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干涩的阳光照耀着同样干涩的陵园。
度过十七岁生日的周末里,莫默独自一人来到了这里。她略微俯下身,将手中的两束白色康乃馨分别轻轻地放到了两座墓碑前。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笑得灿烂而又美好,只是被牢牢的锁进了静止的时间里。在同样温和的笑容下,刻着端正的凹陷进石碑中的名字。
秦世诗。
乐正执。
一个是她的母亲。
一个是她的兄长。
莫默伸出苍白冰凉的手指,轻轻地将两张照片上的尘埃抹掉,又觉得擦不干净,于是改用袖口。
晚上坐公交车回到家,刚刚脱下外套就听到桌子上的手机震动的声音。
“今年过年的时候,你会回家来吧?”简短的信息,内容里没有任何称呼,发件人是乐正柒。莫默想了想,选择“回复”后,先打了一行“我还没有想过回去的事情”,随后又觉得不妥,移动着光标将写好的字全部擦掉。最后她皱起眉头狠狠了心,选中乐正柒发来的信息,按下了删除键。
整个星期的放学后的自由时间都在打工赚钱,这让她感到身体有些疲惫。可是没办法,她不想拿父亲的钱,所以必须要靠自己才能活下去。胃有些疼,晚饭只吃了半块面包。莫默打开电脑,泛着蓝光的屏幕上显示有一封新邮件。
主题:to:小莫
嗨,你好吗?
上次你说到关于你家人的事,我很好奇小莫的家人是什么样子的。
如果方便的话能够接着讲下去吗?请回信给我。
莫默望着电子邮件的显示页面发了一会儿呆。回过神后便敲起键盘,写下了回信的内容。
主题:re:巴德
我很好。你呢?
讲给你听也没什么关系,而且能够认真听我讲故事的人现在也只有你而已。
看来对从未见过面的网络上的陌生人反而更容易敞开心扉。
ps:可以稍微透露一下吗,你的年龄或是性别。
几年?
掰着指头往前推算的话,是五年前。很小的时候,莫默的父亲便因债务而想不开跳楼自杀,只不过当时女生还年幼,对于死亡的理解并不是很透彻。直到她渐渐的长大,发觉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父亲的脸,这才恍然大悟父亲早已离开。也不知道父亲当初是不想拖累她们母女,还是单纯的想要逃避责任,总之,莫默对父亲的选择始终抱以不屑,甚至没有怜悯。
母亲独自工作养活她和这个家是极其辛苦的,有时她会非常心疼母亲,才29岁就守了寡,又要养育着她。
在莫默十二岁那年,母亲认识了一家银行的主任。男人的妻子在多年前因病逝世,于是本就孤独的两人很快就发展出了恋情。母亲带着莫默改嫁给了这个姓乐正的男人。男人有三室一厅的公寓,有着不菲的收入,同时还有两个儿子。年长的乐正执当年十五岁,而男人的二儿子乐正柒则与莫默同龄,确切来说,他要比莫默晚出生两个月。
母亲与男人结婚后,男人成了莫默的继父。为了更好的融入新生活,女生的户口也随之被改,从姓“莫”名“默”变成了姓“乐正”名“莫默”。
她成为了乐正家的一员。
年长的乐正执对她很友好,努力尽到做兄长的职责,是个十分温暖的人。然而对她有着一丝敌意的人是乐正柒,尽管他没有表明,可是莫默却从他的行为与表情中察觉到了。
那是莫默刚刚转到新学校的第一天。
好在她赶上了初一的新学期,班上的同学对彼此都不熟识,这样她也就能够有了可以融入大家的信心。因为都站在相同的起跑线上。唯一令她有些不安与担忧的是——乐正柒和她分到了同一个班级。
她害怕会和他相处的不好。
果然,这种糟糕的预感很快就实现了。
上第一节课时,班主任拿着点名簿来认识大家。一个名字一个人,直到老师叫道:
“乐正……”
“到。”两个声音。
莫默和乐正柒不约而同的举手回应,听到彼此的声音,两个人又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对方。
“等我把名字读完啊,你们两个。”老师的手指顺着点名薄向下移动,“乐正莫默,乐正柒,哦,想起来了,听校长说你们是姐弟,没错吧?”
周围有同学绕有兴致的议论起来,这也难怪,“乐正”本身就是一个很稀有的奇特姓氏,而且在同一个班级里还出现了两个拥有这样姓氏的人,巧的是他们来自一个家庭。
就是这样,姐弟关系不攻自破,想瞒都瞒不住了。
坐在窗边的乐正柒回过头来,嫌恶的瞪了莫默一眼,随后轻声嘟囔了一句:
“切,适应能力还真够快的。”
指她对“乐正”这个姓氏已经完全接受并承认。
虽然他那充满不屑的声音很小,可是因为两个人的座位是斜对着的,所以莫默听得很清楚。
当时莫默的心里是隐隐有些委屈的。
不知是因为乐正柒对她流露出的敌意,还是因为她差不多完全忘记了自己本来姓,她也不由地厌恶起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