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空空荡荡,一座高台居中,上设一座,两把宝剑直直插在左右。
鲲鹏一见便道:“那些佛道天天自诩什么清净寡欲,我看你这冥河殿才是最古朴之所。”
冥河摇头笑笑,回身坐下,望着面对自己虚空盘坐,不肯低一头的鲲鹏道:“现下就你我二人,就别说这些没营养的话了,你肯定不会是专门来夸我简朴的。”
“哈哈。”鲲鹏笑道,“你这老货,还非让我自己说出来,你摸着自己良心说说,你不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冥河道:“你就假装我不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不行么?怎么说我也是地主。”
鲲鹏道:“好吧好吧,此来并非为别事,而是那西游恰逢量劫……”
冥河一听,伸手连挥道:“好,打住,到此为止。你可以走了。”
“喂喂喂,”鲲鹏翻身跳起,指着他鼻子道:“你这是消遣我么?”
“我就是消遣你了,怎么的吧。”冥河也冷笑道,“西游再起,佛道妖族各显其能,又关我幽冥血海什么事了,就算有个罗刹女,大不了我把她召回来便是。”
“呵呵,恐怕那罗刹女爱子情深,没有红孩儿的地方她是不会去的,就算你召回她的人,也召回不了她的心。”
“那我把红孩儿也弄到血海来不就结了。”
“红孩儿爱父情深,牛魔王怎么办?”
“也弄到血海来。”
“牛魔王深爱师门,兄弟情深,那么多妖族兄弟呢?”
“这……”冥河一下子被噎住了,火冒三丈也跳了起来,“你这是消遣我么?”
“呵呵。”鲲鹏大笑道,“这可奇了怪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情,只许你消遣我,不许我消遣你的。”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不过你今日来,亲戚门子也串了,那就这样吧。西游我不怕,量劫厉害,我还要替幽冥血海打算呢,我是绝对不会参与的。”冥河道。
鲲鹏叹了口气道:“原本以为你是个多谋善断的,想不到在血海窝了这么多年,便窝成缩头乌龟了。”
“你说谁是缩头乌龟?”冥河大怒,一掌挥去,鲲鹏与座位应声碎成粉末。
“我说你!”
鲲鹏的身影在大殿中央又显现出来,直直地指着他的鼻子道:“西游自然不用你怕。但是量劫呢,量劫到来,三界圣人之下只余一子,你这血海又能挡得几时?你以为躲在血海便可天下太平了?恐怕你也是知道太平不了的吧,不过也是能躲几时便躲几时吧!这不是缩头乌龟,什么是缩头乌龟?”
冥河听他骂了这么多,不急反笑,呵呵地坐在座位上道:“量劫到来,自然便是三界混一,若是这样,你我都要灰灰,那还争个屁,不如就这样今朝有酒今朝醉,还算死的舒坦。”
鲲鹏见他如此老神在在,不由一怔,上前两步,仔细端详道:“我了解的冥河可不是听天由命的人,你如此示人,莫非有什么仗恃,自忖可以挨过此劫的么?”
“你看你这人,说我缩头乌龟的是你,说我挟兵自重的也是你,你无不无聊?”冥河道,“反正不管你怎么说,我是绝对不出这血海的,你还是请自便吧。”
“呵呵!”鲲鹏见了冥河这般样子,冷笑两声。
“你丫呵呵谁?”冥河虽然老迈,但却也知道,呵呵二字很多时候就是“我去年买了个表”的意思。
“谁装逼我就呵呵谁。”
“你!!”冥河被鲲鹏一句话气得胡子都吹了起来,妖师的伶牙俐齿可不是他能消受的。
“我怎么了?冥河,你我洪荒以来亿万年的交道了,你有几斤几两我岂不知?如此有恃无恐,除非当日那成圣之机是被你所得,你成圣在即,因此上便不怕量劫,是也不是!”
冥河大怒,指天道:“天道在上,我若得那鸿蒙紫气,不等量劫到来便灰灰湮灭。”
鲲鹏心中大乐,这老小子居然上钩了,他既然这般说,便是肯定没有那鸿蒙紫气。
须知圣人大不过天道,若冥河真说谎,自然便应验毒誓。
虽然心中想明白此点,鲲鹏却并未半分松懈,啧啧道:“自古没听说过有贼不打自招的。你既然执意不肯入世,我便将你得到鸿蒙紫气的信息散播出去,看你这血海还能安稳到几时!”
他这番话用足了本命真元,轰隆隆刹那便传遍亿万里血海。
“嗷!”
忽然之间无数阿修罗族凭空从四面八方涌入,打头正是那魔王波旬。
亿万魔族张牙舞爪将鲲鹏围了个水泄不通。
波旬冷面吼道:“鲲鹏,老祖念你是旧识,我敬你是前辈,方忍你到此时,莫欺我血海无人,若再胡搅蛮缠,定与你好看。”
鲲鹏懒得跟他答话,扭头对冥河道:“亿万年不曾动手,你可是要与我做过一场?”
冥河眼珠转了几转,闭目良久,眉毛忽的一挑,睁开了双眼笑道:“鲲鹏道友说哪里话来,你我二人素被那六圣斥为外道,鄙夷挞伐。此西游再起诚良机也,我不与你帮手,可不显得我薄情么?”
鲲鹏知道冥河是顾及教众气运、血海子孙和亿万年基业,不得不为。
虽是心下高兴,但也在心底微叹道:“他野心颇大,又是立教,又是布道,原也是对成圣迫切得不得了之人。可是世间之事,心有挂碍便有破绽,真是可惜他雄心万丈,却始终不成事。”
他如此臧否冥河,却忘了自己虽然不立教、不布道,却也割舍不下对翼鲲和妖族的照拂之情。
此次入世,虽是应劫,但很大程度上更是血肉亲情所致。
大抵上,不成圣,便终究无法忘情。
当下冥河这话一出,波旬刚刚威风凛凛的气势便为之一滞,看了老头子一眼,心有所感,回头带着徒众隐退。
“冥河道友善识机缘,胸怀大志,此次入世必有一番大作为。”鲲鹏哈哈大笑上前拉了冥河的手,大步往外走去,好像之前的唇枪舌战从未发生一般。
“鲲鹏道友谬赞了,你我彼此彼此。”冥河也是哈哈大笑,健步如飞,好似不是鲲鹏逼着他出血海,而是自己迫不及待一般。
两人果真是一世枭雄,谈笑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