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心记》50集武侠豪情小说连载,【彭世通著】)
第10集:葛陂投杖掖龙鳞,嶰谷取竹隐凤鸣
卷伍◎
☆☆李佾道:“草民绝不是李唐余孽,这一点,郡主尽管派人去临潼附近查访。如果是,我愿意死于你的紫霄神剑之下。”有如是佯怒道:“吾平生有四恨,李唐余孽可是首当其冲的。本主宁愿错杀一千,也不放走一个。就请员外把狗头老老实实伸出来,试我一剑。”言毕,紫霄神剑唰地一声,自动从有如是背后弹出,紫色光芒闪耀,直指李佾喉节。
李佾大呼道:“郡主不要。”要字未完,筵席上杯倒菜洒,紫霄神剑把时光凝结于此刻。
两人对峙良久,枭不英兴高采烈地带着平康坊的小菊红前来向李佾坦明婚事,抖见有如是以剑逞威,高声叫道:“朝阳郡主!你...你干甚么?”
有如是灵机一动道:“枭大叔,我只是和你家员外闹着玩的,他刚刚提出,想看看我的紫霄神剑到底有多锋利,所以我便拿出来,给他瞧瞧。”
枭不英乃是个粗野壮汉,心思不腻,信以为真道:“哈哈,原来如此。让我说啊,紫霄神剑全称“紫霄问天剑”,乃秦始皇赢政的贴身佩剑,亦是上古帝道之剑,其锋天成,无坚不摧。郡主娘娘,快...快把宝剑放下,咱们接着喝酒。”
有如是听完,瞅见李佾依旧面不改色,毫无惧心之理,遂对他道:“员外,看了这么久,那么...你觉得我的这柄宝剑够不够锋利呢?”
李佾连连笑道:“神剑当佩英雄,草民有缘得见,真乃三生有幸。朝阳郡主,来,来,来,宝剑我已欣赏,咱们今夜无醉不归。”
有如是于是将紫霄神剑还鞘,独自饮茶,睥睨一切。
这时,枭不英携着小菊红的玉手坐上席间,小菊红颔首低眉道:“平康坊花魁娘子见过朝阳郡主、李佾员外。”
李佾道:“小菊红,听说你已改善从良,又与枭老大两情相悦,本员外知道你们俩此来的用意。”
枭不英听罢大喜道:“东家,你同意了?”
李佾对枭不英、小菊红道:“当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你们二人的婚事就放在下月举办,恰好又逢殃儿的满月酒,岂不双喜临门?其实呀,我们华清苑已有二十多年没办过这么大的喜事了,届时,我会邀请全长安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赴邸,这样才不会辜负菊红姑娘呀。”
小菊红热泪俯拜道:“多谢员外能够成全。”
李佾嘿嘿捋须道:“其实,你应该要感谢无极老母才对,要不是她老人家逼着枭老大娶你,还真不知枭老大还要鬼混到啥时候。”枭不英摸头搔耳,傻笑不已。遥想无极老母当初威逼自己娶小菊红,险状历历在目,口中不禁倒抽两股凉气。
在场人中,唯有有如是察察为明。瞥见小菊红妖娆风骚,如同一枝出墙红杏,醉惹春风。小菊红言谈举止为何?当有诗为证:
逾墙红杏太风流,
处子贪欢甘被搂。
莫道偷香原韵事,
戏子无情难包羞。
有如是于是只对李佾道:“员外,下月贵府双喜临门,本主定会欣然赴会。只因公务缠身,先就告辞则个。”
李佾道:“嗯,郡主好生慢走。”言毕,命令老二枭不雄护送有如是回京。此事暂告段落。
时光飞逝,不负我欤,转眼就到了枭不英、小菊红婚礼,以及聂离殃的满月酒。华清苑内聚满了大齐达官贵人、江湖武林人士。
大致有朝廷的秦王府高思继、有如是父女;
北衙府政司天干十将:甲木、乙木、丙火、丁火、戊土己土、庚金、辛金、壬水、癸水;
羽林军四大天王:孟绝海、班翻浪、邓天王、彭白虎;
长安府尹:史弘肇;
马帮帮主:郑三公(因曾卖马给王彦章、高思继,故被高思继请来喝盅);
西宗三长老:掌棒长老丐九、掌钵长老、掌牌长老;
西宗四才俊:于亨通、计广施、柳飘然、鱼丸子;
西宗庄绿翘;
临潼酒肆:何掌柜、店小二等;
长安平康坊:老鸨、众妓女;
长安青龙寺:不生方丈、监寺清风禅师等。除上述以外,李佾员外还请了骊山芷阳湖、华清池的乡舍左邻,连续笙簧载舞,吃喝狂歌三日才散。
约摸到了来年春色,聂夫人对李佾道:“老爷。去年,青龙寺的不生方丈替我解签,说我不久必有子嗣,不料真被他言中。看来老和尚神通广大,咱们应该去寺里还愿烧香,祈福平安才是。”
李佾道:“嗯,要不是殃儿降生合时,本苑皆有血光之灾,现在想来,依然余悸。是该去青龙寺布施则个,聆听大师教诲。”于是乎,夫妻二人斋戒一日,择了吉时,领着天山二枭,往青龙寺里来。
却说青龙寺位于长安城东南的乐游原上,坐落于延兴门内的“新昌坊”。该寺建于隋文帝开皇二年,原名“灵感寺”。唐龙朔二年复立为“观音寺“。景云二年改名“青龙寺“,乃佛教真言宗祖廷。现任住持不生方丈,年逾八旬。他听闻李佾员外赏临,亲自出寺来迎。
不生方丈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见过员外、夫人,以及两位枭氏居士。”
天山二枭齐声恭敬道:“见过方丈神僧,晚辈这厢有礼。”
稍顷,李佾笑道:“大师,我们只一月未见,没想你愈来愈红光年少,青春饱满了。”
不生方丈道:“托员外和夫人的鸿福,老衲痴心念佛,心无旁骛,故尔年岁有些,依然童颜。来,四位施主请到大雄宝殿叙话。”李佾等人则随不生方丈进到寺里,只见庙内古树参天,仙雾缭绕;青墙红瓦,庄严宝相。当有诗为证:
独上高寺去,一与白云期。
虚槛晚潇洒,前山碧参差。
忽似青龙阁,同望玉峰时。
因咏松雪句,永怀鸾鹤姿。
不移时,华清苑众人依照主仆坐于左首蒲团,不生方丈命执事僧看茶。李佾品了一口,道:“大师,今日我们突兀来到宝方,还旧俗愿,特来答谢汝卦辞之验。”
不生方丈道:“阿弥陀佛,种善因必得善果。员外宅心仁厚,世所难有。中年得子,犹未晚也。”
李佾笑道:“大师法眼功德,今事成喜,故来布施则个,大师万万不可拒。”
不生方丈垂首道:“那好罢,老衲先且谢过。”
稍顷,天山二枭齐集了僧服袈裟四十箱,香油棉烛三十箱,佛光金像十一箱,银锭财帛二十箱交予监寺清风禅师。不生方丈大喜道:“四位居士馈赠甚巨,功德无量,老衲代表寺里由衷致意。”
布施毕,不生方丈见李佾眉额焦灼,痨病犯内,于是道:“员外,你虽逃过梁王朱温一劫,但你本人的身体每况愈下,老衲实在为你担忧。”
李佾咳嗽道:“哎,我的这个顽疾,缠魇近二十年,中间请了无数郎中看过,众人皆是束手无策。”
不生方丈捋须道:“阿弥陀佛。依老衲看来,员外病根不在其心,而在芸芸众生。”
李佾不解,遂问道:“还请大师明细则个。”
不生方丈道:“昔年,范蠡帮助勾践兴越国,灭吴国,一雪会稽之耻。功成名就之后,急流勇退,化名姓为“鸱夷子皮“,遨游于七十二峰之间。吴越百姓顶礼膜拜,尊其为“商圣财神“。又因他后定居于宋国陶丘。故又名“陶朱公“。”
李佾微微点头道:“此乃春秋往事,本王有所耳闻。”
不生方丈接着道:“由于范蠡好财囤居,因劳成疾,在他四十岁以前犯有严重的心悸,几欲亡故。同样吃了许多的仙草药羹,但始终不见好转。”
李士燮闻之大惊,沉思片刻道:“但不知陶朱公,后来是生是死?”
不生方丈道:“范蠡自知岁月无多,生无可念。于是三散巨额家财,帮助那些受苦受难之人。可是奇迹发生了,元始天尊见陶朱公“富而且仁”,故有意增其长寿。因此,范蠡居然活到八十八岁才卒。”
李佾恍然大悟道:“大师的意思,是要本王破财免病?”
不生方丈道:“阿弥陀佛,老衲正是此意。如今新朝未稳,灾民遍布华夏。员外乃长安首富,富可敌国。何不效仿陶朱公,捐赠帛粮给长安百姓,百姓自会感念员外仁心。到那时,黎民焚疏化表,员外功德无量,一旦感染上苍,其病自消。”
李佾闻言大喜,天山二枭侧目。
不生方丈接着又道:“员外,钱财乃身外之物,取之于民而用之于民,民富则天下平;天下平则上意隆,隆则必安。”
李佾哈哈大笑道:“听大师金玉良言,在下痨病无忧矣。”
正在这时,一个小沙弥匆忙跑来殿里道:“启禀方丈,从商州来的一千难民都已安置妥当,皆在本寺后院“养病坊“中休息。不过...不过...”
不生方丈道:“别急,且慢慢说。”
小沙弥道:“其中有两名婴儿,约摸半岁。由于曾经被大火烧伤,没有即时医治。那两名婴孩的伤口,现在已经化脓感染,危死旦夕。”
不生方丈大骇,忙道:“快快抱来我看。”
小沙弥道:“领遵法旨。”
须臾,小沙弥抱婴入殿,不生方丈接过手中,只见那两名婴儿眉目带血,身有褥疮;手臂、脚踝都已杯口大小脓疥,腥臭难当。旋即念了弥陀,问道:“这两名婴儿的父母何在?”
小沙弥道:“不知也!他们的父母也许死于战乱,无可稽考。不过,从他们二人身上分别搜到两卷被烧焦的经书。一部叫“紫...甚么诀”,已被烧的只剩最后一页,尾书有李思明三字;而另一部则叫“陈甚么...甚么略”,同样烧的只剩最前面一页。”
不生方丈依言,从二人襁褓中翻出《紫霄心诀》、《陈隐公兵略》残章。果然两部经书烧的面目全非,只能隐约看到些许字迹。不生方丈叹道:“哎!这两位婴孩的疮疔已扩散到全身,误了最佳时期,恐无救也。阿弥陀佛。”
聂夫人见两个孩子十分可怜,起身观之。只见他们的眼皮溃烂,口角渗血严重。摸了摸前额,皆奇烫无比。于是对不生方丈道:“大师,可否让我把他们二人带回府上医治?”
不生方丈道:“可以。不过,此二子性命有虞,恐对贵府不太吉利。”言讫,隔空画了个降魔符咒,撩拨两块金锁片,分别挂于那两名婴儿的脖颈上,用以辟邪。
未几,不生方丈跪于蒲团,向佛祖虔诚礼拜,抽了支玉签,签上字曰:“乞儿。”于是,不生方丈将有《紫霄心诀》的那名婴儿直接管叫李思明;而怀揣《陈隐公兵略》的那名婴儿只知他本家姓陈,所以金锁片则刻上“陈乞儿“三字,作为他的名字。
却说青龙寺养病坊,收留商州来的战争孤儿甚多。稍微大一点的孩子能记事,能道出自己姓名;而小一点的姓甚么,叫甚么,都无从知晓。然,李思明、陈乞儿运气忒好,不生方丈好歹能从烧焦的经书中,得知他俩姓甚名谁。
约摸午牌时分,聂夫人将李思明、陈乞儿抱在怀里,拜别了青龙寺不生方丈,悉数回到骊山。五日后,李思明、陈乞儿伤情依旧没能有效遏制。只见他们全身毒疱隆起,痈疔越积越多,比在青龙寺时更为严重。
华清苑郎中医治无方,沮丧报道:“员外、夫人,我看李思明、陈乞儿伤病缠身,回天乏术,你们最好将其还给青龙寺养病坊,以免府中感染瘟毒。”
聂夫人喝道:“狗奴才!你治不好,就别乱嚷。甚么瘟毒?这两孩子只是烧伤磕碰,耽误了最佳救治时日而已。汝信口雌黄,着实该打。”言罢,命令枭老二将他拖出,杖打十棍。
郎中惊骇道:“夫人息怒,奴才知道错了。”
这时,李佾对聂夫人道:“夫人,郎中之所以这么说,也是为了全苑上下着想。倘若这两名婴儿死于府中,大不吉利。依我看,他的话儿说的虽有些偏激,但初衷还是好的,还是算了罢。”
聂夫人怒气半消,说道:“尽然老爷求情,我又能说甚么呢?”
李佾道:“不如这样,既然府上无救治之方,那么明日我派枭二爷在长安张贴榜文,广罗天下名医。凡能治好李思明、陈乞儿伤势者,赏银十万两。”
聂夫人闻之大喜,道:“老爷如今看透红尘,不像以前吝啬钱财了。”
李佾惆怅道:“江湖有谚:做人须学李员外,家财亿贯亦谦然。其实现在才发现,我做人远远不够,当以“富而且仁”励之。”
翌日,榜文一经张出,受重金驱使,华清苑陆续来了许多长安名医。他们看了李思明、陈乞儿的伤患,无不摇头叹息道:“此二子非药石可救,篷莱岛人亦束手无策。员外、夫人最好把他们还给养病坊,不要让贵府沾惹晦气。”久而久之,张榜寻医告一段落。
有一晚,聂夫人的贴身丫鬟翠珠,给李思明解裳清洗伤口时。忽然从襁褓中跌落一部烧焦书籍,翠珠由于不识字,连忙请枭老二来认。
枭不雄于是来到浴房,持书观之。喃喃解释道:“前些日子,我曾听不生方丈说过,这部书叫紫什么...什么诀,估计是这孩子父母留给他的。你看,最后一页还有李思明的名字哩。”枭不雄接着将残书放回李思明襁褓,遂对翠珠软语道:“小翠,我以为你着急想我了。原来,汝叫我过来只是为了这事。”
翠珠娇羞无限道:“你以为是甚么呢?”
枭不雄毛手毛脚道:“老子以为你让我来替你排解寂寞。”一面说,一面直勾勾的盯着翠儿的小蛮腰。
翠珠佯装斥道:“枭老二,你忒也色胆包天!”
枭不雄哈哈笑道:“少来。这里又没有人,不如咱们就在这里找点乐子。”
翠珠道:“真不知羞,夫人等下会唤我服侍,我可没空陪你。”
却说枭老二是个出了名的猫腥儿,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又是华清苑红人。隔三差五地偷偷揩丫鬟们的油。华清苑共有数百余名女婢,有的对枭老三敢怒不敢言;有的与他半推半就;有的则直接拒绝些个。
不过枭老二虽然好色,但他有度。对于服从自己者,他往往温言尔语,撒拨陪睡人几两银子;对于不服自己者,也不招惹。这样,他在华清苑混的风生水起,几乎夜夜新郎。
这时,枭老三粗手相扣,紧紧搂着翠珠细腰,嘴对嘴道:“翠儿,就一会功夫,你难道不通融么?”
翠珠吐兰芝香,轻咬樱唇道:“要多久?”
枭不雄道:“就一盏茶的工夫。”
翠珠格格娇笑道:“你这死鬼,最好快点。不然被夫人发现,你我皆吃不了,兜着走。”不一会,只见一双绣花鞋飞入左边香草处,一只大筒靴窜至右侧花坛旁。于是两人在浴室纵情四海,忙的不可开交。
欢乐今宵已毕。翠珠将李思明、陈乞儿抱起,正要回殿向聂夫人复命;枭不雄则抹了抹油舌,着好衣装,将要从窗外溜走。
正在这时,蝴蝶满天,风云变幻,一柄“蝶翼多情刃“破窗飞入,划破夜空宁静,直直的从枭不雄头顶飞过,还蹭了他几根眉毛。枭老二认得此刀,心惊道:“无极老母!哎呀呀,老子这回死定了,老子这回死定了,我的个乖乖!”
果不其然,蝶翼多情刃刀影抖起,犹如片片雪花。夹杂着劲气,袭卷满屋。枭不雄和翠珠被种无形之力击昏,不醒人世。待两人醒来时,发现自己已在象棋山下。枭不雄环顾周围,只见月光下立着一黑影,蝶翼多情刃在她手中透着七彩霞光,光亮夺目。时不时的,飞来无数蝴蝶在刃周翩翩起舞,忒是美仑美奂。
枭不雄登时失魂落魄,跪在棋盘里,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向那黑影央求道:“求老母开恩,千万别杀我,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
无极老母冷冷道:“给个不杀你的理由!”
枭不雄颤巍巍地道:“我与翠珠各取所需,两厢情愿;二则,是为了救人,所以恳求老母放过我这一回。”
无极老母疑道:“救谁?”
枭不雄指着翠珠怀里的两名男婴道:“李思明和陈乞儿。”
无极老母转过身,隔着七丈远,见那两名婴孩奄奄一息,面黑指浊。于是拈了两根银针飞入李思明、陈乞儿的气海穴,隔空把脉。说道:“这两个婴儿无可救药,当下能救他们的只有一个办法。”
枭不雄忙问道:“甚么办法?”
无极老母厉声道:“那就是你的狗命。”
枭不雄旋即颤抖道:“别,千万别这样。”
无极老母淡淡地道:“只要我把你杀了,老身自会救这两个婴孩性命。”
枭不雄失色土面道:“晚辈一时愚钝,色心上脑,望老母开恩。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无极老母斥道:“为时已晚。汝夜夜寻欢,处处留情。汝用情不专,与负心薄幸郎无异。你死在老身的蝶翼多情刃下,也不枉你天山二枭身份。”无极老母顿了一顿,接着又道:枭老二,你应该知道“蝶翼多情刃,刀下无冤魂”。老身一定给你个痛快,绝无半点苦楚。”言罢,蝶翼多情刃嗡嗡作响,蝴蝶飞天颉颃,即将动刀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