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霭朦胧,只见前方一座秀隽的山峰在云气中若隐若现,山上蓊郁荫翳,高崖飞瀑,有仙禽盘旋直上。
“师父,快看!山!是山!”招财异常兴奋地用他的狗爪指着不远处的峰峦,随后更是激动地在竹筏上跳来跳去。
因着他的缘故,竹筏在水里剧烈地晃来晃去,差点把我辛辛苦苦采的仙草掉进水里。
海上漂流的日子里,招财整日疏于锻炼,每日又得到鲜鱼的滋补,如今长得白白胖胖的。
前几日我还和悟空打趣说,招财如果再胖下去,竹筏可能就要沉喽。
其实看见仙山的那一刻,我的内心也像招财一样欣喜若狂。
可是我是一只身上有包袱的妖精,我得端着师父和娘亲的架子,不能过于得意忘形,免得身上仅剩的一点儿威严都跌在地上。
说起端架子,悟空向来是一把好手,整日一副“我很冷淡我要安静划桨”的模样,看见仙山以后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出现细微的变化。
这些天我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或许已经超越了一只妖精的认知。
世间万物的品性是从降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的,还是说会在成长的过程中受到外界潜移默化地影响。
我认为悟空大概属于前一种。从石头里蹦出来的那天就是一只臭屁的小毛猴,这么多年在我和招财的熏陶下也没见他表现出多少热情。
很多时候,他懂事得不像个少年,身上也没有招财那样的傻气和天真,好像从石头里蹦出来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似乎有很多事情都瞒着我们不说,在我面前遮掩锋芒,但是我却深刻地知道他是不寻常的,他眼里的光华比天上的星星还要闪耀。
悟空撑着竹篙卖力地划了很久,可是仙山还是离我们那么远,就好像长腿了一样。
招财依偎在我跟前,哆哆嗦嗦地说:“师父,咱们不会遇见鬼了吧——”
我拍了拍他圆润的脑袋:“怕什么,你师父我就是一只大鬼。”
怪哉,难不成这座山也成精了?我眯着眼睛仔细瞅了瞅前方缥缈的仙山,看不出它哪长腿了呀,可是为什么就追不上呢?
这时,悟空在船尾不紧不慢地说:“此山不是精怪,是蜃所吐之气形成的幻景。”
蜃景?我似乎在渺远的记忆中见过这个词。
很久以前,我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成天爱去外头的书铺子里搜罗志怪奇谈,其中有一本书就曾记载过蜃,只是我当时没有仔细翻阅。
可是悟空是怎么知道的?呵,不要告诉我这也能无师自通?
我回头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想要从他的身上里看出一丝猫腻,谁知这厮竟岿然不动、面不改色,真是气煞我也。
太阳逐渐西沉,蜃景不见了踪影,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只有一只孤零零的竹筏。
今夜无月,天上的星子暗淡地躲在云后。被狂喜和失望同时砸中之后,我和招财都有些神情恹恹。
昏昏欲睡中,四周似乎有浪花翻腾的声音,我睁开眼睛,发现悟空早已拿着竹篙警觉地站在我们身边。
见我醒来,悟空做出噤声的手势。我屏住呼吸,在黑暗中找寻潜藏的危险。
竹筏周围的水花越来越大,只见一条浑身布满黑色鳞片的蛟龙在海面上翻滚,一双墨绿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幽幽的冷光。与它对视一眼,只觉得浑身发凉。
“招财,快醒醒!”我踢了踢脚边还在熟睡的徒弟。
招财从梦中醒来,晕晕乎乎地看着我们:“嗯?怎么了?你们怎么不睡觉都站起来了?”
倏而,海面上狂风骤起,蛟龙从海底翻腾而出,盘旋在空中,天上不知何时聚集了大片的乌云。
面对这般惊险的境地,我忽然脑子一抽,冲着蛟龙咧开一口白牙——
“我与徒儿要去仙山求学,偶然途径贵宝地扰了您的清梦,是我们的不是。这里有四捆上好的仙草,还望您笑纳,希望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们西去。”
说完,我忽略旁边两个目瞪口呆的家伙,把四捆仙草用力抛向空中。
蛟龙像饿疯了一样迅猛地把所有仙草都吞进肚里,打了个饱嗝,脸上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忽然,他的眼睛里露出邪恶又贪婪的目光,风驰电掣般向我们冲来。
跌入冰冷的海水之前,我破口大骂:“呸!你大爷的,竟然说话不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