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面拎着酒来册籍司找我的时候,我正埋头给新一册的《白说》写卷首语——
“哈哈,老子终于熬过一千年了,等老子从地府出去,一定要去祸祸人间!”
落笔疏狂,非常符合我不羁的气质。
大概是写作太投入,马面兄在我身侧立了许久我竟丝毫没有察觉。
“呵,祸祸人间?“
马面清冷的声音从我头顶飘落,吓得我一激灵。
“马马马马……兄,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我赶忙用宽大的衣袖遮住桌案。
“在你写下老子两个字时。”
“咳咳,马兄有所不知,我这《白说》就像人间的话本一样,纯属扯淡,作不得真的。”历经岁月磋磨,我这老妖精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哦?果真如此?”马兄的声音冰冰凉凉,像奈何桥上的风一样。
我拍着胸脯保证:“那是当然!我是什么样的妖,你能不清楚?”
我和马面共事了有上千年了。
还记得初到地府时,我法力全失,一堆散架骷髅模样的我经常受到其他鬼差的欺负。
黑白无常总爱趁我打盹时,把我的骨头扔得到处都是,我醒来后魂魄无所依靠,就在地府里狂躁地飘来飘去,卷起阵阵阴风。想我堂堂白骨夫人游离世间这么多年,从未如此憋屈过。
这时马面会从鬼门关走来,默默地一根一根寻到我的骨头,把它们小心翼翼地送还到我的卧榻。
在对他的善举感激涕零的同时,极度缺爱的我在某个火热的夜晚忽然生出了一个旖旎的想法。
我与他非亲非故,前世今生无任何交集,他为何要帮我?卧槽!莫不是我这些曼妙的骨头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自那以后,我的骨头被那俩混账扔掉后我也不焦躁了,我时常会轻飘飘地跟在马面身旁,试图用我犀利的双眼穿过他戴的面具看到他脸上的柔情,但始终没能达成所愿。
不过在他身边飘得久了,我搜集了很多关于他的八卦。
听一个嘴碎的鬼差说,马面曾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前世枉死,但不知何原因死后投胎不得,阎王好心收留,让他在地府做了鬼差。
又听一个鬼差说,马面本来姿颜甚美,为了恐吓恶鬼、尽好勾魂使的职责,所以终日戴着赤褐色的马头面具。
……
八卦归八卦,这些日子据我观察,他虽外表冷酷,声音疏淡,却有一颗难得的良善之心,值得相交。
又过了数日,我的魂魄终于能够自如地控制我的身体了,我把每一根骨头都按序列排好,组装成一具骷髅架子。
只是我的法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能变作倾城佳人,但是对付黑白无常却是绰绰有余。当天我就把他二人堵在小黑屋里面胖揍了一顿,打得他俩再也不敢在我面前招摇。
阎王得知我的身体可以直立行走之后,立即给我分配了差事——给众小鬼登记姓名过往,我觉得阎王大人真是慧眼识珠,他肯定一早就看出我是一个有文化的妖精。
仗着身体残缺,只有骨架没有血肉,工作之外的闲暇时光我常常去鬼门关遛弯,在马面跟前不是咳嗽就是晕倒,成功博得了他的同情,和他勾肩搭背混成了兄弟。
后来,我发现马面这厮除了善良之外,还有刚正的品质,他之前并没有因为我的残疾而嫌弃我,之后也没有因为我的美貌大献殷勤。
千年往事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我的目光愈发真诚地望着马兄。
他摸了摸我头顶的毛,说:“你是什么德性,我当然清楚。”
如果不是我的耳朵出问题的话,我居然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丝丝的怀念?
他从身后拎出一壶桃花酒放在我的桌子上,说,“这是给你的贺礼,庆贺你第一次休沐。”
“好兄弟!”我拍了拍他的肩,喜滋滋地收下了他的礼物,“我一定会在《白说》中记下这个重要时刻!”
“你啊”,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明日就要去休沐殿了,你想好去哪一道门了吗?”
话说这地府的人真会玩,所谓的休沐不是简单的去人间散散心,人家的花样可多了。
休沐殿里一共有三道门,即重生门、穿越门和异世界门。作为休沐者只有选择进哪一道门的权利,至于进去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谁都预测不到。
“马兄,以你的经验,你觉得哪个门好一点?”我有点拿不准注意。
马兄并没有给予我建设性的意见,临走前飘来一句,“三道门之后各有造化,天机不可泄露。”
翌日上午,我来到了休沐殿,只见殿内空无一人,殿中央悬着三面巨大的水镜,分别写着重生、穿越和异世界。
就在我走近观察三面水镜的时候,我突然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吸入了镜中。
卧槽?我到底进了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