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建安二年正月二十三日,历曰:吉。
“快点,快点!许都就在眼前了!哎,我怎么会这么马虎,明明是正月二十一动的身,我却还以为是正月二十!”
时将近午,许昌东门外的十里驿亭附近,陆仁正在催促着赶车的护卫再加快些车速。
正月初曹操宴议的时候便已经决定于正月二十三吉日出兵攻讨宛城张绣,而陆仁于正月十六刚刚休完假期回治所上班的时候就赶去处理许昌城东某屯的水利诸事,乱七八糟的忙了一天下来又因为收诚、信、兰的事熬了一次夜,陆仁居然因此而稀里糊涂的少算了一天。本来自以为时间足够的,可慢悠悠的晃到半路上才在县治驿馆就宿的时候被县令提醒了一下,结果把个陆仁给急得够呛。不为别的,陆仁之前已经打算保全曹操与曹昂,因此还有些“天机”没有来得及向曹操、曹昂交待呢!
三辆马车急匆匆的赶至许昌东门,而一路的颠簸早都把三辆车上的人给颠得七荤八素,诚、信、兰这三个孩子因为身体差些,都在对着护城河呕吐不止了。陆仁此刻却理会不了太多,只是跳下车时随口让婉儿照顾一下三个孩子,自己便赶到门伯那里急问道:“曹公大军可有启程!?”
“回禀令君,曹公大军于今日辰时起号祭旗,曹公此刻当在西门外于诸公路宴。”
陆仁松了口气:“还好,给我赶上了……快快快,快去牵匹马给我!快点啊!”
门伯不敢怠慢,赶紧的去厩棚牵马。陆仁借着这个空档让八卫中的四卫先带诚、信回府,另四卫则护着婉儿、陆兰马上也赶去西门。不多时门伯将马匹牵来,陆仁翻身上马后又向婉儿比了个手势,婉儿则会意的点了点头,当下陆仁便扬鞭打马,纵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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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祭罢,路宴终,曹操已翻身上马准备踏上征途。方欲举鞭,忽然有人扯开嗓门大声急呼道:“明公,明公稍待!且容我一言再行!”
曹操举目望去,见是陆仁单人独骑正神情急的向这边赶来,当下不由得皱了皱眉。再见陆仁赶到曹操近前时整个人都汗水直淌的,曹操以为陆仁如此是屯田政事碰上了什么大麻烦自然是急声询问,毕竟曹操出兵在外可不想大本营出什么大事。
陆仁喘了好久的粗气才缓过劲来向曹操连连摆手道:“非也非也,屯田之事无忧,明公不必挂怀。陆仁赶来是有他话想向明公细说……明公可否借几步说话?”
曹操见陆仁急成这样却又不是为了其司管的屯田之事,一时间心中也有几分自得。因为在曹操的眼中陆仁这个平时总是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的浪子能为了他急成这样,说明其收心之术显现了成效,而当下为了表示近一步的亲近,曹操对陆仁的要求也欣然应允,策马与陆仁来到僻静之处,只等陆仁开口。
陆仁渐渐的调匀了呼吸,再看周边近处也没什么旁人,这才把在这数日中细心编下的话向曹操说了出来:“明公如今兵精粮足军势甚重,又有朝庭诏命而名正言顺,反观宛城张绣却其势甚微,见明公军至很有可能会不战而降。只是张绣此人固不足虑,但其身边的谋士贾诩贾文和却不可不防。此人旧日曾献计于李、郭,以至祸乱天下,用计极毒,堪称毒士。张绣若降,明公当于时取质,营寨亦当谨慎防范,切不可疏忽大意。”
曹操道:“义浩言下之意是?”
陆仁道:“我曾有过这样的设想,假如我是张绣,明知不敌明公却又不愿束手就擒,那不如行一险计。明作归降,暗中准备,只待对方疏于防范之时一举而动。若能击尊斩首,彼军必乱!”
曹操低头稍稍的思索了一下便大笑道:“确实是险计,若一击不成,自身必亡。但若计成,则一发而情势逆转……不错,这确实颇与贾文和用计之道相合。义浩如此费心又兼程赶来相告,孤记下了。”
陆仁见曹操似乎有那么点并不怎么在乎的样子,心中却也无可奈何。其实想都想得到,陆仁所说的什么“取质严防”是行军打仗的基本要素,曹操又哪里会不明白?这是给陆仁面子说了几句好听的话,不然指不定曹操会说什么“孤岂不知”的出来讥讽陆仁呢。而最要命的是陆仁可不敢把邹氏的事给明说出来,别忘了正月初八小宴上因为谈女人谈过了火,陆仁都差点闹出事。
无奈归无奈,陆仁这会儿急匆匆的也一下子想不出其他的话来,只是他仍然想把自己想做的事做完:“明公可否再让我与典都尉、子修相谈几句?”
曹操很大度的一挥手:“去吧!你与子修相交,赶来送行也是人之常情。”真的是很给陆仁面子了。
于是陆仁拍马先找到典韦并请到了一边。典韦和陆仁其实没什么交情,不过论官职陆仁可高出典韦许多。再者典韦起身于草莽,所以对陆仁这个没什么身世的“小要饭的”到也有几分“同病相怜”的好感。二人马首相交,典韦抱拳一礼道:“陆令君却有何话要交待于我?”
陆仁道:“方才我向明公进言,说大军此去张绣很可能会不战而降,但需防其中有诈。有些话我不好向明公直说,只能交托于你……明公为人,败能思过,胜却极易忘形。若纳张绣之降,明公很可能会于忘形之下疏于防范,如此则极易被张绣所趁。典都尉,你身负明公安危,切记张绣若降,万万不可因胜而贪杯,双戟亦不能离身……”
不说还好,这一说典韦的脸色却变得有些难看,闷哼道:“陆令君以为典韦是何人也?护卫主公周全是典韦份内之事,韦自会小心应付!”
陆仁无语,知道这是碰上了个软钉子,而这情况就有点像一个对本职工作已经很小心谨慎的人却仍被别人在不停的在其精熟的本职工作上指东指西一般……简单点说陆仁现在就是太罗嗦了一点!既然如此,陆仁这个识相的人后面的话当然也就说不下去了。当下只能向典韦拱了拱手道:“话多且烦,到是陆仁失礼了。只能劝典都尉一句,休要贪杯。”
典韦扬了扬眉头,客气的向陆仁回了一礼便回转去了曹操身边。而当曹操问起时,以典韦的性情也只是说了一句“陆令君劝诫某不可贪杯而已”便过去了。至于曹操听了这话又哪里会在意太多?只是觉得陆仁也未免太过小心了一些而已,不过还是很满意陆仁的举动的。
最后最后陆仁拉过了曹昂。曹操和典韦都那么满不在乎,陆仁的希望就只有全放在曹昂的身上了,而且曹昂是陆仁最想保住的人物。
今日的曹昂披挂整齐,年青的脸庞上意气风发。也难怪,作为那个时代胸怀大志的热血青年,终于得到了能够让自己一展夙愿的机会又哪里会不兴奋。再者作出征准备的时候曹昂知道陆仁赶去处理政事,猜想出征的当日陆仁十有**会赶不回来,多少也有些遗憾,而陆仁能赶回来给他送行,这也令曹昂很开心,所以此刻曹昂的脸上挂着很浓厚的笑意。
几句客套之后,陆仁又把刚才对曹操、典韦说过的话向曹昂复述了一遍。还好,曹昂对陆仁多多少少有几分敬佩之心,听过陆仁的话之后,曹昂稍稍的皱起眉头沉思了一下便向陆仁用力点头道:“陆兄的话,昂铭记在心!请陆兄放心,昂一定会时时提醒父亲小心的。”
算起来陆仁与曹昂也一起共事相交了一年多,陆仁对曹昂的性格有几分了解,现在见曹昂如此,陆仁知道曹昂的确是记下了他说的话,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人也便跟着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鼓点传来讯息,还有一刻钟大军就要正式出发,曹昂听到鼓点后望了望眼前的陆仁,忽然忍不住向许昌西门的方向眺望,低声问道:“陆兄,义妹她……没有一起来吗?”
陆仁无可奈何的笑了笑道:“应该马上就能赶过来相送。对了子修,你先前拜托我的事现在有点眉目了。”
曹昂奇道:“昂拜托陆兄之事?哦哦哦——”猛然间反应了过来,曹昂急切的道:“难得陆兄如此介怀,昂惭愧啊!”
“切切切——”反正边上也没什么人,陆仁与曹昂又都是二十来岁的年青人,彼此间又那么的熟,一些话是可以直说出口的:“我还不是怕你抢走我家婉儿才会如此上心?不过说真的,我碰上的这个小女孩虽说今年还只有十岁,却已经隐现清丽之姿。若是让我与婉儿细心教习她三年,说不定到十六、七岁时能胜过今日的婉儿十倍……子修,你一定要平安归来,然后有时间就多去我家里坐坐,和这个小女孩多相处一下。女人嘛,相处得多了自然会对你有好感,而当她喜欢上你的时候就会‘女为悦己者容’……”
曹昂笑而摆手道:“陆兄不必多言,昂理会得。其实昂也很想寻一知己之女常伴身边,就有如陆仁与婉儿一般,今日闻得有此一女,昂愿足矣!”
两个有“萝莉控”倾向的人来了个“心中之意尽在不言中”的相对一笑。笑过之后没多久,婉儿的马车便赶到了这里,什么施礼送别的话也就不用多说了,陆仁与婉儿则把颠簸得七荤八素的陆兰推到了曹昂的面前。
前文说过,陆兰这小丫头在梳洗干净之后,尽管人在瘦弱之下,却连婉儿都能看出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陆仁在细看过之后会惊上一惊,那曹昂见过之后可真是满意得要命了。想了想上前摸了摸陆兰的头,曹昂也是有感而发的道:“十岁吗……只比子桓小一岁呢!哦对了!”
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摸出一枚玉环递到陆兰的面前道:“你既蒙陆兄赐以陆姓,换言之便是陆兄之妹了吧?我与陆兄深交,今日见陆兄之妹也该有点见面礼,这枚玉环你收下吧。”
陆兰望着这块玉环楞了半晌才扭头去望陆仁与婉儿,真正说起来陆兰只是个刚刚被陆仁收留的流浪儿,哪里敢收这么值钱的东西?陆仁见状笑了笑,从曹昂的手中取过玉环本想挂到陆兰的腰间,见陆兰身上还是他那身宽松得要命的衣服,根本没地方挂,只好临时挂到了陆兰的颈间道:“我与子修之间是不用那么客气的,子修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
陆兰捧起玉环看了半晌才想起来向曹昂恭身行礼道:“谢大公子赏赐!”
曹昂笑着摆了摆手道:“不是什么赏赐,只不过是个相识之礼罢了。等我凯旋归来,去陆兄府上游玩的时候,小兰你可别这么见外!”
陆兰又望了望陆仁与婉儿,茫茫然的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按说这本来是很失礼的事,可曹昂却格外的满意,因为这样的小陆兰身上有着一份很纯朴的韵味。而正是因为这份纯朴的韵味,引得曹昂更想与之多亲近一番。
可惜催行的鼓点响起,曹昂必须上马出征。翻身上马后,曹昂在马上向陆仁与婉儿拱手一礼,又向陆兰露出了个很亲切的微笑,这才调转马头策马而去。
众人挥手相送,陆仁一边挥手一边心中暗道:“曹操和典韦看样子是没怎么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不过曹昂应该是确确实实的记在了心上。曹昂现在是暂领帐前都尉,加上又是曹操的亲子,有些调令是可以直接帮曹操下的,那我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应该没问题了吧?”
仔细的想了一阵,陆仁觉得自己这样做应该很完美了,当下也就随意的笑了笑,左手揽住了婉儿的香肩,右手则搭在了陆兰的肩头道:“好了,我们的事也办完了,现在回家去好好的休息一下,一路上都颠簸的够呛呢!今天休息好了,明天我才有精神去治所理政嘛!”
又抬头望了望天空中的红日,陆仁嘻嘻心道:“昨天还是下雨的天,今天就出了太阳,看来我的前途是一片光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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