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流,花果山又迎来了初夏的好时节。水帘洞外山明水秀,其间花色盈盈,灿如云锦,清风徐来,满地芳菲。
我的身子如今已经大好了,就算在林间和野兔追逐嬉闹一整天也不觉得累。
可是招财这个烦人精天天监视着我,我去哪儿都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好像我只要一离开他的视线就会遭遇不测似的。
看他一脸尽忠职守的样子,我猜想他肯定是受了悟空的唆使。
自我受伤以后,我觉得我们三个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招财的胆子是越来越肥了,每每忤逆我不说,还经常在悟空跟前编排我的不是,说我总是自作主张,不顾及他们的感受。
我承认,我有几次偷偷溜出放风,害得他们漫山遍野的寻找,是我不对。
但是谁能受得了天天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呢?虽然我是个妖精,但是我也像凡人一样需要独处啊。
不知是不是巧合,我的徒弟和儿子的性格居然有些互补。招财虽然是个嘴碎的,但是做起事来没有自己的主见。悟空沉默寡言,行事却颇有章法。
我躺着的日子里,每次瞧见招财对悟空惟命是从的样子,都觉得自己水帘洞老大的位子不保。
三日前,在我的监工下,招财和悟空做好了一只竹筏。
竹子取自西北边山崖上的千年竹林,根根修直挺拔,颜色淡雅。捆绑竹子的当然是我用性命检验过的藤蔓,牢固无比。
去取藤蔓的那天,我的身后跟着两大护法,左边是憨憨的招财,右边是冷酷的悟空。
听悟空说,虽然蟾蜍精已死,但是余孽未清除干净,难保没有躲在暗处的小蟾蜍出来作妖,还是要小心谨慎一些。
走进谷中,眼前是一片静谧的绿意,山雾空濛,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莺啼,彷佛几年前的大战从未在这里发生过一般。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我有些不太确定地问。
悟空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说:“没有。”
“哦。”我虽然嘴上应着,心里却还在怀疑,当年的黄沙呢?还有被我砸出来的大坑呢?怎么都不见了。
直到飞身截下藤萝,崖壁上露出一个幽深的山洞时,我才确定这里就是我被揍得惨不忍睹的地方。
天地真的很神奇,不论曾经经历过什么,都会被岁月抚平地得一丝痕迹都没有。
我此行非常期待能遇见一只两只作妖的小蟾蜍,好在它们面前用武力展示我水帘洞老大的威风。
可是直到我们拖着藤蔓扬长而去,都没有一只小蟾蜍出来得瑟。我想,它们肯定早就在暗处发现了我,只是颤抖着不敢出来吧。
竹筏捆结实后,招财又兴致勃勃地从山上摘了五颜六色的花插在四周。看着他仔细饰弄花枝的模样,我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活得有些糙?
这几日,我们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出海要带的东西。考虑到此去前途未卜,我几乎把花果山上所有的仙草都摘了下来,扎成四小捆,以备不时之需。
又和招财在水潭里捉了一筐小鱼,和悟空在林间摘了几筐鲜嫩多汁的果子。
在水帘洞的最后一晚,我们仨都没有睡着。
透过石室的雕窗,我看见悟空枕着胳膊躺在树杈上看着上方的桃花发呆,招财睁着眼睛趴在树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知道他们和我一样,舍不得离开这里。但是,不离开,又怎么能成长呢?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准备与他们彻夜长谈。
谁知刚开口,就被悟空的一句“睡吧”怼得我一句话都不想说了。罢了罢了,我不跟猴子一般见识。
翌日,阳光明媚,宜移徙,宜行舟,宜求学。
离开水帘洞前,我在洞外的石碑上冒着遭悟空白眼的风险,歪歪扭扭地刻了“此洞有主”四个字,心想万一有其他妖怪觅得此处,这样霸气的题字也能威慑它们几分。
竹筏很大,就算把所有的行李都搬上去都不显得拥挤。我与招财率先跳上竹筏,悟空在水里推着竹筏走了一段儿后也跳了上来。
碧波荡漾,倒映在水中的花果山渐渐洇晕成一团模糊的影子。
再见了,花果山!
在水上漂了一会儿,招财问我要朝哪个方向去,我闭上眼睛装模做样地拈起手指掐算了半天,说:“日落西南,我们朝着西南方向划。”
谁知招财竟冲着正在撑竹篙的悟空大喊:“师弟,师父又开始忽悠人了!”
我被他的话噎了半天,四顾无言。半晌,换上一副受伤的模样,栽倒在竹筏上。
悟空听见后笑而不语,朝着西南方向默默地划着竹篙。
日升月落,不知过了多久,四周还是无边无际的大海。
招财吃完了筐里的小鱼后,每日把爪子伸到水里摸鱼,没想到真被他捞上来几条肥美的大鱼。
我与悟空每日吃两三果子,倒也觉得饱腹。
在竹筏上待久了,迟迟上不了岸的我心情有些烦躁,觉得谁都不顺眼,想骂上几句。
起初,招财和悟空还会搭理我,后来,被我惹烦了,这两个家伙居然不约而同地开始敷衍我。
就在我快要抑郁的时候,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座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