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濮阳城,陆仁府坻。
“主上慢点,你腿上有伤,昨天又一夜没睡。”
刚刚从府衙发下榜文回到家中的陆仁在婉儿的搀扶下在榻上坐好,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希望我今天发下的这道榜文会有用,不然的话……哎哟,痛!!”左臂的伤口不小心碰到了榻栏。
婉儿赶紧扶住陆仁的手臂并捋起衣袖看了看,见绑带上有几丝血迹溢出便轻声道:“主上,婉儿帮你换条绑带。”
陆仁点点头,婉儿便开始小心的解开陆仁臂上的绑带。陆仁望了望婉儿红肿的双眼,忍不住轻轻的捏了捏婉儿的鼻尖道:“傻丫头,昨天一回来就趴在我身边不停的哭,搞得我还得像哄小孩子一样的哄你,后来哭累了居然还趴在我身上睡着了……你看看,现在眼睛还是肿的。”
婉儿俏脸稍稍的红了一下马上就褪散了下去。用力的咬了咬嘴唇,婉儿轻声道:“主上,婉儿再怎么样终不过是一介微不足道的侍婢,主上怎么能为了婉儿就孤身犯险呢?”
陆仁哂笑道:“又来了又来了!事情都闹到这个地步了,你还只把自己当成我身边的一个侍女吗?如果我真的只把你看作一个侍女,昨天我才不会去救你呢。”
“主上……”
陆仁拉过婉儿在榻沿上坐下道:“婉儿,我也和你说句实在话,我一直让你挂着侍女的名,其实也是我自己的私心作怪。你想,我总是在外面奔波政务,如果你是我妻子的话我不太好带在身边啊!但如果你先挂着侍女的名,我出外办公带个服侍自己饮食起居的侍女就说得过去了是不是?真说起来到是委屈你了。”
婉儿急忙摇头:“不委屈不委屈,能跟在主上身边,婉儿也心满意足了。”
陆仁又捏了捏婉儿的鼻尖道:“还有啊,你现在才十七岁,我也才不过二十三。我觉得我自己还太年青了,不想太早就结婚(这个是现代的年青人比较普便的心理)。嗯……给我三年半,最多四年的时间,这几年里你再委屈一下。等时候一到,我就带着你去我的家乡,那个时候我一定堂堂正正的娶你为妻……嘿嘿,到时你想跑也跑不掉!”
婉儿的俏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梗,但人却有些犹豫的道:“主上,婉儿身份低微,纵蒙主上错爱,充其量也不过只可为一侧室而已。主上虽算不上是名门望族、声名显赫之人,但毕竟是一郡令君,当选一门当户对的大户人家之女为妻方可。”
“婉儿你……”陆仁有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我才不要什么大户人家之女!真正有谁能比得上我家婉儿?再说了,扔掉这个所谓的官职,我还不就是个……”
话未说完,陆仁与婉儿忽然听见房外似乎有争执之声。还没等陆仁发话让婉儿出去看看,房门就咣当一声被人大力推开,一位妇人面带怒容的冲入了房中。
陆仁一望清来人冷汗就下来了:“丁夫人!?坏了!找麻烦的来了!”
婉儿急忙行礼,而丁夫人则面若寒冰,指着婉儿冷冷的道:“都是因为你这个婉儿,害得吾儿中箭负伤,还几致于命丧田府!婉儿啊婉儿,你这个小小的侍女还真有本事,竟然能让两个身份尊贵的人不顾一切的犯险去救你,却要我如何说你才是?应该说你是苏妲巳,还是该说你是褒姒?你险些害死吾儿,却还有脸站在这里!”
“……”婉儿无言以对,低垂下头站去了一旁。
陆仁看不下去了,支撑着坐了起来向丁夫人道:“丁夫人,祸因我而起,你责备我家婉儿干什么?若要怪罪,你冲我陆仁来便是!”
丁夫人猛然扭头冲着陆仁喝骂道:“陆令君!你与婉儿相亲相爱是你的家事,妾身本无由过问,可是你身为一郡之令,身负司管农桑税赋之重任,岂能仅因一侍女遭掳而轻身犯险,置官家大任而不顾?你要做一个风流浪子,不惜舍身为一侍女而犯险那是你的事,可你怎么能把昂儿也牵扯进去!?”
“……我没有让大公子来,是大公子他自己……”
“住口!若不是你带来这个狐媚无比的婉儿,昂儿又岂会为美色所迷失其行止,做出如此荒唐的事!?你自己也曾说过昂儿日后会承继父业引领臣下,如今他为了一个娇艳侍女便做出这般荒唐之事,实令臣下心寒不已,日后又教他如何去统领众人!?”
“哎、我、这……”陆仁大脑卡壳,接不上话了。
丁夫人怒气冲冲的顿了几下足,再次望向婉儿。但这一望,丁夫人的冲天怒火几乎能把陆仁的府坻给点燃了:“说你是狐媚妖女还真是没错,看看你都穿成了什么样!!坦胸露背、肌肤外露,极尽勾引之能!我本以为你是个心地纯良的女子,现在才知道你根本就是不知廉耻之人!”
陆仁与婉儿闻言都微一错愕,马上婉儿便脸色大变,双臂交叉的护住胸肩倒退了好几步,而陆仁这时也才反应过来。
先前陆仁不是以《仙剑四》中柳梦璃的两套服饰为蓝本,稍作改动之后给婉儿做了两种式样的衣服吗?一种是蓝白相间的琼华装,另一种则是浅蓝色仕女装,每种各两套。其中的仕女装婉儿只试穿了一次就再也没敢穿,因为这身仕女装的双肩、上背几乎都是完全露在面外的。这种“坦胸露背”的式样如果是在现代当然无所谓,但在当时穿成那样也未免太那个了点。别说婉儿,就连陆仁都不敢让婉儿穿出来,因此平时婉儿只是两套琼华装换着穿而已。
但是因为这次田氏的事,两套琼华装一套遗失在了婉儿被掳走的河边,另一套则沾满了血迹不能再穿,陆仁就让婉儿先把仕女装穿上顶一顶。本来婉儿是想先向另外六个侍女借身衣服穿的,可陆仁却不同意。因为在陆仁的潜意识中,婉儿根本就不是侍女,自然要和其他的侍女有些分别才行。反正这几天他要在家里养伤,出了这么场事也不会让婉儿再出府,那在家里穿一穿又有什么关系?有外人来再让婉儿临时披上件外衣也就行了。只是丁夫人突然一下连通报都没有的就闯进房来骂人,婉儿哪里来得及披上外衣?而在丁夫人的眼中,婉儿穿成这种坦胸露背的样子,又和有意的用美色去勾引家主有什么分别?
“妖女,跪下!!”丁夫人盛怒的尖叫。
婉儿毕竟是在曹府中长大的,对丁夫人的命令哪会违抗?马上就双膝一弯跪倒在地。丁夫人在盛怒之下上前几步,手掌高高的扬了起来。眼看着丁夫人的巴掌就要挥下,房中突然暴发出了陆仁暴怒的吼声:“住手!!”
巨大的怒吼声把在场的人全都吓了一跳,丁夫人的巴掌也就没能扇下去。而在这微一错愕间,陆仁已经从榻上一跃而起挡在了婉儿的身前,向丁夫人怒目而视。尽管现在的陆仁并没有激**能强化状态,可是因为人在暴怒之下,身上的暴戾之气仍把丁夫人骇得后退了好几步。
再看陆仁就这么狠狠的瞪住丁夫人,又把丁夫人给逼退了几步之后,才转回身伸手去扶婉儿道:“婉儿,起来。”
婉儿低垂着头跪在地上,听见陆仁的话之后用力摇头道:“主上,婉儿不敢……”
“起来!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再说我腿上有伤,你不起来谁扶着我?”
婉儿一窒,只能默默的站起身去扶住陆仁,但头依旧是低垂着的。陆仁的右臂搭到了婉儿的肩上,又深深的吸了口气强压住怒火,缓缓的走到丁夫人的面前道:“丁夫人,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因我而起,根本就与婉儿无关。像昨日我与大公子大闹田府,追其原由是因为田氏自恃家势且有功与曹公,不从政令调度,结果被我诛杀了其恶奴家丁,对我记恨在心,因此才会有他强掳婉儿想对我施以报复之事。而我当时心急如焚,根本就没想到大公子闻讯之后会孤身一人赶去田府援我。大公子是援我也好,是为救婉儿也罢,若不是我得罪田氏在先,又怎会有昨日之事?”
丁夫人此刻被陆仁骇住,心中有了几分怯意,但还是开了口:“陆令君,你身为一郡之令,身负司管农桑税赋之重任,岂能仅因一侍女遭掳而轻身犯险,置官家大任而不顾?”这是把刚才的话又复诉了一遍。
陆仁笑而摇头道:“什么令君不令君、大任不大任的,我不在乎。说得再不负责任一点,任天下再乱又与我何干?我本意只是想寻一清宁之地与婉儿避世而居,出不出仕对我来说根本就无所谓,反正我原本也只是在靠在街头乞食为生的乞丐。只要婉儿能在我的身边,我别无他求。丁夫人你说我是无德无智之人也好,说我是只恋红颜的浪子也罢,我才不在乎,因为我就是这么一个人。要是丁夫人你觉得我不宜在曹公帐下为官,也不用丁夫人你开口,待今年濮阳秋收之后,我自己会向曹公辞官,带着婉儿远走高飞。天下之大,我陆仁又哪里不能去?”
丁夫人惊得又往后退了几步指着陆仁道:“你、你真的肯为了一个侍女弃却功名前程不要?”
陆仁笑了笑:“我不是说了吗?我不在乎!”还真的是不在乎,反正陆仁的打算是再混个三年四年的就能带着婉儿一起回现代。而且现在就算不当官,陆仁回鄄城那里的屯田点去自己种上个几亩地,混点清平日子还不是小事一桩?可别忘了陆仁离开那里的时候,众多的百姓是怎么挥泪相送的。再说自己也没做过什么曹操忌讳的事,曹操也拉不下脸来找他的麻烦是不是?而且曹操这几年里也没那个时间去和他计较。
丁夫人又望了望婉儿,紧皱起眉头道:“陆令君,这个妖女真值得你为她如此吗?你看她……”
陆仁摇头道:“丁夫人,婉儿绝不是你所说的那种女孩子。她现在的衣着其实是我做给她的,平时她根本就不敢穿出来。是我贪恋华服美色强令她如此,要怪也只能怪我。我比谁都清楚婉儿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就请丁夫人不要再妖女妖女的叫她了。”
“你……”丁夫人碰上陆仁这号人,真的是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忽然房门外传来了曹昂的声音:“娘亲,陆兄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假。是昨日孩儿自己有失计较不加细思才有此大失,与陆兄、婉儿姑娘无关。娘亲还有所不知,昨日孩儿与陆兄被田府暗伏的弓箭手围住之时,婉儿姑娘曾力劝孩儿与陆兄不必再理会于她,弃她而走。是问一个能舍己为主之女,又岂会是媚主邀宠之人?”
丁夫人急忙赶到门口,一脸心痛的神色道:“昂儿!你不好好在家中养伤,来这里干什么?”
曹昂道:“娘亲,昨日之事若孩儿遇事能三思而后行,亦或是听从陆兄与娘亲旧日劝说不再对婉儿姑娘心存挂念,昨日孩儿也不会轻身闯入田府。过本在孩儿自身,娘亲又怎么能来怪罪陆兄与婉儿姑娘呢?”
丁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不住的摇头。良久过去,丁夫人才拉起曹昂的手道:“娘亲没读过什么书,说不过你们。可是一想起你昨日只是为了一个侍女就……”
曹昂道:“娘亲,不经一事又如何能长一智?经过昨日之事,孩儿已然醒悟,日后必当以此为戒时时自警,断不会再犯此大错。”
丁夫人望望曹昂,再望望陆仁与婉儿,只能轻叹着摇头道:“你这孩子……罢了罢了。”说着丁夫人又转向陆仁与婉儿道:“陆令君,适才妾身因见吾儿被创,爱子心切中于盛怒之下失言太过,请陆令君切莫放在心上。只是妾身还有个不情之请,望陆令君能应允。”
陆仁见丁夫人已经服了软,当然也不会计较太多:“不敢不敢,丁夫人有话直说便是。”
丁夫人细看了一会儿婉儿,有些无奈的轻叹道:“昨日之事,吾儿终究是因婉儿之故而伤,我这个作娘亲的心里真的不好受。今日里闻知陆令君对婉儿如此看重,妾身也不敢夺人所爱,只希望陆令君能借婉儿给妾身一月……不,半月即可。妾身只想在这半月里,让婉儿照料一下昂儿,好令昂儿能安心养伤,未知陆令君意下如何?”
“啊——!?”
陆仁的嘴巴立马张得老大,曹昂的双眼瞪得溜圆,婉儿则惊得双手捂住了樱唇。
丁夫人追问道:“陆令君可是不愿?”
“哎,我这……”陆仁有些不知所措了。有心想一口回绝吧,人家丁夫人毕竟是拉下了面子来求他,而且说了只是借婉儿半个月。而陆仁这号人吧,有些吃软不吃硬,还真不好意思拒绝掉。可问题在于天晓得借婉儿入曹府半个月会发生什么事呢?什么事都不发生当然最好,可万一出点什么事,岂不是得让陆仁再来一次孤身杀入重围的事?
有这么个词,叫做“后怕”,意思就是事发的时候没当回事,等事情过去了回头想起来,心里才发觉其实很可怕。陆仁现在就是这样,一回想起自己杀进田府的事,自己都一阵阵的发颤。现在的情况吧,曹府可不像田府那么好闯不说,陆仁身上的体能强化剂经过昨天几个小时的恶战,也从37%猛掉到了15%,再来上那么一次陆仁死定!
为难中望了望身边的婉儿,陆仁干脆来了个含糊其词:“丁、丁夫人,我自己身上还有伤呢!婉儿不在我身边,谁来照顾我啊……”
丁夫人接上了话道:“无妨,上次我留了六个侍女给你,这次我可以再赠六个给你……不,赠十个给你,专门照顾你的饮食起居。要是侍女你看不上眼,府中的美貌歌姬舞伎随你挑选。”
“……”陆仁无语,因为丁夫人的这番话说出来,那味道可就有点变了。感觉不是“借”,而是在变相的“换”,可偏偏又让人很难直接拒绝。
还好,这个时候曹昂适时的开了口:“娘亲,你就不要再为难陆兄了。”
“可是昂儿……”
曹昂笑道:“孩儿知道娘亲是想让婉儿在孩儿身边,好让孩儿能安心养伤,可是如此去做的话,陆兄又如何能安心养伤?不过孩儿到是有一个两全其美之策。”
陆仁与丁夫人都望定了曹昂,就连低着头的婉儿也拉长了耳朵。
曹昂微微一笑,向陆仁拱手一礼道:“陆兄,这段时间我就暂居于你府中养伤如何?”
“哎……”陆仁的眉头扬起来老高,想了很久之后才轻轻的点了点头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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