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义浩!!你这是在干什么!?”
墓陵前的陆仁正微闭着双眼,专注于吹奏长笛。曹操突然而来的这一声怒喝当时就把陆仁给吓了一大跳,连手中的长笛都差点离了手。这还好是在白天,如果是在夜里,陆仁可能都会以为是墓陵中的鬼魂来找他算总帐了……虽说陆仁从来就不信这些鬼神之谈。
慌乱的急转过身来,陆仁一看清怒吼的人是曹操便当场楞在了那里,而曹操已怒气冲天的赶了过来,指着那一排排整齐的墓碑喝道:“陆仁!孤且问你,这里下葬的,是否都是你发掘来的徐州之人的尸骨!?”
陆仁怎么也想不到曹操居然会跑到他这里来,更想不到曹操竟会发这么大的火,人在呆呆楞楞中稀里糊涂的就接上了话:“是、是啊!曹、曹公为何会来此……”
曹操怒道:“陆——仁——!尔竟然违吾将令,该当何罪!?”
陆仁这会儿真的被闹得越来越糊涂了:“违、违令?我、我没有吧?曹公您让我发丘掘墓取随葬的金宝财物以充军资,同时节制众人,亦不可中饱私囊,这我全都做到了啊……”
曹操气得一挥手,喝令道:“来人,将陆仁于孤拿下!”
“咦——!?”陆仁在愕然中瞪大了双眼,不知道曹操这是在发什么神经。自己明明没做错什么事的,怎么好好的曹操要抓他?
就是这一楞神的功夫,陆仁马上便被曹操的近卫给制住了。而曹操探手方欲抽剑砍人,郭嘉已经急急的赶了过来,慌慌张张的按住了曹操抽剑的手道:“主公请息怒,主公请息怒!”
“奉孝!!”
郭嘉扭头瞪了陆仁一眼,稍稍的措了一下词道:“主公请恕我直言,只怕主公错怪义浩了吧?义浩为发丘中郎将尚不满一月,可能对主公旧日军令并不知晓……”
“……”曹操的手被郭嘉这样按住,人在怕误伤郭嘉之下也只能强行压下火气,瞪着陆仁喝道:“陆仁!难道孤调派给你的一众百夫长未曾向你提及过孤旧日军令吗!?”
不用郭嘉向陆仁使眼色,陆仁己经茫茫然的摇起了头:“旧日军令?一直没人向我提起过什么啊!我这段时间里完全是按曹公的吩咐去做,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说实话陆仁现在的这个“茫茫然”有一半是装出来的。原本好好的,突然一下莫明其妙的被曹操下令制住,还差一点就直接动手砍了他,这使陆仁根本都没反应过来去激**能强化。好汉不吃眼前亏,陆仁知道现在最好是装傻,好让郭嘉向曹操劝几句“不知者不罪”,这样他才有机会保住小命是不是?必竟在陆仁的映象中,曹操一言不合就动手砍人的事那可是屡见不鲜的。
曹操扫了陆仁一眼,从陆仁的神情中确定陆仁没有说谎(的确陆仁是没有说谎,因为陆仁什么都不知道),按住剑柄的手这才慢慢的撤了回来。愤恨中转过了身道:“先押陆仁回寨,再传令发丘百夫长,把这里的徐州尸骨重挖出来曝尸!!”
“哎——!?”陆仁一听这话便大吃一惊,挣扎了几下没能挣开制肘。刚想开口,郭嘉的眼色已经送了过来。陆仁并不笨,望见了郭嘉的眼色之后只能先强压下想说的话,老老实实的随曹操回营寨去。
被押解在路上时,陆仁扭回头向墓群望了一眼,那边已经有发丘军在挖掘新葬之坟,眉头不由得紧紧皱起……
——————
傍晚时分,陆仁的军帐。
“我说臭小子,今天算你反应快,不然你这会儿只怕已经人头落地了!你现在也知道自己做错在哪里了吧?以后千万别再自作主张的做一些画蛇添足的事了!!”
陆仁跪坐在桌几前,低着头无言沉默了许久才摇着头轻叹道:“我想不通!曹公一家被张闿半道劫杀的事已经过去快一年了,怎么曹公到现在还这么哽哽于怀?若是攻下徐州,把陶谦的尸骨拉出棺来鞭尸曝骨的我还能理解,可为什么连徐州百姓的尸骨也……”
郭嘉摇了摇头道:“这不过是主公的泄愤之举罢了……唉,你这要我怎么说呢?只能说你这臭小子真不是一般的倒霉!”
“啊……”陆仁的双手在脑后乱抓一气道:“倒霉?”
郭嘉道:“是,你真小子真的很倒霉!本来你这次任发丘中郎将,只在短短一月不到的时间里便发掘出了那么多的财物令主公的军资窘境稍解,这已经让主公的心境稍宽;而后你又能在发丘中保存下了这么多先秦七国的古籍,这便着实令主公颇为赞赏了。不过你挖出来的那些书简真的都是些传闻中早已失传的古籍,我与文若在府衙中看到的时候都吓了一大跳。”
陆仁稍稍明白了一些,哑然道:“我就说呢,曹公怎么会亲自跑来这里送粮,闹了半天曹公是为了这些古籍才来的啊?只是这种事派人传个话,我让人送去鄄城不就行了吗?”
郭嘉道:“主公一向爱书、惜书,你突然一下送去了五卷早已失传的先秦古籍,主公又哪里还能安坐得住?按捺不住之下带上我就往这里来了……所以说你小子运气太差!主公今日来时看过你收捡整齐的书简之后,都已有意在重掌衮州后另委他职于你的。若不是徐州突然传来的消息令主公心境为之大变,或许对你那个‘只取金宝而不坏人尸骨’之举还会有所称赞的吧。可惜啊,你没碰上好的时候!你小子的时运太差了!”
“徐州传来的消息?”陆仁突然一下明白过来,心中暗道:“徐州传来的消息……多半是刘备已经坐领了徐州。哎,难怪曹操会发那么大的火!徐州当时没打下来还让吕布端了老窝,最后还让咱们的刘黄鼠捡了现成的便宜,换我我都要气疯掉了啦。而曹操是奸雄不假,可看书上写的,曹操因为怒火攻心而做错的事也从来不会少……”
却见郭嘉摸出小葫芦,心有不甘的灌了口酒道:“刘备已经坐领了徐州啊……就像你方才所说的,当初主公攻打徐州的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快一年,到今时今日主公心中的怨气虽不能说已然全消,却也不似初时那么狂暴,但也只是因为许多的事暂且强压在了心底而已。现在被刘备不费一兵一卒就坐领徐州的这件事一激,又岂能不怒火攻心?还好,总算你小子不是有意违令,不然我这会儿还得想办法救你。”
陆仁的面部肌肉僵硬了起来,心说我还真不是一般的倒霉,这么乱七八糟的事都能给我碰上。按一般的情况来说,他就算是把那些尸骨重葬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因为曹操不会特地跑来看他是怎么发丘的对不对?偏偏陆仁之前送去的古籍引发了曹操极大的兴趣,然后又撞上刘备这档子事……
甩甩头不去多想这些烦心的事,必竟小命能保住就是万幸了。按今天曹操押陆仁回营审问陆仁时的情况,陆仁可能会完全没有机会去激活强化状态逃命的!长长的松下了一口气,陆仁却又想起了那些被二次发丘出来的尸骨,心底那份难受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低声自语道:“那我现在这样算什么?都说死者为大,我已经惊扰过众多死者一次了,现在却又因我之故,要害得他们被再次惊扰……连死后都不得安宁的。”
郭嘉上前拍拍陆仁的肩膀道:“臭小子别想太多,这都是时事所迫,你也是没办法。都说无心为过者,不以为过也,你本来是好意,只不过成了好心做坏事而已。若那些死者泉下有知,相信也不会怪罪于你才对。”
陆仁沉闷无比的轻声道:“说是这么说,可是我真的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说了别想太多了,放宽些心境便是。别忘了我们身处乱世,想活得好好的就不能有妇人之仁,不然死的就会是自己……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你任发丘中郎将的这一月里也没吃过什么好些的饭食吧?这次我随主公送来粮草,主公还特意着人多带了不少肉脯给你们。我已经吩咐了厨人烹制,算算时间马上就做好了吧。我还带着些酒,一会儿咱们好好的喝上几杯,也当是给你压压惊。”
“哦……”陆仁的脑子里现在乱七八糟的,只是胡乱的应了一声,坐到了帐门前吹吹晚风,好让自己的脑子能清醒下来些。
不管怎么样,这饭还是要吃的。而且就像郭嘉刚才说的那样,陆仁当发丘中郎将的这段时间以来还真没怎么吃过点像样的东西。不多时厨人把烧好的饭菜肉食送进帐来,陆仁与郭嘉面对面的坐到了一处,互敬三杯后便大吃特吃——陆仁也不知有多久没见着荤腥了。
或许是抱着心情不好时大吃一顿便能让心情好起来的想法,陆仁这会儿是狼吞虎咽,甚至还和郭嘉开玩笑一般的在盆中抢夺肉食。等到两个人在嘻嘻哈哈中吃完了晚饭,一齐坐到了帐外乘凉时,陆仁拍着圆鼓鼓的肚皮笑道:“好久没吃得这么饱、这么痛快了。哎——今天这些肉脯的味道不错……关东一境蝗灾大荒,曹公那边能用掘出来的金珠财物向那些尚有存粮的大族购来些粮草已经很不容易了,真想不到居然还能购来这些肉脯让将士们也改善改善。”
郭嘉晃了晃手指头道:“这些肉脯不是购来的。那些个大族在主公威逼利诱之下,肯卖些粮米出来已经很不错了,又哪里还肯再多卖家畜以供肉食?”
“咦!?”陆仁一听这话心中猛然一惊,因为他这会儿头脑已然清醒,突然想起来了一些事。想了想自己暗中摇头,用很不确定的口气向郭嘉试探着问道:“那这些肉脯是从哪里得来的?我以前从没吃过这种味道的……是主公差将官带兵去山中与荒野之地围猎野兽打粮得来的吗?”
郭嘉打了个响嗝:“好像是吧。”
“哦……”陆仁微微的松了口气。
郭嘉没注意到陆仁的举动,接着刚才的话道:“这次给你们送来的粮米肉脯,是前些天程仲德于范县筹措而来的。送来之后荀文若算了一下,也就够主公大军三天之用……”
这话未说完,陆仁突然一下蹦了起来,脸色也突然一下变得苍白如雪:“你、你刚才说什么?这、这些肉脯是、是范县程昱送来的!?”
郭嘉好奇的道:“咦?怎么你知道程仲德程老儿已改名为昱了?主公为仲德改为为‘昱’的时候,你不是正在这里发丘吗?”
陆仁此刻浑身上下都颤抖了起来,声音也在打颤:“老郭你告诉我,这些肉脯……真的是程昱送来的!?”
郭嘉点头。
陆仁颤抖着的左手食指已经顶到了眉心,很快就在资料中查到了这么一句话:“初,太祖乏食,昱略其本县,供三日粮,颇杂以人脯,由是失朝望,故位不至公。”
“天啊——”
这声“天啊”是陆仁在心中的大叫,却并不是由喉间发出的。因为此刻的陆仁的正在不住的半伏下身恶心狂吐,嗓间又哪里能吼出声来?
郭嘉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拍背揉胸的照应陆仁,也不知道陆仁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好不容易见陆仁已吐无可吐刚想问话,陆仁却觉得自己一阵阵的头晕目眩,转瞬间便晕阙了过去……
(这个这个……不多说什么了。无耻求票、求收藏、求推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