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御桁平日里待下人宽厚,因此大难当头,家丁们都死命地拦着他,不让他去送死。
谁知他如今急怒攻心,哪里还顾及主仆情分,一张脸狰狞无比地吼道:
“都给爷起开!!”
双手一振,四五个家丁轰地被震飞了出去。
这茅屋结构本来都是木制,他这一下便将那靠近门口的藩篱震得四分五裂开来。
“石公子,石兄,毁坏了尊舍,他日必将谢罪,家事在身,先请了!”
费御桁慌乱之中,对于自己敬佩的石越,仍然不失了礼数。
这让石越对他刮目相看,暗地里点了点头道:
“费兄家仇在报,我也不拦,待我送送你!”说罢提着旁边的画笔便往前行去。
费御桁不疑有他,跨过倒在地下的家丁便往外走去。
刚一转身,便感觉有东西在自己颈部一点,瞬即便失去了直觉。
地上的家丁们惊讶地看着石越。
那只画笔在他手中就如兵器一般,迅捷凌厉,让人不寒而栗。
“石公子!你!”那赶过来报信的家丁指着石越惊道。
“没有时间废话了,此地已不可久留,带上你们公子,我们赶紧走!”石越神色严肃地下令,完全没了刚才温文尔雅的样子。
等费御桁再醒过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是仰躺在一副担架上面。
头顶的蓝天白云如飞一般向后而去。
他头疼欲裂,瞬即想起了家中灭门惨案,便立时挣扎要起身。
此时才发现自己却是被牛皮绳子紧紧地捆在担架上。
不愧是世家公子,紧急之下并未喊叫,而是些微转头向一边看去。
当下便看到另一副担架就在自己身旁与自己并排而行,上面仰躺着一位形容枯槁的老人。
而抬着担架的,竟然就是自己的那些家丁。
再往前看,却是那温文尔雅的石越石公子正带着三五个人艰难地在前斩草开路,向山上爬去!
“石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快放开我!”看见是认识的人,费御桁心下安定不少,连忙叫道。
“放开你?放开你让你去送死么?”石越头也不回道。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灭门大仇,乃是不共戴天,我怎能就这么一走了之!”费御桁大叫道,嗓子都因为激动而沙哑起来。
“你自己的事情?”石越回过头来笑了笑道,“那狗官既然污蔑你勾结乱党,盗窃御画,那便是一石二鸟之计。
谁是乱党,谁偷的御画,那还不是指向我石越么?
他所有的目标就是这一副画。
我的住处自然瞒不过他,他不血洗了白水潭,你以为他会善罢甘休?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难道非要拿鸡蛋往石头上碰么?”
石越一席话便将费御桁给骂醒了。
是啊,那狗官如此嚣张,自然是有恃无恐。
自己若是真的回去,那不就是自投罗网,遂了他的心意么!
可是……可是难道自己真的就要这样落荒而逃?
“我们现在这是要去哪里?”他问道。
“还能去哪里,既然依云城对你我都下了通牒令,那大汉国是呆不下去了,只有往别的地方跑,好在我梦中那处地方也在北方,我们翻过这座山便是莽莽十万大山,任他狗官再厉害,也不敢跑进这狼虫虎豹妖魔横行的地方来!只要一直往北,救了我师父,他老人家神通广大,便必然有办法帮你复仇!”石越道,“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虽说这石越自己也才见过不到一日,但望着那企盼的纯净眼神,自己怎么也生不起怀疑他善意的心来。
当下长叹一声,将头转向一边的山林不再言语。
石越见他如此,回过头向前方看了看,一挥手便向前继续走去。
路上何止一日,头先十来天,他们怕那狗官派兵追杀,走的速度稍微快点。
加上刚出人族聚居区,山势平缓,因此几乎是日行百里的速度。
一点阻隔都没有便走出了八九百里的路。
谁知走出十来天后,看看山势险峻陡峭,几乎都没有了路,身后也不像再有追兵的样子,因此速度便稍微慢了下来。
这一慢不要紧,其他人还没有什么察觉,走在前面的石越和费御桁便察觉出有些异样来。
费御桁是个习武之人,感觉自然灵敏。
看看周围高可参天的巨树,深达万丈的丛林沟壑,总觉得身边有什么东西在窥探一般。
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回头去看石越,却发现这个少年画师早已经是全身戒备。
石越此时就如同嗅到危险的猎狗,耳朵竖得直立,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四周。
手中的画笔不停地转来转去,仿佛在画着什么一般。
这十天中,费御桁当然感觉到这个少年不一般,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画师而已,说不定身怀异术。
不过他觉得充其量就是十八般武艺中的判官笔一样的武术而已。
因此对石越的这些举动早已见怪不怪。
石越见他望过来,会心一笑,赶紧伸手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示意周围确实有些异样。
费御桁点点头,挥手让队伍停下,刚想走到石越身边去,忽然便觉得空气中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四起,漫天狂风陡然从不知道哪个角落卷了起来!
“轰!”
一张血盆大口,一双簸箕大小的虎掌从天而降,在队伍末尾啪啪两下,便将两个家丁拍入了路边深渊之中。
“啊!”
惨叫声从深渊中传出,更传出几声脆亮的虎声。
显然这突发攻击的老虎并非单枪匹马而来,而是早有准备。
费御桁一见之下,心中早生起了斗志,对着那虎喊道:“畜生,来得好,有种冲少爷来!”
说罢纵起身形便向队尾跳去,谁知那虎也是个硬碰硬的茬子,与他相向而行,早又一掌一个将剩余的家丁们拍下了悬崖。
这下那无名老人的担架失去了家丁,陡然便是一斜,往下滑去。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前面的石越终于反应了过来。
一只笔漫天一划,一道白光嗖地一声钻到担架底下,将那老人托了起来,被白光扯回了石越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