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这个陆义浩!!我调他去濮阳是让他去屯田,不是要他去除田!!”
鄄城府衙,荀彧一改其往日谦谦君子的儒雅形像,顿足捶胸外带拍桌子的,气得是暴跳如雷。而荀彧的这一怒不要紧,却把厅中侍立的濮阳信使给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却见荀彧气得在厅中来回踱了十几个圈,火气才稍稍褪去了些,复又回到座位坐下。信使见状小小心心的取出了两卷竹简奉到荀彧的桌几上道:“这是夏候太守与陆令君的行文,请荀司马过目……”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二位,荀彧的火气当时又冒了起来,再次重重的一拍桌子:“不看不看!这个陆义浩,做事也太不知轻重了!主公如今西迎天子领兵在外,濮阳又只不过方定数月,民心尚且不稳,对郡内豪族正当好言劝慰以安其心,不使其心疑而生出祸乱好稳固郡治。他到好,他到濮阳才几个月?田不好好的屯,他跑去夷濮阳田氏的族干什么!?”
信使吓得又缩了回去,荀彧则坐在那里大生闷气。
“文若!却是何事令你如此震怒?”
一个年过五旬,须发间已有不少银丝的老者步入厅中。荀彧望见来人赶紧离席施礼道:“仲德先生到了。”
仲德,程昱的表字。因为濮阳已重归曹操之手,军政中心自然要先转移到比鄄城更合适一些的濮阳城,所以这几个月荀彧正在作转移的准备工作,同时把程昱从范县调回鄄城,从荀彧那里接手鄄城的治理与守备工作。
各自礼罢就座,程昱复问道:“文若,你一向静而守智,今日却为何如此震怒?”
荀彧重重的叹了口气摆手道:“唉,别提了。去冬我派陆义浩先我一步去濮阳屯田积粮,可他日前竟然与夏候元让一起夷了濮阳田氏的全族!甫闻此讯,我又岂能不怒?”
一句话说出来,程昱的脸上也变了色:“混帐!他二人也太不知轻重了吧!这濮阳田氏又岂是能轻易动得的!?”
为什么不能轻易去动?这里似乎有必要细说一下。
荀彧与程昱那是多聪明的人?当然知道田氏是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但正因为田氏是一根成功的墙头草,所以才不好动。前者吕布占据濮阳的时候,田氏曾经帮吕布用计,差一点点就让曹操一命呜呼,但之后却又是田氏帮曹操夺回的濮阳。看似功过相抵,但实际却使曹操不能去动田氏,因为一动田氏,曹操肯定会落下一个“挟恨报复”的口舌。
况且田氏是濮阳豪族之首,自身的家丁部曲实力如何姑且不去论,濮阳一地的大小豪族可都盯着田氏。田氏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其他的豪族岂不在心疑之下人人自危?在那个时期,地方上的实力其实都在这些大大小小的豪族手中,要是人人心疑、个个自危,其结果自然是造成地方格局的动荡不安。而曹操才刚刚夺回濮阳几个月,本身立足未稳的,又急着带兵西进去抢夺献帝,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濮阳再出点什么事,那曹操搞不好就真的会“无家可归”——别忘了周边的袁术、袁绍、刘备、吕布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和你老曹硬碰硬是会差点,但玩落井下石嘛,保证一个比一个厉害!简单点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夷田氏全族的这场事要是一个没处理好,曹操就不用再混下去了。
刚才是荀彧在厅中来回乱窜,现在便换成了程昱在厅中打起了来回。片刻之后程昱便急向荀彧道:“文若,此事非同小可,你要尽快赶去濮阳善后,否则吾等休矣!鄄城琐事且交由我来代你打理便是。”
荀彧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那就劳烦仲德先生,我马上回府去收拾行装。”
这二位有一句没一句的,侍立在厅中的信使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道:“二公可否听小人一言?”
程昱喝道:“有什么话快说,别磨磨蹭蹭的!”
信使再次把那两卷竹简奉上道:“小人受陆令君书信时,陆令君于病榻上曾交待于我,说荀公闻知田氏遭诛一事必然会方寸大乱,但若细看陆令君行文便可宁息。末了还让小人转告荀公,濮阳之事定然无忧……”
“嗯!?”
荀彧与程昱对望了一眼,一人抢过一卷竹简细看。程昱抢到的是夏候敦的,荀彧抢到的则是陆仁的,这一细看下来,二人的神色却各不相同。
先看程昱:“这个陆义浩,胆子也太大了吧?只为了一个遭掳的侍女就孤身杀进田府,还斩杀数十人……有没有搞错?怎么连大公子曹子修也扯进去了?这两个二十来岁的年青人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居然还放火烧了田府宅院!?最后各自带伤而出,到是那侍女毫发无伤!这这这——”哗啦一声,程昱气得把竹简摔到地上去了。
荀彧这边到没有那么大的反应,而是细细的把陆仁的行文看完,人也在不住的点头。看完之后荀彧把自己这一卷递给了程昱,自己拾起了程昱扔下的那一卷细看。等两个人各自把两卷行文看完,神色就差不多了。
荀彧微皱起眉头道:“且不论前因如何,陆义浩的亡羊补牢之举到是颇有奇效嘛。就是不知道他在信中有没有夸大其辞。”
程昱对比了一下两卷行文,微微摇头道:“应该没有。陆义浩信中并无推脱罪则之意,且夏候元让虽然性情急燥,但绝非会隐瞒实情之人……不过文若,不管怎么样你还是应该尽快赶去濮阳。陆义浩年纪太轻处事多有不尽之外,兼之现在又有伤在身静卧于榻上不便理事,夏候元让性情太燥,治郡理政非其长才。想主公现在领兵西迎天子,钱粮全赖兖州供给,濮阳为兖州盛产钱粮之地,可千万乱不得!”
荀彧拱手一礼道:“此间琐事就劳仲德先生费心了,彧这就去准备。”
程昱还了一礼,拿着两卷竹简坐了下来再次细看,忽然唤住将要出门的荀彧问道:“文若,我曾听说这个陆义浩不会半分的武艺,简直就是一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怎么他能孤身一人杀入田府,还斩杀了数十人之众,最后还只是身中两箭,可称得上是全身而退?”
荀彧顿住,回过身来缓缓的摇头道:“我亦百思不得其解矣!等我到了濮阳再细问一番吧。”
——————
时间回到一下数日之前,也就是陆仁与曹昂从田府逃出来的时候吧。
曹昂从城门那里赶去田府时,随从就赶到了府衙向夏候敦报信。夏候敦那是什么人?性子急、火气大,再加上曹昂算得上是夏候敦的侄儿,陆仁又是荀彧要求夏候敦全力协助的人。这一听说二人杀入了田府凶多吉少,夏候敦马上就调起了五千濮阳守军急匆匆的赶向田府。
人马还在半道上,夏候敦便发觉田府火光冲天,府中人丁都乱成一团,也大致猜出这把火肯定是陆仁与曹昂放的,当下急催促兵马加快速度,没用多久就把整个田府给围了个水泄不通。让副将与曹昂的随从赶去后门,自己则带了些精锐近卫直接从大门杀入田府。
再稍迟一些,陆仁、曹昂、婉儿被副将在后门那里接应出来,夏候敦本来是想收兵作罢的,可是一望见曹昂手臂上的两支羽箭,夏候敦立马就火冒三丈。陆仁于时又火上浇油的说“田淑勾结城外山野草寇,劫杀十屯百姓,掳走屯中女子以供其淫乐。此人不除则民心不安,若民民不安,濮阳屯田之事又何以得立”,那夏候敦可就忍无可忍了。大手一挥,给五千士卒下达的命令是——尽夷其族!
于是乎,濮阳田氏倒了大霉!被夏候敦诛杀了四百余口……这还是陆仁火头下去后赶紧劝夏候敦“只诛其首恶”的结果,只杀了田氏直系族人而已,其余的什么远亲旁系、家丁僮客、丫环下人,能放过的还是尽量放过为好。不然以田氏这种一方豪族,整个的杀下来少说也得杀两、三千人!
等人杀完了,陆仁躺到榻上养伤了,人也真正的冷静了下来了,再回过头那么认真的一想,陆仁自己也是一身的冷汗。他虽然没有什么雄才大略,但也不是无可救药的笨蛋。就任濮阳令之初,他就知道这个田氏不能乱动的原因,与韩浩剿杀田高时也不得不放了田氏一马。这回因为婉儿的事使他失去了理智,给田氏来了个灭顶之灾,他要是不想办法赶快的处理好,那接下来死的就会是他。
一夜没睡的苦想,第二天陆仁就不顾身上有伤赶去了府衙,先发下了一道榜文,大致的意思就是田氏勾结山野草寇欺压乡里被他查了出来,然后他以濮阳令的身份去田府问罪,结果田氏见事情败露便公然抗拒官府不肯服罪,大有反逆之意,因此调动官兵予以镇压。
正好这个时候韩浩端掉了胡大目的老窝,带了一些俘虏回濮阳城向夏候敦禀报,而这些俘虏自然就成了陆仁榜文最好的证明。尽斩于市之后,濮阳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当然,这些还只是舆论上的,陆仁还得考虑一下濮阳其他的豪族才行。因此陆仁连夜向夏候敦提议,田氏的家产千万不能全部没入官府,那样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那该怎么做呢?陆仁自然有自己的办法。田氏先前不是借吕布之手强取豪夺了不少其他豪族富户的田庄产业吗?马上发榜文再派人去找这些人回来,再把田庄产业什么的发还给他们……当然,这种发还都是有一定的限度的。不过那些个原先斗不过田氏,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的豪族富户,突然一下得回了原本属于自己的部分田庄产业甚至是青壮人丁,一个个在喜不自胜之下哪里还会计较得太多?不但不会计较,相反还会对濮阳官府感恩戴德。在之后的几日,也就是荀彧刚刚从鄄城动身的时候,濮阳府衙可一连好几天都挤满了来送钱送粮以示答谢的人。见到这般情形,陆仁也不由得在暗中松了口气,心说历史上曹操在历史上也是扔掉一个表面上服从自己,但实力上无法掌控的大族,换来一大堆实力不强但完全可以掌控得住的小族的支持,而这种对豪族打大扶小的策略还真是太有用了。
最后是田氏的家产。在韩浩的负责下,除去发还给那些豪族大户的,剩下的陆仁劝夏候敦分成两半,一半纳入府库以充军实,另一半则大方点拿出来赈济百姓。这样做既可以稳定民心,又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支援屯田计划的进行。
说起来这也确实是田氏先前在濮阳坏事做得太多,无人不对其恨之入骨。陆仁这一连串的事做出来,真可谓是上中下三层人仕都讨好到了,官府自己还没吃亏。等荀彧赶到濮阳的时候,整个濮阳地区实际上已经基本上宁静了下来。荀彧接手的都是些扫尾巴、擦屁股的活,还都是芝麻绿豆那么点大的事。
不过呢,在陆仁逃出田府的次日还有那么点小插曲,因为你也得看看,陆仁与婉儿的这场事可是连谁都拖下了水是不是……
(求票,求推荐,求收藏.再,瓶子上班了,写书的时间自然少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