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友丘将真假两枚玉印都交换给鲍至真,二人多日来合力退敌,此时心中互生敬爱,击掌相视大笑。
鲍至真笑了一时止声郑重道:“这次多蒙居士出手相助,上清派免受覆灭之厄,贫道无以为报,请受一拜。”
鲍至真说得情真意切,发自肺腑,说完屈膝就要跪下。
归友丘哪里敢受,诚惶诚恐地双手扶持住他的双臂将他抬起。
悟真等人见师叔下拜,率领当场所有弟子真诚跪下。
归友丘又急忙施展分形散影将众人俱都扶起,众相根本看不清他如何闪身,都只觉得眼前一花,刚弯到一半的身躯便莫名其妙地被拉了起来。
归友丘拱手道:“再请给位不要客气,上清派对在下有两度救命之恩,你们行此大礼,我实在汗颜得很。”
说完这句归友丘顿了一下,脸色忽而凄楚,道:“何况因为在下一时犹豫不决,对鲍先生生了嫌隙,要不然也许能多救几个人。”
鲍至真知道归友丘所指的是守真等人,道:“归居士不必介怀,挺身护教是上清道士的本分,守真之死怪不得归居士。”
归友丘勉强笑了笑,心中仍以为有些遗憾,暗暗叮嘱自己道:“以后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千万不可臆断有无,否则悔之晚矣。”
鲍至真见他脸上愧色不去,又道:“咱们先将玉印等物收拾妥当,莫向城诡计多端,咱们还不敢大意。”
归友丘如梦初醒,道:“不错。”
说罢与鲍至真携手回舍,悟真命人将香案搬回。
鲍至真因为内伤在身,每日便运功调息,好在他内力深厚,加之有上清派灵丹妙药辅助,没两日内伤便康愈了大半。
三日之后,薛汝积终于与任元阜返回茅山,鲍至真携带归友丘拜见薛掌教,礼毕后,薛汝积在主位落座,任元阜、鲍至真、归友丘依次坐下。
归友丘一年多前与父母分别,母亲不知去向,父亲则去了少林寺转交《九议》一书,薛掌教自少林寺返回,几乎急不可耐地想向薛掌教打听父亲的消息,但万宁宫中刚刚发生了一场大事,较之自己的心事紧要得多,因此虽然心焦,却不敢将心事抢先说出来。
鲍至真起身道:“师父,几日前万宁宫中发生了一件大事,莫向城上山以假的‘九老仙都君印’相挟持,意欲抢夺掌教之位,弟子幸得这位归居士协助才能退敌,不过,弟子不力,有十余名教众死伤,请师父责罚。”
薛汝积道:“你先坐下,为师与归贤侄有几句话要说。”
薛汝积以“贤侄”称呼归友丘,亲昵之意溢于言表。鲍至真说声是,回身复位。
归友丘起身道:“世伯请讲。”
归友丘以俗称“世伯”呼叫薛汝积,也是回应他对自己的爱称,更加示以敬爱之情。
薛汝积面色温和,道:“你们三人回话都不必起来,私下谈话不要繁文缛节。”任元阜等三人一齐称是。
薛汝积对归友丘道:“我月前应邀去了一趟上林寺,听闻净尘大师说归老居士,也就是你的父亲年前去过少林寺,不过归老居士将《九议》一书交给净尘大师后便折身去往洛阳了,其中缘由想必贤侄知情。
不过归老居士一去之后便没有音信,然而以贫道对归老居士武功及智谋的了解,相信他当是为什么事所羁绊,不至于有什么危险,净尘大师业已派人去查,忠义帮李帮主也让人去查了,贤侄不必担忧。”
归友丘见薛掌教将上清大事放在一边,却先将自己私人家事说给自己,感激不尽,道:“多谢世伯关心。”归友丘本要多说几句,但情关父子,一时哽咽难言,为怕失态起见不敢多说。
薛汝积这才对鲍至真道:“你将为师下山这段时间观中发生的事说来。”鲍至真便从归友丘上山求药说起,一直说到两日前二人联手退敌,说至得真、悟真、守真三人囚人盗宝,任元阜脸色极为难看,怒色拂面。
薛汝积听完沉思片刻,对归友丘道:“上清派罹患大难,多得贤侄相助,否则的话我上清派后果不堪设想。”
归友丘欠身道:“世伯言重了。数月之前小侄被困在水云之乡的一处秘洞里,巧合之下得了贵教的四样宝物,说起来应当是五样,其中还有一颗太玄流珠,小侄无意间将这颗珠子吃了。
小侄不是贪生怕死,只是有五位朋友被困在水云之乡,因此不敢舍命,后又修习了《云笈经》中记载的两样绝学,一是阴阳易位,二是分行散影,不过虽然是情急之下,毕竟未得允许,小侄不敢隐瞒,请世伯怪罪。”
薛汝积笑道:“你不是我上清派弟子,不能以上清派的戒律来约束你。何况若不是你有这奇遇,这几样东西恐怕也不能再见天日,贤侄既不贪功也不贪宝,已经十分难能可贵了。
至于贤侄能够得到太玄流珠并能服用,真是机缘不浅,这自是你的造化。
此珠虽然百年来只有这一颗,你却有侠义心肠,只要贤侄时时以侠义自省,也是我派借太玄流珠行了教化之功,算起来倒是上清派的一件小小功德。”
归友丘感激涕零,又道:“之后小侄带了四宝上山,想要亲手将宝物归还,不过挟持私虑,也求九转紫游丹解了天凝地闭丹毒,再度受了上清派的救命之恩。”
薛汝积呵呵一笑道:“看来贤侄与我上清派渊源不浅呐。至于你所说的水云之乡,贫道也曾有所耳闻,不过这件事千绪万端,等贫道将眼下教中的事处理完了再议。”
归友丘起身道:“自然要等掌教世伯的安排。小侄不敢打扰世伯与任先生、鲍先生谈事,我就在外面等候。”
薛汝积摆手道:“并非是什么秘不可宣的事,况且也与你有关,贤侄不需回避。”
归友丘闻言只得又坐下来。
薛汝积问鲍至真道:“玉印、玉剑、金书、《云笈经》已经妥善放好了?”
鲍至真道:“已经放好,我这就去取给师父。”
薛汝积道:“放好便罢,有几件事先行处理。”侧头对任元阜道:“得真、悟真、成真俱是你的徒弟,得真殉教,你去将悟真、成真二人叫来。”
薛汝积对任元阜所说的几句话听似轻柔,但在任元阜听来却不啻当众受挞,满面羞惭地出门去叫悟真与成真二人了。
不大一时,任元阜领着耷头耷脑的悟真与成真进来,悟真、成真二人见师祖当面危坐,低头扑通跪在地下,一句话也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