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楷书,而最让我吃惊的是,如此优美的楷书,不是出现在中原大地,而是出现在辽阔的蒙古大草原上,这不能不说是草原文明的一个奇迹,足可一笔定春秋!”
我见于老师说得郑重其事,低头仔细看了起来。只见在我的脚边刻着“如来灭后,后五百岁,有持戒修福者,于此章句能生信心,以此为实,当知是人不于一佛二佛三四五佛而种善根,已于无量千万佛所种诸善根……”字体腰身丰腴,结字修长,整体给人一种清秀大度的感觉,不严自威,不露自刚,整个透着一种成熟的美。全然不是魏碑类的斧劈刀削的感觉。而在我的左侧刻着“是诸众生无复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无法相,亦无非法相……”再往后的就看不大清楚了。
楷书的美不仅在堂堂正正,还在于法度深严,我正看得入迷,密道里突然传来一声气场十足的佛号,“阿弥陀佛,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我心头一惊,忙循声望去,只见刘云飞右手执佛礼,做出一副虔诚的样子,口中念念有词,不过没念两句就没词儿了,一问才说往下的繁体字儿不认识了。
一会儿的功夫,于老师就拓印了一幅下来,还开玩笑说拿出去一准儿能卖个好价钱。
一提到钱刘云飞就来劲了,忙问能值多少,要不再多印几幅。
文教授说这书法成就极高,能和王羲之起名,可与欧颜柳平坐,虽然是拓片,那也是头一份儿,自然价值不菲。还开玩笑说卖了大价钱,得感谢这龙楼宝殿里的福主,给我们留下了这么多宝贝,不然到哪去捡这便宜。
墙壁上的壁画更是夸张,全是飞天的风格。飘逸灵动的画面无不在凸显佛境的诱人。我看了两眼发现有些特别,壁画里无数形态各异的飞天都朝着上方飞去。往前边不远,飞天的形态渐渐开始出现了原始风情,有的浑身裸露,袒胸露乳,雪白的肌肤在银白色线条的映衬下惟妙惟肖……最普通的线条组合成了最生动的画面……我定力到底是差了些,直看得面红耳赤,心跳加快。刘云飞就更夸张了,说美啊——这画儿看得,骨头都快酥了……
文教授在刘云飞头上轻轻爆了个栗子,笑着说这就是母性的魅力,是爱的力量,是美的永恒。它象征了佛宗思想的美丽可以和普天下最灵秀的女子相媲美。最慈悲的教义感化了最虔诚的心,只有最虔诚的心才能画出如此至善至真至美的飞天,飞天的魅力在最虔诚的教义里表现得淋漓尽致,好比是母性之美,那是佛典极乐最经典、最形象的诠释。这些壁画要都像你那样去看,就是天仙也让你糟蹋了!
听了文教授的话,我心中惭愧,暗骂自己没出息,到底年轻眼底浅,看东西看不透啊……
渐行渐远,壁画里开始出现了菩萨,有的跏趺叠坐于莲花,有的清坐于云台,四周围满了飞天,风情万种,根本不是一般寺庙里能够看到的。不过都有个共同点,都向密道上方飞去。
再往前去,开始有了佛陀,在佛陀的头部开始出现了虹化现象,金汁描绘的佛光虽然只是寥寥的几笔,但在手电的照射下,金光四射,显赫非凡。我们都惊叹于远古画师丰富的想像和精湛的技艺。越往前佛陀越多,佛光灿烂,仿佛极乐一般。
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夸张的佛教壁画,一行人就这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也不知走出去多远,感觉总也看不够,每一幅都是一个惊喜,仿佛有一种法力,把密道前边的世界变化得极尽夸张,远远超出了人们的想象。
郭叔问文教授:“文老,感觉怎么样?”文教授摇了摇头,说:“老郭啊,你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吧!我觉得这和佛教所讲的极乐世界有关。”
郭叔说道:“我个人以为,这些描绘的是佛陀飞升之途。从这密道里的壁画来看,从刚开始的飞天慢慢出现菩萨,再到后来出现的佛陀。这是六道轮回中众生慢慢羽化飞升的一个过程。似乎通过这个密道就可以到达彼岸,了却尘缘,成就无上功德,达到佛祖所说的终极愿望。这些壁画可都不是俗物啊,就是看一眼都能让人心里平静下来,有如一泓清水,顿生愿力,有一种受用无穷的感觉。尤其是那些佛光护身的佛陀形象,这不是常规的六道里所应该出现的。加上这里大量的佛典石刻,只有涉及到佛教核心的地方才会布置得如此精致。”郭叔说到激动处眼睛都开始放光,“真想通过这升天佛途,去看看佛的世界究竟是怎样?去体会一番古人的思想境界……”
文教授赞许的点点头,于老师补充了一句:“在我们所掌握的历史信息中,从来对佛界没有深入具体的讲解,更多的则是告诉我们修行之术,该怎么样成佛,佛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西极乐土只是个模糊的地方,是心灵最幽深的地界。如果这条密道通向佛界,我倒是真心愿意对佛界作更深一步的了解,接一段佛缘。”
一边是宗教传说中虚无缥缈的东西,一边是宝贵的文化遗产,惊世杰作。这会儿哪还闹得清什么唯物唯心之分,都有些糊涂了,就连一向最客观的刘警官嘴里也冒出一句:“如果通过这条密道,真的能到达彼岸,通往极乐,我也愿意当一回神仙,实地看一看。”
刘云飞在我的耳边嘀咕:“看出来没?社会就是个大染缸,只要往里边一泡,内心的五颜六色就都出来了。这不才几天我们的刘警官意志就动摇了。要我说,要我说我也愿意闲来做半日神仙!”说完嬉皮笑脸的看着我。
我听到这里白了刘云飞一眼,说:“你这不是半斤对八两吗?人家五颜六色,你就清白了?我看你立地成佛正好,就你这副尊容,往那寺庙里一坐,凶神恶煞的,就凭这股子气势,保管方圆百十里的牛鬼蛇神都不敢出来为非作歹,这叫什么?这叫一物克一物,压邪啊!”
刘云飞听了这话不乐意了,“靠,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怎么听着那么别扭,我有那么可恶吗!”刘云飞觉得还是徐老师厚道,就去问徐老师。
一路上徐老师极少说话,看着壁画十分不解,连刘云飞问他也没听见,自言自语的说:“难道……难道传说是真的?这里就是传说中地狱邪宗通往极乐世界的升天佛途?通过这条通天佛途,真的能颠倒六道轮回,逃出升天?那佛祖派来的天使——那匹雪白的天马又在哪里呢……”
大家都被壁画里描绘的佛教世界吸引了,也没人注意徐老师说的话,我虽耳闻,也没往心里去,传说太缥缈了,还是眼前的壁画来得实在。都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前面描绘了什么,毕竟,绘画是最能直接传递古人意识形态的媒介。用文教授的话说,也许通过这密道,就能解开许多困惑学界多年的思想问题。这古墓里边隐藏的古文化信息实在是太多了。
我的定力到底是差了些,光看着那些飞天美女就足以找不着北,不知怎么的,这些壁画看一遍就有一种上瘾的感觉,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都迷住了,身不由己欲罢不能……
我个人以为,再高深的教义,也都是从平常生活处着眼的,一路看过来,我始终无法领会佛法所讲的“无上妙法,如大千世界”的真谛。
我手电无意中照到前方漆黑的密道,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就像是魔鬼的喉咙,只要一闭嘴,随时可以把我们吞噬。我到底在痴迷中被触动了一下,随即想起徐老师刚才说到的“地狱邪宗”通往极乐的佛途……暗道不妙,心里总觉得像是少了什么似的,怎么也不踏实!
我摸了摸悬挂在胸前的引魂珠。这时无意间看到身旁的飞天在朝我眨眼,还以为是眼花。定眼看时,只见先前的飞天已经模模糊糊的变幻成了夜叉的形象,整个面部跟骷髅没什么分别,尤其是空荡荡的白骨眼眶深深的凹陷下去,哪有什么眼珠子。我心里一怔,奇怪,刚刚明明看到有眼珠子在转,难道是……
这么一想,我发现身旁那些飞天神佛都开始褪去伪装,脸上的肌肉正大块大块的往下掉,每掉一块,里面就露出阴森森的白骨来,整个就一副鬼相,要多邪恶有多邪恶……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飞天壁画还会变不成!
我看得浑身发凉,比掉进冰窝子还渗人。壁画哪还有半点飞天神佛的影子,瞬间就变成了恐怖之极的恶鬼形象,张牙舞爪的正喝着浓血,猩红的鲜血正从下巴一滴一滴的往下淌……
我一时间大惊失色:“快……快看……鬼……鬼……”
郭叔闻声忙回过头来问道:“小叶,怎么了?什么情况?”前边的文教授也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呀”的一声,都惊呆了。
刘云飞急得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忙叫小声些,别惊动了里边的恶鬼……
一时间我所有的欲念都被冷水浇灭,心底直发凉。等反应过来,一回头,发现四周的壁画都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郭叔百思不得其解,皱着眉头说怎么会这样呢……
徐老师在草原上生活了大半辈子,好半天才镇定下来,小声说:“坏了,看来传说是真的,在那段遥远的岁月里,这里真的曾出现过地狱邪宗。”徐老师说到这里使劲的吸了口气,说从我们见到的那些壁画来看,这里就是传说中阿鼻地狱的恶魔逃出升天的登天佛途,而这条密道就是地狱邪宗的那道“颠倒之门”。只是这些……这些太邪恶,太不可思议了!徐老师第一次碰到如此神秘的宗教类的东西,明显有些不知所措。
徐老师所说的这个故事,我和郭叔上次听过,不过当时情况特殊,也没放在心上。此时重又提起,才知道传说并非全是空穴来风,多半是真的。
其余的人都是第一次听说,刘云飞忙问:“徐老师,你可是人民教师,不带这么吓人的啊!什么地狱邪宗?颠倒之门又是怎么回事?”
徐老师脸色苍白,见大伙都疑惑的看着他,举着右手说向长生天保证,我真没吓唬大家!然后捡紧要的告诉众人,传说中,在苍茫的蒙古大草原上,有一支神秘的宗教——地狱邪宗,极是邪恶,邪宗有颠倒六道轮回之术,驱遣三道鬼魂之能。更为邪恶的是,地狱邪宗有一扇颠倒轮回的“颠倒之门”,很多阿鼻地狱的恶鬼,就是从地狱邪宗的颠倒之门逃出生天的,一部分伪装成善信,危害人间。最先从阿鼻地狱逃出的恶鬼化作一头红狼,率领着邪恶的草原狼日夜游荡在茫茫大草原上,守护着通往地狱邪宗的颠倒之门。只因地狱邪宗有违天道,佛祖便派了一位天使,化作一匹雪白的天马,日夜追寻着地狱红狼。天马“朝出阴山渡,暮至呼伦湖”,每当地狱红狼作恶的时候,长生天的使者就会出现……
文教授说:“历史和传说很多时候混为一起,难辨真伪。我看徐老师讲的那个传说八cd应在了这里,咱们得多加小心才是。历史上,许多传说都暗藏了真相的影子,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
刘云飞还是有些不信,问是不是真的啊,听着挺吓人的。然后又埋怨徐老师,这么重要的消息知道怎么不早说啊,这回可是害苦大家了,命苦不能怨政府,但徐老师你知道却不说那就得怨你了,遗误军情啊!
徐老师一脸无奈的说他先也不能确定,毕竟那些都是传说,和长生天一样遥远得无法想象,谁知道是真是假。
郭叔说魔鬼变化的地狱红狼上回见过,草原上真有只红背狼王,简直比恶鬼还难缠。
我提出一个疑问,说:“难道我们眼前见到的这些飞天神佛,都是阿鼻地狱的魔鬼幻化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娘这回就被坑惨了,都有些不知进退了。在这未知的环境里,永远没有规则和潜规则可循。
郭叔又看了几幅身边的壁画,好像发现了什么,说道:“嘿——你们看,这壁画怎么没了?”
众人一惊,忙看时恶鬼依旧在壁画里妖娆……
我忙说那些恶鬼不是和原来一样吗?都在上面,蠢蠢欲动!刘云飞也说是啊,郭叔你老眼花了不是!
郭叔也有些急了,又看了一遍,突然一拍额头,恍然大悟,说:“哎——坏了!不是我花眼了,是大家都花眼了。大家都不要看了,这些都是我们脑海里幻化出来的虚象,其实那都是恶鬼幻化的魔相。只要有一个人说是菩萨,后面的人脑子里就出现了菩萨的形象,心随念起,壁画就会随着心念变幻……
听郭叔这么一说,难道眼前那些张牙舞爪的恶鬼都是假的,心念一转,说来就更奇了,只见墙壁上空空如也,显得格外的空虚,似乎空虚得都有些不真实。我脑子里闪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我还没开口,文教授说:“老郭啊,真是怪了啊,那些壁画真的不见了。我怎么觉得四周都有些不真实呢?难道这里又出现了在下边地狱道出现过的虚空……”
郭叔说:“这个我一时也弄不明白。都别看那些画儿了,赶紧往回撤,要晚了就来不及了!”然后吩咐我和刘警官在前边带队,自己和刘云飞断后。并一再强调,不论发生什么事,不想当活祭,就别看两旁的壁画,更不能回头,否则还能不能出去都不好说。一句话,非礼勿视,死也不能回头!
大家都感觉到环境的压迫,谁也没敢再废话,巴不得离这些白骨精越远越好。
我拿着郭叔的折叠短刀在前边开道,后背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刘警官从背上取下五六式步枪拿在手里,随时准备战斗。
一路上我都在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先前那些壁画画风宁静和谐,到了这密道的深处就变得诡异邪恶起来,难道这是幻觉不成!可大伙都没有觉得身体有哪里不适啊!这和之前我们在下边三道经历的危险完全不同。也许是经历多了,我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到了这地界,做人难,做鬼更难,相比之下还是有口气儿的好……
自从进了这密道也不知有多长时间了,模模糊糊记得今天是星期二,等我掏出手机一看,都有些蒙了,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都糟糕透顶了……
我小声说道:“呀,不好,你们看!”众人围过来,只见白亮的手机屏幕上一丝信号也没有,不过却明明白白的显示着:星期四,凌晨两点!
文教授疑惑的说:“难道我们在古墓密道里转悠了将近两天的时间?为什么一点儿都没感觉到饿呢?”
郭叔也是一脸疑惑,说道:“是啊文老。我们在这地宫里不知不觉的转了快两天,为什么大家一点感觉都没有?”
于老师虽然是专家,但到底是女性,之前被魔钟吓怕了,此时脸色苍白,也不知如何是好。刘警官和徐老师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说难道这里的时空和外面的时空不一样,时间都打对折了?外边能混一辈子,到这里只能混半辈子。
刘云飞混不吝,提出个天才的看法:打折了好,到了这里,少混天日子就少遭一天的罪,谁愿呆在地狱里混子日,那还不是阎王爷死都不放,鬼也没办法。
一时间大伙都有些蒙了,丈二和尚莫不着头。当然摸不着头的还不止这些,还有更麻烦的:于老师突然捂着肚子,痛苦的呻吟了两声,慢慢蹲了下去。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众人吓了一跳,刘警官忙一把扶住于老师,问哪儿不舒服……”还没等问完,一旁的文教授也和于老师一样,捂着肚子痛苦的倒了下去。多亏刘云飞一把抱住才没摔倒。不过文教授这时非常虚弱,已经不能站立了,只好让文教授坐在密道里……
队伍顿时乱成一团,我第一反应就是被壁画里的恶鬼偷袭了。意图很明显:暗中下黑手,一个不留,真他娘的黑啊。
恍惚间我来不及多想,只觉得这会儿从幻觉回到现实,肚子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都快饿晕了,眼里冒金星,随时都会倒下。我艰难的抬眼一看,大伙儿和我一样,一脸蜡黄,脸上都打着饥荒。
这时于老师痛苦的呻吟起来:“饿……好饿……”
于老师说出了众人的心声,一提到饿,顿时都觉得手软脚沉,再也忍不住了。郭叔忙说:“小叶,快……快把干粮拿出来,给大家分了。”
大伙儿都饿坏了,狼吞虎咽的,那吃相,简直比大牢里边放出来的还要馋……这会儿只要能填饱肚子,感觉什么都不重要了,什么名啊利啊,都比不上嘴里这口干粮,那些都是累赘。最普通的夹心饼干在极度饥饿的环境下,居然也能吃出熊掌鱼肉的滋味来,那个感觉别提多爽。常言所说的苦中作乐,大概指的就是这一类。
刘云飞一边嚼着饼干,一边说刚才太悬了,都饿晕了,我活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觉得饼干儿这么好吃,总也吃不够……
实在是太饿了,我甚至都忘了身在何处,又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口水,三魂入体,七魄归位,总算是把心稳住了。我甚至都有些怀疑:先前那些幻相是不是饿晕了眼花产生的幻觉?
郭叔摇摇头说:“这个不好说,但不像是饿晕了产生的幻觉,具体怎么回事一时也说不清。”
我还没来得及体会吃饱后的舒服就出现了新的问题,而且还是一个十分蛋疼的问题,这次蛋疼最终会转移成肚子疼!我发现干粮已经空空如也,再也没有了!刚定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对郭叔说:“眼下已经断粮了,看来必须得尽快想办法出去才是,不然后果难料啊。”
郭叔看了看食品袋没说什么。于老师的情况明显好转,不过依然精神萎靡,身体很虚弱。文教授到底上了年纪,情况最差,虚弱得一点精神都没有,额头上一直在不停的冒虚汗……
我看着就揪心,甚至都怀疑是不是回光返照。郭叔从背包里取出几只葡萄糖给文教授喝了,总算是把命吊住了。
刘云飞吃完最后一块饼干,抹了一把嘴,小声对我说:“明哥,我看文老爷子这把老骨头多半是被阎王爷惦记上了,得赶紧想办法出去才是啊!”我碰了碰刘云飞,示意别乱说话,谁不想早点出去,可眼下……
郭叔安慰大家,不要慌,我们的干粮虽已告罄,但我还是有信心能把大家平安带出去的,等到了外边,有水有肉,也不用愁。眼下急也没用,且等文老调息一会儿就出去……
我担心的是,在这将近两天的时间里,大伙儿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在这古怪的密道里走了多远。回去就算是一帆风顺,但两天的路程,连一口水都没有,想着心里就不是滋味,又怕影响大家情绪,都没敢说。
也许是环境太过压抑,脑子越想越乱,甚至都隐隐感觉到有一种大限将至的错觉,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悲怆,出师未捷身先死,功名福碌两茫茫。想起把刘云飞带到如此绝境,心里十分愧疚,就问刘云飞,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
刘云飞把矿泉水瓶倒过来在嘴边抖了抖,一滴水也舍不得浪费。然后说这回上宝山,虽然入得丘门,无奈死鬼作难,到处下黑手……如果这次侥幸逃脱升天,出去第一件事儿就是找个大姑娘把洞房里的大事给办了……那句话怎么来着,人要死的时候,放屁都不臭,说话也善良。我现在有一万个理由不能死,我还没入洞房,还没后……
听了这话我又好气又好笑,说那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个刘云飞,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洞房那档子事儿,真是一天到晚就没个正经的时候。
没想到刘云飞居然说了一个天大的道理来。说他老爸老妈时常告诫他,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老祖宗一代代传下来容易吗?穷富辈儿辈儿有,可就是不能断了传承,一天到晚都盼着找个媳妇,好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刘云飞说着都有些说不下去。我听着怎么觉得两家的事儿这么相近,我最怕动情了,只好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
郭叔见我和刘云飞在嘀咕,就问我们在说什么。我和刘云飞摇摇头,说没什么。郭叔看着密道说,这升天佛途的密道也太绝了,我们完全在不知不觉中就掉进了古人设计的陷阱中。如此诡异的机关暗道,得不佩服古人处心积虑的那番苦心。可惜的是,人类的优秀智慧大部分都没有用在正道上,不然我泱泱大国怎么会在晚清时受尽凌辱,一落百年……
调息了一会儿,文教授情况好多了,大伙儿不敢多做停留。这会儿就数刘云飞和刘警官的状态最好,两人自告奋勇的背起文教授和于老师走在前面。
出去的路很艰难,只有坚持到之前的地下河旁,我们才能有喘息的机会,在那里可以补充地根之水,维持生命不成问题,然后再逃出升天。
有道是:吃一堑长一智。我走在最后,这回我学了个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又低头看了看脚下的石刻……
也不知道我点子怎么就那么背,我低头一看,眼都直了,心里那叫一个骂啊……
我双脚正不偏不移的站在两个的“妖魔、血怪”的字样上,真是晦气。感觉脚底比踩到一只死老鼠还肉麻,双脚一颤,赶紧连蹦带跳的蹦到了郭叔身旁。
郭叔看我受惊,忙问怎么了?
我不好意思的说没事。打着手电细看时,只见之前踩到的地方刻着“邪入心妖,魔性自成,六道灭损,灭慈悲心,灭善者心,灭菩提心,灭佛陀心……”而另一只脚的地方刻着“我佛灭世,邪魔重生,尔时有血怪饿魔、兰若痴魔、阿竭躁魔、般伽欱(音同呵)魔……”
我的神经都快崩到了极限,就连脑子也有些不好使了,早把郭叔先前的叮嘱忘得一干二净。慌乱中我紧张的扫视了一圈,突然我回头发现身后竟然多出一个人来,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是谁。吓得赶紧催促前边的刘云飞等人快走,后面有动静,好像有东西跟过来了,赶紧逃!
郭叔听我这么一说吓了一跳,忙问:“小叶,你怎么回头看了?不是说了不能看吗?忘了我说的话了!”
我紧张的说:“就看了一眼,没看多的。我感觉身后好像有喘息声,隐隐约约的还夹杂着脚步声……”
奶奶的,我话还没说完,感觉那脚步声就到了背后,那种感觉太真切了,脚步声清晰可辨,一阵紧迫感袭来,再也忍不住了,本能的扭头看去,就见在我肩头贴着个空蒙的影子,我吓得心都快飞出来了……
竟是两个恶鬼,冲我呵斥道:“哪里走?赔命来!”说着拿了铁链就要锁我。
就在这时,突然一只大手把我往前一带,“快别看了,走前面!”关键时刻郭叔拉了我一把。
我慌乱之极,不等回过神来,就听见一个声音贴着耳朵响起:一个也不能走……不能走,打扰了主人清净,用命来赔……用命来赔……
我顿时吓得连惊叫都忘了,感觉脖子直发凉。猛然想起之前那个怪梦,想起“虚弥幻境”中的密宗圣女要我们赔七天命的事来。回想起这密道里的遭遇,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曾相识,可就是想不起来。这时想来,难道这里就是我曾经梦到过的“弥幻幽境”?
我依稀记得在那梦境中,走进那虚弥幻境曾经历了千年险路。如此,难道我们所经历的这些幻象,已经经历了千年险路、几世尘劫?这些我就是想破了大天也想不明白。
密道渐渐变陡,刘警官个大,背着于老师还能支撑,相比之下文教授可比于老师重多了,刘云飞都快吃不消了,走路都开始摇晃起来,随时都可能跌到。
郭叔一看这哪行,就要去替刘云飞。我心头一动,不确定背上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就对郭叔说,还是让我来吧,我年轻,有力气。
如果背上真有不干净的东西,我想让文教授把那不干净的东西挤出去。我想得挺好,弓着腰,半蹲着正准备背文教授。这时只听见身后一阵惊呼声,我吓了一跳,不知又出什么大事了,一急把郭叔的叮嘱全忘了。我刚转过头去,这回肠子都悔青了……
也不知道今年我走的是什么“背字运”,我一扭头,就见身后扑来一个手持手电的人影,晃得我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看明白,就被扑倒在密道里。身后的文教授结结实实的压倒在我身上,差点没把我的五脏六腑压碎了!密道的坡度本来就陡,加上密道被人工打磨过,仓促之间手脚无处着力,只觉得先是左胳膊一阵剧痛,然后就像个肉球似的朝密道下边滚了下去。
混乱中,我感觉有好几个同事都摔倒了,没滚两圈我就摔得七荤八素,头晕眼花,哪还分得清东西南北,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身上就像插满刀子一样痛,渐渐的就只知道痛了。
也不知滚了多远,突然间我的屁股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只觉得浑身一颤,有两个声音大吼道:赔命来……感觉小命正被先那两个鬼怪一点点的从身上抽出去,然后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