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曹操卧帐,曹操正与郭嘉对席而坐。
此刻曹操虽然手里端着酒盏,但头却低垂了下去,用很厚重的鼻音在不停的“哼哼哼”的阴笑着。郭嘉自饮了数杯,见曹操还是如此模样,忍不住开口问道:“主公何故时时发笑?”
曹操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在阴笑,而是抬起头笑出些声响:“哈哈哈……孤何故发笑?还不是因为你的那个好兄弟陆义浩?想孤自讨伐黄巾时起兵,沙场征战至今以逾十余载,可以说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唯独义浩今日在下邳城下的这一番骂……哈哈哈,可真是令孤大开眼界!
“明明是孤自家因扔石灰一事理亏,可骂着骂着吧,好像义浩扔石灰粉伤及吕布反到成了件天公地道的事一般。虽说义浩的这番骂太过强辞夺理,可是令孤之大军战意高昂却是件实实在在的事。这个陆义浩,他怎么就总是能做出些能令孤出乎意料并为之侧目的事呢?
“他今日在两军阵前那有如市井无赖之徒一般的谩骂却能骂出这种结果……哎,怎么说呢?就用他自己的那句话吧,他那几百石的水还真没有白灌!哈哈哈……”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曹操便将盏中的酒一饮而尽,又在那里哼哼轻笑。郭嘉帮曹操舀满了酒,自己也举起了杯笑道:“难怪主公今夜竟有兴致邀嘉饮酒。不过话又说回来,义浩的今日一骂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到真的会让人忍俊不禁。虽说脏话连篇、俗不可奈,可却能骂得吕布暴跳如雷,都险些出城交战……”
曹操打断了郭嘉的话道:“义浩现在何处?”
郭嘉道:“一回营就呆在卧帐里不愿出来,诂计是把自己关在里面生闷气。吕布也是自找倒霉,他只谩骂义浩的话或许不会激得义浩怎样,可他却要扯上婉儿。主公且容嘉戏言一句,义浩曾对嘉说过这样一句戏言,其云‘为兄弟愿两肋插刀,为婉儿插兄弟两刀’……”
噗——
曹操的一口酒全喷了出去,咳了半晌才大笑道:“义浩竟然说出这等话来?真不负其风流浪子之名矣!”
郭嘉也跟着笑了笑,但是想起了一件事,稍稍的犹豫了一下便向曹操开口道:“主公,义浩虽怪招频出,但以他的心性才干,的确不适合从征在军。先前义浩负伤在身,不便车马颠簸,故此主公将主浩暂留军中静养。现在义浩伤势已平复,是否可将其发还许都?说真的,义浩就是这么个人,这些日子里与嘉闲聊之时,总是会有意有无意的提及婉儿……还有昭姬。嘉以为义浩留于军中既无大用,不如早些令其回还许都,如此于公可令其与文若互辅,不令主公大军粮草有缺,于私亦可全其心中相思佳人之念。”
曹操的笑脸忽然阴沉了下来,酒盏也放回了桌几上。沉思了一阵,曹操才轻叹道:“奉孝,既然你提及此事,孤也就和你说几句真心话,但希望你能不对旁人言及,特别是义浩本人。”
郭嘉见曹操的脸色忽变,马上就明白这里面另有隐情,当下也收起了笑脸,神情郑重的向曹操点了点头。
曹操反手自枕下取出了一卷帛书递到了郭嘉的面前道:“你看看这个应该就明白了。”
郭嘉接过来细看了一下,脸色也为之一变:“袁本初意欲招纳义浩!?主公此信又从何而来?”
曹操道:“下书行间之人方至许都,因贪饮青果酒肆中的葡萄美酒,酒醉之下偶有失言,正好被在那里饮酒的文若给听到了,故孤能得此书。”
郭嘉把信看完递还给了曹操,沉吟道:“义浩自出仕以来确实做了不少颇为百姓所赞誉之事,于百姓口中颇有名望。而他既有了些名望,以袁本初用人专收名誉之性,的确会有意的招纳于他。”
曹操道:“奉孝,你是孤之知己,许多话孤也只能对你明说。其实孤是有意让义浩在两军阵前一力担下扔石灰伤吕布一事的。”
郭嘉其实心里很明白,但面上还是在装傻:“主公言下之意,是借这些小事稍稍败坏一点义浩的声名?”
曹操道:“不错,正是如此。其实两军阵前以石灰伤人双眼算不得什么大事,义浩又不识武艺,如此传扬出去充其量不过是给他添一段笑谈而已,于孤任用义浩一事并无大碍。但就是这些许的卑劣之名,以袁本初之心性必为其所不容……奉孝,你看得懂义浩这个人吗?”
郭嘉沉吟了许久才回应道:“既看得懂,又看不懂。看得懂的是他的心性为人,看不懂的是他的能力与才干,我到现在都搞不清楚他到底懂多少事物!”
曹操道:“孤亦如此!记得你初向孤举荐义浩时,孤视其小人心性之故并不愿任用,最初也只是给了他发丘中郎将一职,而之后他是凭着自己的才干一步一步的走了上来,孤得其助力何等之多?每逢夜静更深孤便会心中暗暗计较,若不是义浩,孤很可能不会有数万大军食用数年食之不尽的粮草,不会有一个安定富庶、钱货丰足的许都!文若说义浩是孤之萧何,不足为过……他这样一个人,虽说有几分小人心性,但如果真的被袁本初招纳了去,会引发出什么样的变故孤想想都心惊!!而他一向不以功名利禄为念,孤现在真的担心会留不住他!”
那个时代,钱粮就是诸候们的命根子。谁拥有充足的钱粮物资,就意味着谁将拥有大量的人口,而大量的人口又等于是充足的兵源,充足的兵源又意味着什么就无需多提了。因此只要是稍稍有一点见识的诸候都会明白陆仁这个人的价值如何,更何况是曹操?
郭嘉皱了皱眉道:“主公若只是担心义浩会为袁本初所招纳的话,依嘉之见大可不必。往日嘉与义浩闲谈亦有所谈及袁本初,而言谈之间嘉察觉到义浩从不以袁本初为念,对袁本初为人行事亦多有不屑之辞,因此嘉敢断言义浩绝不会投奔袁本初。到是他不以功名利禄为念,心中常怀归隐山林逍遥于世之事,却时时会令嘉无可奈何……主公若真的是想留他,到是应该想想如何断绝他心中的归隐之念。”
曹操长叹道:“他如果真的能归隐山林,不为他人知其踪迹,孤反到安心矣。只是如今天下大乱,各方诸候皆拥兵自重,稍有见识于胸者又有谁会放过他?彼若不在孤手,孤岂不是要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
郭嘉道:“或许也没那么可怕……主公,这些话暂且不提如何?嘉观义浩为人重情义,而现在徐州糜氏有一支支流迁往许都依附于他,其本族陆氏支流亦在萌县,以义浩之心性为人,在没有把糜、陆二氏真正安定下来之前也不会离开,故此嘉以为主公尚有充足的时间去尽收其心。眼下真正应该用心思量的,还是如何尽快的攻破下邳吕布好尽早回还许都。袁本初既然驰书于义浩意欲招纳,难保不会驰书另行招纳其他的人,似如此袁本初欲图许都之意已昭然若揭矣。这是眼下袁本初还在与公孙伯圭交战,稍迟一些公孙败亡,袁本初必然举兵相向。以袁本初那时坐拥河北全土之势,主公若不早作准备,只怕……”
曹操长叹道:“孤岂不知?只是下邳城池坚固,粮草亦足,吕布虽伤然军威尚在,又有陈宫在侧为辅,短时间之内又叫孤如何方能破城?只有劳烦奉孝并一众谋士多思奇策了。”
郭嘉也觉得有些头痛,只能拱手一礼道:“嘉必尽力而为!”
曹操又叹了口气,举杯敬道:“罢了,不谈这些。来,陪孤多喝几杯!哎……奉孝可还记得义浩今日大骂吕布时说过什么淫秽之言否?”
郭嘉楞住:“淫秽之言?好像没有吧?”
曹操大笑道:“他说,他想把吕布身边的貂婵搞上十几二十遍!奉孝,明日你可去告诉义浩,就说孤既然当初答应过他的事就一定会做到。若下邳城破吕布被诛,这貂婵孤一定会给他,让他一解相思之苦,亦可暂时忘却许都佳人。不过下邳若是没能打下来则另当别论,并不是孤言而无信之举哦!”
郭嘉亦笑道:“主公,这话嘉怎么听着,到像是主公想试着让义浩为了获取美人而再想出什么破城怪招?不过主公啊,这貂婵可不是蔡昭姬,下邳城破便是主公的战利品,而这个貂婵是堪比昭姬的绝世美女,主公真的舍得?”
“哈哈哈,吕布若死,则北不能连袁绍,南不能接袁术,实乃去孤一心腹之患矣,若是义浩真能想出什么奇招怪策攻破下邳,以功劳而论给他一个貂婵,孤都尚嫌爵赏太轻,另外再把萌县封作他的食邑方能稍趁孤意……”说着曹操把玩了一下酒杯,片刻之后又接着道:“貂婵?绝世美女?再怎么样也不过就是一个女人!孤欲成就大业,又怎么会舍不得一个曲曲女子?奉孝,论武艺天下间可能是以吕布为最,而义浩可谓是文政之事上的吕布。现在加了个貂婵进来嘛……若义浩是文政之事上的吕布,而貂婵还是貂婵的话,孤却绝不会是那个董仲颖!!”
郭嘉端着酒杯,笑而点头,心中暗道:“好!这样才是一个值得我侍奉终身的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