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百三十一回 装腔作势
作者:水瓶座·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962

许昌,大将军府。

“推什么推?我自己会走!!”

廊下过道,身上挂着囚徒镣铐的陆仁扭回头狠狠的瞪了身后的两个吏卒一眼,这才转回身来昂首阔步的向前继续走。而此刻别看陆仁脸上一本正经、严肃得要命,其实在心里却一阵阵的想发笑。不过因为在这种场合可不能笑,所以陆仁只能强忍着,拼命的绷紧了脸部肌肉,时间稍久还真有些累得慌。

“还真是有意思,瞧我这场戏演的……我怎么感觉现在我就像是在扮演一些红色经典老片里那种不幸被捕将赴刑场,却始终能够太义凛然、英勇不屈的英雄人物?那我现在又是不是该喊上几句诸如‘打倒帝国主义’之类的经典台词?”

一念至此,陆仁终于还是忍不住轻笑出声,而这一笑却使押解他的两个吏卒在哑然中面面相觑,心说这位陆仁陆令君是不是傻了?身犯重罪被投入大牢,今天会审之后指不定就得推去菜市口那里颈上一刀的,怎么此时此刻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再看陆仁方一笑出声就知道自己笑得不是时候,不过好在陆仁还是颇有几分急智的,马上就变换音调,“哼哼哼”的冷笑了数声,装模作样的自言自语道:“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想不到我陆仁今日里竟然会被两个匹夫如此无礼相待。哼!若不是我在见到曹公问个分明之前不愿多惹是非,多杀两个无礼走卒又有何妨!”

此言一出可把这俩吏卒吓了一大跳。有关陆仁在濮阳的时候在田氏府坻里是如何厮杀的,在许昌这里只是些玄忽的传言而已,所以很多人其实都不怎么信。但是去年陆仁在许昌城外一拳打暴了曹洪战马的头的事却是很多人明明白白的看见了的,所以许昌一带的民间传闻说陆仁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是因为他一出手就能要人命,所以陆仁一般情况绝不轻易出手……这俩吏卒一想起这个立马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暗自庆幸没惹陆仁发火动手,不然只是手上挂了镣铐的陆仁要取这俩吏卒的性命那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

就在这俩吏卒一楞神的功夫,陆仁已经信步走出去了多远。发觉身后情况不对,陆仁回转过身来,见俩吏卒还站在那里发傻,陆仁是想不笑都难,不过是哭笑不得的那种笑:“喂,你们两个在干嘛?走啊!难道说要我一个人就这样进去?那是不是也太不像话了点?”

“……”俩吏卒无语到了极点。心说一向都是官差催犯人走,怎么今天这里却成了犯人催官差快点走?诂计这也能算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了吧?

议事大厅的正门就快到了,陆仁在正门旁暂时停了一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调整好心情,这才一脸庄重的步入大厅。一入大厅,陆仁先是紧皱起双眉环视了一圈厅中端坐着的众官,最后才把目光定格在中央主座的曹操那里。

且说厅中百官除去几个暗知底细的人之外,对陆仁身为囚犯却能这样“一身正气”的进入到大厅之中难免会有些为之侧目,只是一时之间还不好交头接耳的议论上几句而已。至于曹操本人虽说脸上挂着几分愠怒之意,心底却对陆仁的这份表情还是颇为满意的。

好戏正式开演!按正常情况,厅中的士卒或是陆仁身后的吏卒是要上来把陆仁强按跪下的,不过还没等这些人上前,亦或是说由曹操先问话,陆仁就先开了腔:“曹公,我陆仁到底身犯何罪,曹公竟然要如此对我?”说完陆仁示威性的向曹操扬了扬手上的镣铐。

曹操面色一变。当然,曹操也是在演戏:“身犯何罪?陆义浩,去岁秋冬之季,汝授意汝义妹糜贞贩运了万斤镔铁入许,可有此事?”

陆仁用力点头:“确有此事。”

这一点头众皆哗然,大多数人都以为陆仁可能会来个抵死赖帐,却没想到陆仁会回应得这么干干脆脆。

曹操也故作呀然了一下,随即便接问道:“孤知义浩你素来清贫,那你授意糜贞贩货行商置办些产业亦无可厚非。只是你为何要利用身为许都令的职权之便免去这万斤镔铁的官税!?而你徇私免税,又与贩运私铁何异!如此重罪,你还说你不知身犯何罪吗!?”

“拿我下狱问罪原来是为了这件事……”陆仁故作夸张的楞在了那里,而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陆仁的身上。

“贩运私铁,逃税取利……”陆仁开始大秀演技,紧闭上双眼低下了头去,咽喉中发出了一阵阵带着几分冤屈之意的苦笑:“明公,陆仁虽放荡不羁,但于法纪一事之上却从未有过触犯之举。明公说我徇私逃税,贩运私铁牟取不义之财,那明公可还记得去年我义妹来许都时,在许都城外明公曾亲口许诺,可以尽免去一次我义妹行商贩货之旅的税赋?”

曹操脸色一沉:“孤确实曾对你许过此诺,但那所指的只是一般的商贩之物!!陆义浩,你既身为许都令,应该明白盐铁乃国之重资,官府一向严加把持并征收重税,意在国之重资不可轻流民间俗市,而盐铁之税又怎能免得!!”

陆仁缓缓抬头,轻叹了口气才道:“明公,陆仁本为化外野人、乞食求存之徒耳。幸为为明公提拔为城令两年有余,虽律己甚严不犯法纪,但总有虑事不明之处。盐铁乃国之重资不可免税而贩,陆仁并不知情……为什么当日明公不告知于我!?”最后一句是反吼回去的。

曹操装作被陆仁给吼得怔住,而厅中马上就有人指着陆仁骂道:“狡辩!真是狡辩!!汝身为许都令已逾一年,街市钱货相易之税赋皆由汝司管,汝怎么可能不知盐铁之税切不可免!?分明是在为自己开脱罪责!”这位骂陆仁的人正是太尉杨彪。

陆仁稍作思索便甩了句话回去:“杨太尉,你知道你名下的产业,若按律而计每年应交的税赋是多少吗?”

杨彪立马楞住,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每年要缴纳的税赋田租是多少。

陆仁见杨彪楞在了那里答不上话来,淡淡的笑了笑接着道:“以太尉的资历名望,尚有疏于顾及之事,又何况我陆仁这个化外野人?明公明鉴,这盐铁重税切不可免之事,陆仁实属不知!”

大厅中顿时议论之声一片,而曹操眯起了双眼故作姿态的看了陆仁许久才沉吟着问道:“义浩,你确实不知?”

“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就是明公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免去这万斤镔铁之税。”

曹操又装模作样的思索了一阵,轻轻摇头道:“也罢,都说不知者不罪,况且当日孤也确实对你许诺过可免一次糜贞的商贩之税,只是没想到会疏于此节而已……”

话未说完,杨彪、孔融马上就跳了出来:“大将军,万万不可轻恕陆仁!盐铁免税此例若开,则日后商贩必竞相私贩,国资不足必生大祸矣!且只凭陆仁的这一面之辞,又怎可轻信!?请大将军依律重罚,将陆仁斩首示众以正国法!”

紧跟着杨彪、孔融,又有好些个官员站了出来要求曹操将陆仁斩首示众。不过比起之前跟在曹洪、曹仁身后的人数就少了很多,其本上已经没有曹操的直系人员在里面了。曹操眼神冰冷的一个个的细看过去,最后却一扭头向荀彧问道:“文若,此事你如何看待?”

荀彧扫了眼那些官员,沉思了片刻才道:“彧与义浩相交数年,亦知其人。义浩虽平日里放荡不羁、不治行检,但于律法之上的确自律甚严,从未轻犯,所以彧相信义浩此次是的确不知盐铁之税切不可免才犯下这般重罪。只是虽说不知者不罪,但各位所言盐铁免税之例万不可开之事亦为国法之公,义浩也难辞其内疚……依彧之见,罪固当治,但罪不致死。请主公自相斟酌。”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集中到了曹操的身上,曹操沉思了一阵才道:“也罢!义浩,孤这次就饶你性命,但你避逃的税资一定要尽数交还府库……”

这回轮到陆仁愕然的打断了曹操的话:“交、交还!?我、我拿不出来钱了啊!”

曹操脸色一沉,重重的一拍桌子大怒道:“万斤镔铁的税资何其之巨,这才多长的时日,你居然交还不出来了!?难道你竟如此的奢华无度吗?说!钱资你都用到哪里去了!?”

陆仁也急了:“我、我全都拿去兴建瞻老、恤寡、扶残这三所义舍了啊!我这次的商贩所得固然颇丰,但要建起这三所义舍还尚显不足,所以还令糜贞去了许都城南另起商社……明公,这笔钱资我真的是拿不出来了啊!除非、除非……除非明公把我购置来的田地、资材尽数收去变卖,否则……”

曹操脸色再变:“可是你当日向文若言及,欲奏请官府出资兴建的利民义舍?此为既为利民之举,你大可奏请于孤调用钱粮去兴建便是,为何要用避税私利而为?”

“明公身统大军征伐在外,应知府库钱粮供作军需尚显吃紧,又怎能调动得出余钱另起他事?且义舍之事意在利民,若为此事向百姓另征他税则反为害民矣!陆仁寻思之下,只有让糜贞行商贩之事,赚回些钱资去兴建初基。本意是想去岁许都已大收钱粮丰盈,只等明公统军归还之后便报知明公此事,再奏请明公另行调拨完备义舍,可我才刚回到许都就……”说到这里陆仁停住了口,只是无可奈何的望了望手上的镣铐。

接下来的事其实已经不用再多说什么了,曹操与陆仁之间的这场对角戏演到了这个份上,其他人也真不好再多说什么。在他们的眼中,陆仁逃了税是不假,但为的却是“义举”,而陆仁自己的家里找不出什么钱来也是这些人都亲眼看到了的,若是还要曹操杀陆仁,实在是和“害贤”差不了太多。而在这个时候,二荀、郭嘉他们也可以站出来帮陆仁求一求情……不过就是有那么几号不知好歹的人,仍然一意要求曹操杀掉陆仁以正国法。

至于曹操,这个时候已经不会去理会那些要杀陆仁的人,而是沉吟了许久才道:“义浩,你罪不可恕,但其心可嘉。只是汝罪不罚则是孤用法不明,且汝亦有不明法纪之过也……钱资你既然已拿去兴建义舍拿不出来,孤在此事之上也不追究什么,但是为示孤用法之明,孤革去你身兼的三职,贬去许都城南小县为令!汝可服罪!?”

陆仁其实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当然是拜而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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