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有传言——白斯和尚臣恣在秘密交往。
当然,这也只能够局限于八卦传言的范围内而已。对此,白斯和尚臣恣都以沉默来作为最好的辩解方式。
放学的时候,白斯坐在凌则蕴的后车座坐上。
车骑得很慢,车身被夕阳勾勒出了金色的毛边。凌则蕴眯着眼睛慢悠悠地蹬着踏板,树影在眼前缓慢地交叠着晃过。
很长很长时间之后,凌则蕴才开口问道:“喂,班长,你真的在和尚臣恣交往?”
想了想之后回答,“抱歉,我自己也不清楚。”
“不清楚?什么啊,像是这种事情,不该回答什么不清楚什么的吧,这种说法未免太狡猾了。”明显是不满的语气。
白斯皱了皱眉不做声。半晌,她才重新挑起了话题,“这个周末广场有烟花会,你去不去?”
“哦,那个啊。”他顿了顿之后又说,声音有些生硬,“说好了和路蒙去。”
“原来是和路蒙。”白斯淡漠地笑了笑,“是么,好好玩吧。”
“你不去吗?”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似的问话。
“我嘛——”
“去的话,就找尚臣恣陪你一起去吧,去看看也好。”
白斯点点头:“嗯。”
于是两个人都不再将话题接下去。白斯转过脸望向凌则蕴的背,他穿的是单薄的制服衬衫,体温仿佛透过衣料一点一滴地传向自己,滑过了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
耳边有风。
细细碎碎的声响。
烟火大会的当天,广场上堆满了欢乐的人们。夜幕被彩色的花火照得通亮。凌则蕴穿过人群找到了等待在广场中央的路蒙。见到凌则蕴到来,路蒙嘿嘿地脸红着朝他笑。
凌则蕴快步走上去:“不好意思,路上堵车了,你等很久了吗?”
“没有没有,我也是刚到的。”路蒙连忙摇手解释,“并不是刻意等凌则蕴的哦,真的真的。”
反倒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凌则蕴不再继续上一个话题,而是自顾自地说着,“今年看烟火的人还真是多得可怕。”
“是啊,不过毕竟是一年一度的烟火大会嘛,光是我们学校就有好多同学来了。”
“是有很多熟脸。”凌则蕴耸了耸肩膀,刚刚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烟火大会已经开始了。
“砰”的一声,烟火在人群的头顶盛放开来。凌则蕴仰着头去看,他感觉那些散落的烟火就仿佛是纷纷扬扬的花瓣一般。无数片花瓣,连接不断地坠落到每个人的头顶上,往四周轻盈地散去,变成云烟。
花瓣。
樱花一样美好而柔软的花瓣。
凌则蕴转过头去,他看见身旁的女孩被照亮的脸,笑容完好无缺,仿佛承载着的是另外一个人的音容与笑貌。他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记忆里有某部分温度在软塌塌的融开。还记得那是十年前的黄昏,她牵着他的手走在河岸的小石路上,两个人的手相互紧紧的交缠。他对她说将来要当歌手,只唱歌给她一个人听,她只是露出纯真的笑,于是他红着脸低下头,亲吻了她的脸颊。世界在那一刻没有了声音,只有他与她的头发在夕阳的光晕中泛着模糊暧昧的亮点。
“班长……”凌则蕴念出声来。
“咦?凌则蕴?怎么了?”身旁的路蒙轻轻地拉了拉凌则蕴的衣角,露出担心的表情,“凌则蕴,你刚刚在说什么?”
“啊,路蒙,我……”
“你究竟是怎么了?凌则蕴,今天晚上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没有。”
“哦。”路蒙安静地凝视着凌则蕴,然后微笑出来说,“凌则蕴,其实今天约你出来一起看烟火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我有话要对你说。”
凌则蕴转头看着路蒙。
“虽然上一次已经向凌则蕴君表白过了,但是这一次更加认真。我非常的喜欢凌则蕴,所以,凌则蕴君可以让我做你的女朋友吗?”
凌则蕴抬起眼睛含糊地望着路蒙红着脸继续说着,“我对凌则蕴是非常认真的,从一年级的时候就是了,一直以来都只喜欢凌则蕴一个人,一直都是这样的。”
一直都是这样的。我一直都对你……
从六岁那年开始就对你怀抱起了这样的心情了吧。总是喜欢跑到你的家里,即使爸爸妈妈没有加夜班也会想要千方百计的跑到你的身边。七岁的时候和你一起去小河边玩耍,那个时候是我们的第一次亲吻,但是在那之后你却将那件事情完全的忘记。八岁的时候你因为爬到树上掉下来而不小心摔破了腿,你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却是我在你的面前大哭不停。这样的幸福一直终止在了初一那年。
十三岁的你偷偷地暗恋着班上的体育委员,你喜欢去看他打篮球,虽然你从来都没有说出口,可是我还是能够感受得到。十五岁的时候你因为暗恋的体育委员交了女朋友而默默哭泣了很久,只是我依旧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去拍拍你的肩膀。十六岁我们进入了高中,十七岁就是现在的这样。
为什么你的事情我会全部都想要知道呢,为什么不管和多少女生交往也还是会不停地想起你呢。
只要你不在我的身边,我就会觉得好寂寞,好失落,一切都像是没有了意义。虽然总是称呼你为“妈妈大人”,但却仍然演示不了在心中逐渐汹涌的心情。
所以,在这一刻,我终于知道了,我对你,一直一直,我一直都对你……
“凌则蕴,你有在听么?那么,你现在可以给我答复了吗?可以……让我做你的女朋友吗?”
路蒙把最后一句话说完,她紧张地抓着手指,等到着凌则蕴的回应。可是很长的时间过去,凌则蕴还是没有开口说话。路蒙疑惑地抬起头,就在看向凌则蕴的那一瞬间,她张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呆住了。
即便广场上很暗,却还是能够在烟火明明灭灭的光亮中看到,有眼泪从凌则蕴的眼睛里面流淌出来。
一直流淌,流淌到了地上。
原来我,一直都在喜欢着你。
只是你从来都不知道,而我也不敢去意识。我怕会失去你,更会你会远离。
在烟火大会过后的下个星期里,凌则蕴因为爸爸妈妈的工作关系而搬离了这个他生活了十年多的地方。事情发生的很突然,突然到让人不敢置信。临走的时候,白斯因为难过与赌气始终不肯出门去送他。所以,两个人在那天都并没有见到彼此的最后一眼。
在凌则蕴离开之后,尚臣恣也远去了日本。在离开之前,尚臣恣将一枚钥匙交给了白斯,说那钥匙是凌则蕴走的时候托付他转交给白斯的,是天文部里凌则蕴观测星星的房间的钥匙。
那天,白斯拿着那枚钥匙打开了天文部的门。她走进了凌则蕴平时观测星星的地方。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看清房间里的布置,就被面前墙壁上的东西抓住了视线。
“这是什么?”
白斯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她迅速地跑过去。
她面前的是很老旧的墙壁,墙壁都已经开始剥落并且有些发黄。但是,重要的是在墙壁上的那些图画。
是花瓣。很多很多拼凑在一起的花瓣,盛大的鲜艳的红色,无法形容的华丽,那么多那么多的盘踞在白斯的眼里与心里。她知道,那是樱花。
白斯伸出手去轻轻地抚摸着墙壁上的那些樱花,手指在无意间停留到了樱花花瓣旁的几行字迹上。
“一直以来都希望能够让你知道,你所不相信会存在于此的樱花在这里盛放。在可以观测到星星的房间里,它们一直在墙壁上开放。”
“就像是你从来都不曾察觉到的那些感觉,它们不会消失,从来都不会因为任何理由而退却。”
“只是想要让你知道,我的心情,一直都想要传达给你。班长。”
白斯感觉自己的脸颊上爬满了泪水,粘稠而悲伤。她的手指轻轻地滑过那些花朵,仿佛从那些花瓣上面看到了凌则蕴的笑脸。他喊她“班长”,“班长、班长”,喊得是那些的温柔而又美好,因为在这场悲伤但却温暖的终年里,樱花将永远不会凋谢。
就像是凌则蕴的名字。
你所永远都不会察觉得到的。
那些在还未开始之前就已经结束了的改变。
犹如荒凉而又悲伤的笑脸,沉淀在最后一个还未曾盛开就已经枯萎了的樱花的终年。
而这一切,都是被白斯藏在心中的,曾经的少女情怀。
只有记忆无法被改变,哪怕再也不曾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