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心丹
作者:彭通      更新:2019-07-30 02:45      字数:5615

(《乞心记》50集武侠豪情小说连载,【彭世通著】)

第09集:一将杀伐有如是,朝阳之后无郡主

卷叁◎

☆☆此刻,朱温亦到了中军帐附近,远远望见有如是在呵斥敬翔等人,而自己的属下皆战战兢兢,无言以对。朱温心中寻思:“朝阳郡主的确是个难缠的主,倘若单兴告知玉銮英和我互为人质,那公主之命休矣。”思毕,但见有如是在中军帐内来回踱步,仙姿绰约,大有打破砂锅之势。朱温接着自言自语道:“咦?不好,本王从李儇那儿安然回营,毫发无伤,这该怎么解释?如此一来,势必会引起有如是怀疑我与李儇有染,届时就大大不妙了。”

思未绝,朱温听到有如是问单兴道:“单大叔,你还是说实话的好。是不是你们北路军藏有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说出来,本主可以饶你们所有人不死,否则就甭怪晚辈不讲情面。”

单兴捂指嗫嚅道:“事实俱陈,无他言处。”

有如是道:“那好罢,竟然你们北路军忠心耿耿,确是本主多疑了。丙火、丁火快来金疮药来,我要亲自帮单大叔敷药。”

丙火、丁火应诺道:“是。”

不移时药来,有如是扯了根丝带,醮上疮药细粉,十分仔细的缠指嘘寒。佯说道:“单大叔,本主想问你一件事情,是关于王屋山的。”

单兴道:“郡主请问。”

有如是上好药后,请单兴坐于旁席,对他道:“几个月前,单氏三杰在王屋山捉拿明妃母子、热介甫,途中遇到大量去往商州的难民,是否真有其事?”

单兴忍痛道:“确有此事。当时难民分为二十批次,每日子、午两拨,咱们遇到的是第九批,热介甫还化妆成难民隐于其间,差点儿就蒙混过关,逃离山口。”

有如是接着凑耳道:“据第九批难民中,有位匿名大爷来报,说你单大都督曾有心“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起义军中并且还有两名粗心肇事者,投瓦罐弹下去,顿时烧死了三名妇女、七名孩童,伤者不计其数人,...”言未绝,单兴汗水滴滴嗒嗒,暗忖:“糟糕,有如是真的好狡猾,以过往错事来要挟我。”思毕,只听有如是道:“滥杀平民那可是要军法处决的,单大叔你身为掌执者,罪责可不小,你觉的呢?”说着将紫霄神剑佩于身后,接着又道:“为了平息民愤,那两位肇事者当场就被你处死,你还假惺惺地横叉自刎,幸被单旺、单盛、张丹松劝阻。”

单兴听得是心乱如蚁,慌忙离椅,俯地拜泣道:“朝阳郡主,末将错事已经铸成,逃避亦是无用,请您杀了我罢。”

有如是莞尔一笑道:“杀了你?这还不至于,但你可以将功补过。再说了,这焚杀百姓的馊主意乃是你二弟单旺提出的。你虽然有错,但罪不致死,本主可以对你量刑处治。你先起来罢。”

单兴揩掉额上冷汗,道:“诺。”

稍顷,有如是从袖里掏出一只毛绒绒的小青狐,低眉微蹙道:“说罢,梁王叔是怎么被擒的?如果单大叔你说错一个字,以前所犯的罪恶加倍,我会亲自抓你去北衙府政司,交于吏部、刑部以及长安府尹公审,到时就不是断指这样的刑罚了。”

单兴咽了口唾沫,心惊胆颤道:“启禀郡主,事情是这样的...”

刚说到这儿,北路军敬翔等文武官员便知大为不妙,趴在地上惴惴不安。因为大伙都知道:“窝藏李儇的妹妹銮英公主,等同于谋反,北路军所有将领都会被朝阳郡主处以腰斩。”敬翔为了挽救危局,打算胡诌圆谎,决定铤而走险,遂对有如是道:“郡主,单大都督刚伤了手指,急需疗养,还是让下官来阐明事情的真相罢...”

有如是道:“那好,且说来听听。”

敬翔语无伦次的瞎编故事,从头到尾都是避重就轻,虚以委蛇,有如是十分不耐烦,怒斥道:“敬翔!你当本主是三岁小孩么?是不是你们北路军与唐僖宗李儇暗通款曲,包藏投敌祸心?你快说!否则“紫霄神剑,无坚不摧”,你别逼我用宝剑试汝之头!”

敬翔吓得面色乌青,纳头喊道:“郡主饶命,郡主绕命啊!下官句句属实,无隐瞒之罪啊!”

有如是对四大天王之一的孟绝海道:“孟天王,将敬翔摘去斗绩,投入府政司,严刑伺候;自丁道隐以下各大将领,革职查办,北路军暂由本主执掌。”

孟绝海领诺。

未几,只听帐外有看门喽啰惊道:“啊,梁王殿下,你...你怎么伤的这么重?快...快来人啦,梁王殿下快不行啦...”

有如是首个飞出中军帐,持剑相扶朱温道:“梁王叔,你这是怎么啦?”言毕,仔细观之,只见朱温满脸血污,衣裳褴褛,胸口被樱花刀儿削去大块肌肉,身后弓矢连肤,直达腹内三寸有余,朱温有气无力道:“郡主...本王未曾...未曾远迎...我...我...”

有如是立即命令戊土、己土道:“快传军医,务必治好梁王疮伤!”

霎时间,朱温营帐慌乱一团,人人声咽,军医用炭火刀拔出朱温背后箭矢,发现含有剧毒“一钩吻”,胸腔大量淤血,生死只在瞬间。好在有癞痢头陀在畔,善于解天下奇毒,“一钩吻”当不在话下。但朱温伤情颇重,血崩骇状,癞痢头陀却无法施救。长叹一声道:“梁王殿下恐有性命之忧。”说完掩面垂泪。

有如是拱手道:“大师,请你务必治好朱叔叔的伤患,拜托了。”

癞痢头陀沮丧七分,惆怅道:“那好罢,贫僧尽力而为。”

却说北路军各大将领挨了一百军棍,本也伤残累累,得闻朱温险状,亦忘记了疼痛。只听张全义拉着癞痢头陀的胳膊道:“大师,你不是杏林医仙么,怎么就治不好梁王的伤呢?”

癞痢头陀道:“术业有专攻,贫僧只会解毒,若遇刀箭外伤,我亦束手无策啊,更何况梁王的外伤太过险恶,伤及肌理,不能药石可医。我只能略施麻沸之术,封其“冲门”、“府舍”、“大横”,再用银针攫取其腹内淤血。”

李唐宾见朱温躺在榻上昏迷不醒,问道:“那大师有几成胜算?能保殿下度此难关?”

癞痢头陀道:“实不相瞒,一成不到,全靠梁王自己意志,如果他能在明天申时以前醒过来,尚可还魂,如若不然,明日便是他的忌日。”

有如是、四大天王、天干十将、北路军各级将帅、箫筝二佬得闻,皆茫然失措。

然,牛存节、杨师厚齐声啐道:“嗬嗬,肯定是李儇这个狗皇帝不讲信义,企图杀死梁王,老子现在追到成都突突了他。”言罢,两人愤然离帐,各执兵器,跨上战马,火速前往剑南山道去劫李儇报仇。

路程二里,牛存节道:“杨兄弟,梁王殿下以自身为质,换回你我二人性命。恩德几番,不可再造。老子不杀这些李唐余孽,誓不为人。”

杨师厚突然停缰道:“咦?玉銮英还在我军为质,何不先拿她的人头泄愤?然后去找狗皇帝算账。”

牛存节提起四窍八环刀,豹眼冒火道:“嗯,我看可行。”

不移时,两人飞骑径往关押玉銮英的草棚。守备兵士见牛、杨到此,纳闷垂首道:“两位将军有何事?”牛存节用刀柄将守备兵士打翻,啐道:“好没眼力价,老子此来是要銮英公主的脑袋。”说着闯入草棚,欲砍玉銮英于当下。

玉銮英挡袖躲避,不解问道:“牛存节,你...你这是要干嘛?难道你想杀我?”

牛存节怒道:“不错,你皇兄李儇害死梁王。我现在就把你剁翻,以解我等心头之恨。”玉銮英道:“等等,刚才将军说甚么?梁王他怎么了?”杨师厚面容冷竣,低声抽泣道:“梁王已经朝不保夕,胸、腹受到重创,都是你皇兄李儇干的好事,我们此来就是想了结公主,以命抵命!”

玉銮英倩妙姿美,从草堆里爬了出来,微微沉吟道:“慢着,我皇兄怎么会杀朱温呢?他这么做,岂不陷我于死地?”

杨师厚支吾道:“这个...这个我们怎么知道?也许李儇反复无常,或许...或者你压根不是他亲妹妹。”

玉銮英啐道:“混帐!本公主尊号“遂宁”,乃懿宗惠孝皇帝的第十一女,生母乃恭宪皇后。”玉銮英此言掷地有声,不容旁人置疑。杨师厚先是一怔,转而问道:“公主,那你说说李儇小儿为甚么要杀梁王,如果说的不好,汝小命难保。”玉銮英其实也不知甚么原因,当她从草棚矮窗遥望有如是的军中大旗,旗上绣着一朵风铃花,她才恍然大悟,遂问杨师厚道:“杨将军,五里外驻扎的是朝阳郡主的羽林军、禁卫军?”

杨师厚道:“不错,郡主今日午时到达陇州,现今正在我军大帐。”

玉銮英趋身见牛存节、杨师厚腚子开花,血渍淌膝,于是道:“有如是还打过你们?”

牛存节不喜道:“老子健壮如牛,早将一百军棍视为儿戏,即使再打一百军棍,吾也挺的住。”

玉銮英道:“这就对了。”

牛、杨二将纳闷十分道:“公主,你到底是甚么意思?甚么就对了?”

玉銮英在草棚里邀牛、杨席地而坐,对二人道:“我怀疑梁王之伤很可能是他自己刺的。”

牛存节勃然大怒道:“放屁,哪有自己刺自己的?那些刀箭之伤几乎要了殿下整个人的性命。”

玉銮英道:“你们无故丢失梁王,实难自圆其说,有如是已经怀疑尔等通敌,所以先以棍棒威慑;梁王可能在帐外看到了,自知瞒不过聪明绝顶的有如是,于是只有自残身躯,以阻悠悠众口。演的越是逼真,才越有可能让有如是相信北路军没有叛变。”

杨师厚大惊道:“呃,刚才敬翔参军聪明反被聪明误,反而使得有朝阳更加怀疑,从而大发雷霆。”

玉銮英窃窃私语道:“江湖有谚,“一将杀伐有如是,朝阳之后无郡主”。此女能凭一己之力,首破长安,智慧非常人所能及。其实敬翔说甚么都没有用,反而越说越让有如是生疑。梁王见情形不对,兵行险招,以命相赌,目的就是想“以无声胜有声”。”

牛存节、杨师厚道:“怎么个无声?咱们听不懂?。”

玉銮英解释道:“首先,梁王命悬一线,可让有如是没有机会询问他是怎么被擒的。此为无声;再者,梁王伤的这么严重,即使是白痴,都会猜到他是从我皇兄那儿拼命相搏,逃回营地所致,有如是便不会怀疑尔等通敌。此为胜有声。”

牛存节、杨师厚恍然大悟,齐声道:“妙,妙极。”牛存节跪在草席上,弯腰致歉道:“公主殿下,末将粗鄙,刚才险些对你不敬,惭忸至极。”

玉銮英道:“这不怪你,只怪朝阳郡主太过厉害,若她知道朱温和我互为人质,她首先会到这里将我除掉,然后将你们各大将领解除兵权,最后软禁朱温。”

杨师厚听了玉銮英之言,接话道:“公主所言不差,朝阳郡主确实是这么做的,叵奈梁王受伤,解除兵权之举暂且做罢。”

玉銮英点头道:“嗯,是的。”接着叹道:“不过梁王自残身躯太过冒险,若是他真的死了,那就得不偿失了。不行,我今夜要去看他,不然我夜不能寐。”

牛存节道:“公主殿下,这太危险了。有如是现在军中,你不能抛头露面。这样罢,末将会将你的一席话告知兄弟们,让他们知道梁王实乃弃“車”保“卒”,不想让有如是抓到把柄。”玉銮英沉思片刻道:“嗯,好罢。”说完从粉袖内拿出一盒蟾丸,道:“此乃鉴真法师的,后由他的东瀛徒弟“藤原佐世”进贡给咱们华夏,可保梁王无虞。”

【注◎鉴真法师:唐朝僧人,俗姓淳于,江苏扬州人,律宗南山宗传人,也是日本佛教南山律宗的开山祖师,著名医学家。应日本留学僧请求先后六次东渡,弘传佛法,传播医学,促进了文化的交流。日本人民称鉴真为“过海大师”,向他学医之人不计其数。所以在14世纪以前,日本医馆都悬挂有鉴真法师头像,把他视为日本医道之祖。“”是鉴真法师的独门秘药,对所有外伤效果显著,在日本广为流传。】

牛存节、杨师厚接药拜谢,辞了草棚返回中军帐。

待至夜里,牛、杨将玉銮英所讲之事悄悄地告知敬翔、丁道隐、朱宣珍、李唐宾、张全义、箫筝二佬、癞痢头陀,众人皆称然。梁王服食后,情况果然略有好转,指头可动,呼吸尚可。

此时,有如是派手下戊土、己土前来看望朱温,二将问敬翔道:“敬参军,梁王殿下醒了没有?”

敬翔假装哭泣曰:“未醒也。”

翌日卯时,有如是又派庚金、辛金来问。

敬翔老泪纵横道:“哎,不知梁王还能支撑多久。”

午牌时分,有如是再派壬水、癸水相望,敬翔言亦同。

戊土、己土、庚金、辛金、壬水、癸水六人回禁卫军军营告知有如是详情,有如是以紫霄神剑撑地,唉声叹气道:“哎,梁王叔赤胆忠心,本主却怀疑他和李儇有染,实在不应该呀。希望吉人自有天相,他能尽快好起来呀。”

甲木、乙木道:“郡主,依卑职看,事情应该是这样的。梁王殿下失手被擒,不甘投靠李唐余孽,故尔寻机逃回,哪知残唐追兵迅至,将梁王击成重伤;敬翔等人投鼠忌器,所以没有派兵去追,否则会激怒李儇,朱温更难保全也。”

有如是抬头望了望蓝天白云,怅然道:“也许是罢。”说着对丙火、丁火道:“二位将军,等下不管朱温是否能挨到申时,咱们拔寨起行,返回长安,将陇州战事呈上御览。”

丙火、丁火道:“诺。”

待到申时,敬翔来请有如是道:“朝阳郡主,忒好消息,梁王殿下醒了。”有如是喜出望外,道:“敬参军,快快带我去见。”片顷,有如是到了朱温寝帐,低首蛾眉道:“后进朝阳,参见梁王叔。”朱温有气无力道:“呃,是...是朝阳啊?本王...本王身况违和,不...不能起身相迎...”言毕,呕血三升,不醒人世。

有如是见状,对敬翔道:“敬参军,本主就不打扰王叔休息了,就此拜别。晚辈不识尔等忠心,差点酿成大错,请受有朝阳三拜。”敬翔大惊,连忙扶身道:“朝阳郡主快快请起,你乃桐梁鸾凤,吾乃乡野草鸡,您高贵之姿岂能下拜无用之人?老臣惶恐,惶恐了。”有如是道:“非也。大齐军中,官无大小,一视同仁。本主犯下弥天错误,当以幡然悔悟。”说完对北路军各大将领一一拱手道歉。行礼毕,有如是出帐,敬翔等人夹道途送,视望朝阳郡主、四大天王、天干十将返回西都。”

这时,朱温将被褥一脚踢开,出帐下令道:“敬翔,快快通令全军赶赴汴京,本王一刻都不敢在此多呆。”敬翔纳闷道:“王爷,你...你的伤好了?”朱温大赞道:“果然是神丹妙药,我昨日就已经好转了,刚才的吐血是我故意装给有朝阳看的。演戏不逼真,反倒遭雷劈。”

敬翔闻言大喜,道:“好,属下马上去办。”

朱温道:“等等,但不知是何人所赠?据说此药源于华夏,不久便已失传。怎地...”言未绝,众将笑曰:“銮英公主。”

牛存节提着四窍八环刀,啐道:“你们全都瞎嘚瑟。銮英乃公主之名,应该称为遂宁公主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