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克和希尔维娅两人,皆是低眉敛目,状似恭敬地静静地侍立在台阶之下,暗自观察着宫城中的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鲁道夫侯爵还是那幅没睡醒的样子,手无力地搭在王座的大理石扶手上,虽然身上穿着的是国王的衣服,戴着的是国王的冠帽,华贵的首饰让人睁不开眼睛,但是,这样奢侈的套装却丝毫没有彰显出和主人相配的气质。该怎么形容这样的场景呢,就像是一只吃的肥肥胖胖的大型波斯猫被强制的塞进了人类做的衣服里。——很明显,鲁道夫侯爵缺乏驾驭王权的成熟的能力。希尔维娅的嘴角不禁渗出了一丝阴险而冷毒的笑意,连带着原本心如止水的艾瑞克也隐约地有点焦躁和期待。也许,搞不好,自己真的能兵不血刃的平复这场荒唐的叛乱。
“咳咳。两位使臣风餐露宿,远道而来,所为何事啊?”鲁道夫侯爵假装正经地咳嗽了两声,试图在两个对自己看似流露出“崇拜而尊敬”的感情的使臣面前树立自己威猛高大的形象。殊不知,台阶下正在一本正经地垂手侍立着的两个人早已在内心嘲笑他一千遍一万遍了。“回禀陛下,我们此次贸然前来,惊扰了斯雷尔的百姓和皇族,所以,我们两位特地代表入驻的军队,特来跟陛下赔罪。感谢陛下允诺我们入驻斯雷尔首都梯也尔。同时,我们也要替阿尔博丹第三共和国居住在斯雷尔的公民,感谢您的体谅和配合。我国公民的生命安全和财产安全,已经得到了充足的保障,实在是感激不尽。”艾瑞克小小地上前一步,向高高在上的鲁道夫侯爵及其郑重其事地鞠了个躬。随即,他轻轻地抬起头来,俊俏的脸庞差点让在座的所有臣子,包括鲁道夫侯爵,都为之失神。——艾瑞克的皮相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能说透的,愚蠢的凡人啊,你们都太小看诺伊的基因了。若不是希尔维娅碍于场面不能开口,恐怕早就被众人目瞪口呆的场景笑翻在地上了。看来,搞外交的第一件事情,首先,极其重要的一点,就是——长得帅。嗯,很残酷也很现实的事情。如果你的容貌和声音连凡人都打动不了,还凭什么去打动高高在上的贵族和皇室呢?艾瑞克瞥了希尔维娅一眼,也示意她走上前来。“作为谢礼,我们阿尔博丹第三共和国的元老院送给了陛下这件东西,请陛下不要嫌弃地收下吧——”希尔维娅从侍从的手里接过那个盖着红布的木质的板子,戴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手轻轻地揭开了上面盖着的红布。里面是一柄制作华贵的权杖。昂贵奢侈的宝石装点着这个权杖几乎每一处的地方,如果拉上窗帘,在黑暗中,甚至还能看见在黑暗中发着光芒的夜明珠。真真是制作精良的工艺品,以现在斯雷尔的工艺技术水平,绝无可能拥有如此尊贵豪华的权杖。众人皆是惊叹不已。鲁道夫侯爵对于阿尔博丹又降低了三分警惕心,好感度开始蹭蹭地往上涨,甚至开始有点飘飘然的感觉。看来,阿尔博丹第三共和国对自己也不是那么的深恶痛绝嘛。也许,只要稍微对这些使臣拉拢一下,让他们为自己在阿尔博丹的元老院那里美言几句,自己和他们的合作就能轻而易举地达成了。可惜,在那柄权杖的催眠和收买之下,鲁道夫侯爵却忽略掉了,两位看似诚恳的“使臣”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和轻蔑。“猎物已经上钩了——”艾瑞克和希尔维娅默契地对视一眼,其中蕴含的意义自然是不言而喻。艾瑞克看似恭敬地开口,想要邀请鲁道夫侯爵,“既然如此,陛下,我们可否——”正当艾瑞克和希尔维娅都在暗自高兴终于迈出了在斯雷尔的第一步的时候,一声高昂而又焦急的禀报又打碎了他们辛辛苦苦经营着的计划。一阵慌张而没有章法的脚步声突然出现,回荡在这个装潢华丽的大厅里,平白无故地,又让两人的怒气蹭蹭蹭地从心底跳了起来。
“报!报告!报告陛下!大,大事不好了!”来人不是宫廷的侍卫长,但是,看他整齐而庄重的军装打扮,加上胸上佩戴着的闪闪发亮,一看就是值钱货的胸章,看来,是个高级的军官无误了。希尔维娅差点马上摔掉双手恭敬地托着的托盘。——斯雷尔又出什么幺蛾子了?!艾瑞克的身上也隐隐约约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可惜,在两人前面惶恐跪下的人没有察觉到背后盘旋升腾着的两股杀气。没有办法,他早就被其他的情况吓破了胆。“够了!又是一个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成何体统?!没看见我在接见贵客吗?!真是没点胆子和主见!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快说!快说!说完就快点给我利索地滚出去!”鲁道夫侯爵本来就被上一个消息——那个宫廷侍卫长所汇报的东西搞得自己心神不宁,如今又突如其来地又蹦出一个看似惊世骇俗的消息,怎么能不让他气闷当场到无以复加。“是!是!”跪在地上的军官只得诚惶诚恐地开口,试图把紧急的局势说的和缓一点,好让那位高高在上的鲁道夫侯爵感到没有那么的烦躁和气闷。“报告陛下!就在今日中午——辉格里借口军民在暴乱中受了伤,还有辉格里驻斯雷尔大使馆受到暴民冲击一事,冲破了我们在港口的封锁,强行登陆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到达梯也尔,人数估计在八千人左右,装备精良,但这支军队的其他情况还未调查清楚——请陛下和各位大人早作决断!不可对此置之不理!一旦落于下风,形势对我们来说,就变成了无可挽回,不可更改的东西了!”原本和谐成一团浆糊的气氛顿时又紧张了起来。除了艾瑞克和希尔维娅,在场的斯雷尔臣子和鲁道夫侯爵皆是一脸苦恼的样子。艾瑞克对着希尔维娅比了个唇语,“长姐,你怎么看?”希尔维娅比了个“你自己先好好地耐心思考一下”的眼神给艾瑞克,复又低下了自己的头颅。这个场景简直就和考场上试图交流和作弊的两个差生呆在一起试图用肢体语言交流答案的那个场景一模一样——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吗?辉格里果然趁着斯雷尔动荡不安的时候试图插手斯雷尔的事情,以期对付阿尔博丹这块肥肉了。只是,希尔维娅没有想到,这个时间点会来的这么的快,快到自己和艾瑞克几乎与他们同步,没有丝毫的时间差了。看来,辉格里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啊——真是让人不爽的家伙。对什么东西都是紧追着不放,不肯有丝毫的放松。这种野性,还真像是狼,还是极其贪得无厌,不会满足的饿狼。希尔维娅抬起头,隐藏起锋芒的眼睛此刻又锐利起来。艾瑞克也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绪,准备以不变应万变了。
“陛下,今日您能接见我们,真是深表感谢。不过,如今斯雷尔的局势仍旧十分动荡,相信现在,陛下也一定是俗务缠身,不能抽离,那么,请陛下容我们两人先行告退了。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请陛下不必客气,尽管开口就是。另外,辉格里的事情,我们和斯雷尔是休戚与共的,请不要感到困扰。如果您有任何问题,我们在阿尔博丹第三共和国驻斯雷尔使馆,随时恭候您的到来。”艾瑞克和希尔维娅同时整齐划一的鞠了个躬,身影消失在了厚重的大门的后面。鲁道夫侯爵松了口气,他朝地上还在跪着不肯离去的军官挥了挥手,“还有什么事情吗?!有就快点说,没有你就快点退下吧!”还在地上跪着的军官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的开口,因为他不确定鲁道夫侯爵会不会因此诱发什么隐疾,毕竟,鲁道夫侯爵的年岁已经渐长了,听到这个消息后会不会因此倒下,还是个未知数。
“……辉格里方面还向我们提出了交涉的要求。他们要求扩大先前与我们签订的《辉格里与斯雷尔友好通商平等条例》中的八大权利,作为斯雷尔给予辉格里在这次暴乱事件中损失的人力与物力的对应赔偿。”还跪在地上的军官深深地把自己的头埋进了膝盖以下,拳头攥的紧紧的,似乎是在痛苦地内疚着,“臣等——无能……”众人见状,也纷纷虚情假意地跪下,附和着这位军官的话语。“臣等无能!请陛下责罚!”若是希尔维娅和艾瑞克还在场,指不定要怎么笑话这些匹夫。责罚集体?嗯?那不就意味着什么人都不责罚吗?!还有,若是喊着这种无济于事的煽情话语就能解决掉棘手的问题,那还要人才和能臣来干什么?!一个个大臣都是吃软饭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