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沈洁就反问他了,“这个线索又是你大人发现的。如果说二者自相矛盾,就请以子之矛刺子之盾吧。”
“咱们不要抬杠,”慕容烈说,“我发现问题,却解决不了问题。你大小姐多谋善断,给大家伙儿分析分析。”
“不用分析,”赵春生说,“手雷炸响到雕楼坍塌,中间至少要有几分钟的时间。”
“没有,”慕容烈委屈地说,“方才你们大家都在那里。从手雷炸响到雕楼倒塌,我数了一遍,是五十一秒的时间,根本没有一分钟。”
“那好,”赵春生说,“紧急时刻,一秒钟都很重要,何况五十一个一秒钟。”
“可是,”沈洁疑惑地问道,“就算他是逃脱的,他又逃到哪里了呢?”
“对的,”小蛮的国语越来越好,只是还会发明一些半口半正的词汇和句子,“他又逃到哪里去了呢?”
“没有出寨,”赵春生说,“大家先隐蔽一下吧,我真的害怕他待会儿再给咱们来一出好戏。”
“怕他个甚?”沈洁一听,顿时来劲了,“鬼本姑娘都不怕,还会怕这个。”
“你错了,”赵春生淡淡地说,“人比鬼可怕多了。你没看过电影《罗生门》么:罗生门的鬼有五六头,因为看不惯人的残忍都搬家了呢。”
“是的,”慕容烈说,“大家还是听老大的安排,赶紧准备一下吧。”
“《罗生门》?”沈洁一下子来了兴趣,“老大很喜欢小鬼子的电影么?”
“艺术无国界,”赵春生说,“我还很喜欢一个名叫三岛的作家写的《春雪》呢。”
“老大,”沈洁含情脉脉地说,“我,也很喜欢呢。”后面的几个字渐渐地低了下去,最后只有她自己能听得见了。
“有谁弄到了吃的?”慕容烈说。
“这里,”小蛮虽然没做出黑苗人的烧鹅,却找到了一些烧鸭肉,“有鸭肉呢,老大。”
她没有递给慕容烈,而是递给了沈洁和赵春生。后者摊开双手,尴尬地笑了笑:“刚才咱俩在一起,你咋没说呢。”
“你又没问,哼,”小蛮奉上鸭肉后,突然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老大,有异常。”
“咋回事?”大家一时人心惶惶,“在哪里?”
“那里,”小蛮的小手一指,那里是一个胡同口。慕容烈二话不说,直接拎着长刀奔了过去。
他没有动静,他还在确认那个声音的真实性。
“是,呻吟声,”小蛮将手放在耳朵后面,得出了结论,“有些痛苦,却还能忍受的声音。”
“仔细再听听,”赵春生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他一挥手,沈洁就跟了上来。
“没错了,”小蛮又听了一遍,才得出结论,“是呻吟声呢,好像是一个年轻人。”
“有个年轻楼主,”沈洁赶紧提醒赵春生道,“还跟咱们交过手呢。”正在这时,那个声音就越来越近了。
慕容烈抡起长刀,就要冲上去迎战,被赵春生制止了。赵春生命令大家暂且隐蔽起来,以看个究竟。
四个人立即隐蔽完毕。慕容烈隐藏到一株大榕树后面,沈洁和赵春生隐蔽到一块大碾盘后面。
小蛮的身体娇小,直接隐蔽到一个墙角那里。
声音更近了,有着急不可耐的痛苦。果然,没出半分钟,一个人影摇摇晃晃地走出来了。
没有恐惧,没有悲哀,只是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大家看仔细了,的确是年轻的楼主,也只有他一个人。
他手里的长刀已经被赵春生当作了战利品。现在,他的手里只有一根削尖了竹竿。
如果不看他的人,姿势依然让人敬畏。慕容烈又要冲上去砍杀,赵春生叫他稍安勿躁。
年轻楼主就这样地通过了他们的埋伏区。通过沈洁他俩时,沈洁也要奋起,赵春生摁了摁她的手。
年轻楼主终于到了空旷的地带,他一眼看到了雕楼倒塌的惨状。起初,他的眼神是哀伤的,渐渐地突然笑了起来。
他一指坍塌的雕楼,大声地叫道:“噶喽,噶呀噶的嘛嘛呀!”
“什么?”赵春生急于要得到这句话喊话的意思。小蛮做了几个手势,他很快地就明白了。
年轻楼主喊的是:寨主大人,你走到今天这一步,真是活该,活该呀!
“的确是活该,”沈洁说。话音刚落,年轻楼主又摇摇晃晃地动了起来。小蛮在这时,突然碰到了一根树枝,树枝一动,撼动了一块瓦片。
啪地一声,瓦片落在了地上。年轻楼主自然是听到了,但还是没有反应。
年轻楼主直勾勾地向前走,甚至不顾路上的磕磕绊绊了。快接近雕楼的废墟时,他被一块石块绊了一下。
乓当一声,所有人的心里都狠狠地揪了一下,害怕他会摔倒。前一刻虽然还是敌人,但抹去了敌我,有的就只剩下悲天悯人。
年轻楼主的身体猛然地趔趄了一下,眼看着就要跌倒。小蛮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千钧一发之时,那根竹竿起了作用。它支撑了年轻楼主的身体,没有让他跌倒。
站在那里休整了一会儿,年轻楼主继续向前行去。三十步的距离,他硬生生地走了三百步的时间。
终于,他到了雕楼的废墟前。第一眼,他就看到了沈洁清理出来的年轻妻子的模样。
那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黑苗人对于死亡,一向是不会抗拒的。他们的理念里,死亡只是暂时的轮回。
要不了多久,就还会重新回到世间。如果前生积德到位,甚至还能回到最爱的人身边。
楼主的妻子本不是黑苗人,但她脸上一样毫无表情,这让楼主感到困惑:这个相亲相爱的妻子,难不成已经心另有属了?
不消说,一定是那个烟枪加色鬼,那个该死的寨主!那个黑苗的寨主,活着每十天就能享受到一个新娘的初夜,事到临头了居然还占有了自己美丽的妻子!
想到这里,年轻楼主悲愤满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