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第二十三回 陆仁论道
作者:水瓶座·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926

柴桑陆氏码头,糜安的茶酒肆。

且不提厨下正如何的忙着准备酒菜,只说前厅的座席之中,东吴郡主孙尚香正紧锁着一对细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再仔仔细细的打晾着对面席中的陆仁。而陆仁先前因为要避嫌守礼,一直没有认真的看过这位在三国史中算得上是颇有戏份的女中豪杰,直到这会儿才有机会好好的看一看。这一看之下陆仁心中在暗暗点头,就是现在不过十五、六岁的孙尚香,身上有着典型的江南女子那水灵秀气、娇小灵珑的特点,人也确实长得不错,姿色方面就算是放到现代社会也称得上是中上,的确对得起各种书中对孙尚香所描写的文字。再就是因为孙尚香自幼习武的关系,眉宇之间有着那么一股英姿之气……不过老实说,骄纵之气也挺重的。反正就算是不认识孙尚香的人,诂计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位绝对是哪家的蛮横大小姐。

一念至此,陆仁悄悄的拉了拉身侧貂婵的衣袖,悄声问道:“喂,论查颜观色你比我强得多了,那你那时和她比剑,怎么会没看出她的身份不简单呢?”

貂婵回应道:“就是因为看出她的身份不简单,所以我才没有互通名号!当时我和阿贞是在柴桑临时靠岸避一避风浪,前后加起来还不足三天。我是因为在船上呆久了想上陆活动活动筋骨,带着小兰去郊野踏青的时候和她碰上的。见她剑练得不错,我又一时技痒……”

话未说完,那边的孙尚香用带着十二分怀疑的语气向陆仁问道:“你……真的是陆义浩,陆仆射吗?”

陆仁赶紧笑而回应道:“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孙尚香哑然:“货真价实如假包换?听你这话不像个曾任朝堂要职的天下名士,至更像一个行商贩货的商贾。”

陆仁道:“今时今日的陆仁就是一介商贾而已,到让郡主见笑了。”

孙尚香又细望了陆仁一阵,忽然不住的摇头道:“不对不对,我听说陆仆射初出仕时正是弱冠之年,时至今日已年过三旬。可我看你……比我大不了几岁,最多不过二十一、二岁而已。”

陆仁笑道:“郡主岂不知‘人不可貌相’?其实陆仁曾早年修道,略通一点养生之法,所以看上去会显得年轻一些。至于我实际的年齿到正如郡主适才所言,今年已经三十有一了。”

“修道?道士?”一听到这个词,孙尚香的细眉便又皱紧了几分,眉宇间甚至还带出了几分怒意,右手亦按到了佩剑的剑柄之上。

还是在孙尚香的神情忽变之时貂婵便已经有查觉到,到孙尚香的手按住剑柄时,貂婵的心头便暗自一紧,右手亦往自己佩剑的剑柄上按了过去。只是手方到半路,陆仁却悄悄的伸手按住了貂婵想要握剑的手。

貂婵明白陆仁的意思,稍稍的皱了皱眉头之后还是把右手收了回去。再看陆仁向孙尚香淡淡一笑,十分淡定的道:“孙郡主,我陆仁并不是于吉,你为何要对我生出杀意?亦或是说,郡主对全天下的修道之人都心怀怨恨,欲除之而后快?”

孙尚香闻言楞了一下,已经按到剑柄上的手也下意识的收了回来。略一迟疑,孙尚香便向陆仁问道:“你为何会知道于吉之事?”

陆仁道:“两年多前,曹孟德与袁本初交兵于官渡,当时曹孟德尽起倾国之兵使其后防空虚,心里最担忧突然发兵侵袭许都的并不是坐拥重兵的荆襄刘表,而是你故去的大哥孙伯符,所以发往江东一带刺探消息的细作从未少派。我那时与荀文若留守许都,大小事物必先经我二人之手再择其重者转呈于曹孟德,所以当时的一些事我知道得是很清楚的。哦,说起来我与江东二张之一的张纮张子纲颇有几分交情,便是那时在许都相识的。”张纮于建安四年被孙策派去许昌向曹操求官,陆仁作为尚书仆射自然会见到张纮,不过只是点头之交而已,所谓的“颇有交情”当然是在唬孙尚香。

孙尚香哪懂这个?不过她还确实听张纮提起过陆仁。不过这位急性子的郡主大小姐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望了陆仁一会儿,细眉又紧锁了起来,稍侧过些头去闭口不语,看那神情似乎是对陆仁很有些反感。

貂婵心中暗自奇怪,暗中扯了扯陆仁的袖子再悄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说着话,怎么突然一下就变成这个样子了?看起来她好像是想杀你啊!还有于吉又是谁?”

陆仁悄声回应道:“那时候你已经去了夷州,江东这里的事你当然不知道。那于吉是琅琊宫的道士,一直都在江东一带传道,而孙郡主的大哥小霸王孙策孙伯符之死,与于吉脱不开干系。这位郡主一直都很敬爱自己的大哥,可他的大哥之死却与道士有关……”

貂婵恍然道:“明白了。人说爱屋及乌,反过来也会恨屋及乌,难怪一听说你曾经修道就想翻脸斩人。”

再看孙尚香猛然侧回头来,冲着陆仁冷冰冰的道:“所谓的修道之人最是可恨!就譬如那黄巾张角妄称仙师,实则却不过是在蛊惑世人、祸乱天下,令天下百姓都民不聊生。故此在我看来,那些自称修道之人都是些贼心妖人,自当是人人都得而诛之!”

陆仁心说你这不是在指桑骂槐吗?别说我没修习过什么道术不道术的,就算是修习过我又招你惹你了?再者说张角那是官逼民反的农民起义,只不过借用了宗教来作为聚众的名头,又关修道哪门子事了?

他在这里啼笑皆非,身边的貂婵却有些坐不住了。只是貂婵刚想动嘴开骂却又被陆仁给拦了下来,一气之下瞪了陆仁一眼便扭过头去暗生闷气。

陆仁无奈的摇了摇头,向孙尚香微笑道:“郡主,其实‘道’的本意不过是教人修身养性劝人向善,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于千百年来借题发挥,吹嘘捏造些飘渺虚幻的东西出来欺瞒世人再为己牟利。实不相瞒,我陆仁虽曾习道却从不信有妖鬼仙神,因为鬼神之事只在人心而并不在实。”

“咦?”孙尚香再次楞住。你想啊,自称修道,民间传闻中也传得神忽其神的陆仁,自己却说不信鬼神,这在当时换谁谁都得楞住。

陆仁笑了笑接着道:“如果郡主硬要把我陆仁看成是张角、于吉那一类的人,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我还是要说清楚,他们修习的是骗人的幻,我所修习的却是实实在在的‘技’;他们自称为仙来蛊惑世人,好令旁人听命于他、敬畏于他,信他们的人其实什么都得不到不说,往往还会倾家荡产甚至是家破人亡,我却是将我学来的天地万物之理教给世人,然后让世人们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去实实在在劳动与收获,最后丰衣足食。或者应该说,他们的‘道’是有如梦幻的心之虚道,尽管梦中的仙境美不胜收,实际上再怎么苦修也不过就是虚幻之梦而已。而我所修的‘道’是物之实道,探求的是天地万物前后因果的实理,并且一定要用实实在在的实物去证明某件事物为什么会如此。”

孙尚香这时人可就懵了:“你、你在说些什么啊?我、我一点都听不懂!”废话,陆仁扯的这些已经有点唯物主义的思想了,孙尚香一个古代人听得懂才怪!

陆仁又笑了笑,随手拿起面前的竹杯道:“那些妄称为仙之人,也许会说这种东西他能够变化出来是不是?真要他们变根本就变不出来,在他人面前的变化其实不过是在玩一些欺骗人的障眼法而已,变出来的东西其实是他们在暗中早就准备好了的。”

孙尚香疑迟道:“那按你的说法,你能变出来?”

陆仁哑然笑道:“我又哪里能凭空变化出来?但是我知道这件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甚至自己都可以做出来。注意了,我是说做,而不是变。”

“嘘——(大致的意思类似于现在的“切——”)”孙尚香栅唇一嘟:“我以为你说些什么呢!闹了半天只是工匠技艺而已嘛!”

陆仁摇头笑道:“错,我指的是明其理。现在的道家尊上古三帝之一的轩辕黄帝为道之始祖,皆称黄帝是如何如何的神通广大,甚至说黄帝最后登天升仙,却隐略了黄帝是如何教子民们开荒僻土、养蚕种桑以为自给自足之道之事,只是在一味的吹嘘一些飘渺玄幻之事而误导世人。我想如果轩辕黄帝真的在天有灵,多半也会被这些不长进的徒子徒孙们给气得从天上再掉下来。”

后一句玩笑话惹得孙尚香忍不住噗哧一笑,但马上就又板起了脸道:“这和你说的‘道’又有什么关系?”

陆仁心说我随手挑的一件东西好像是不怎么样,看来得给孙尚香玩点玄的东西才行。略一皱眉计上心来,随即笑问道:“郡主见过彩虹吗?”

孙尚香道:“当然见过!雨后彩虹乃人间至美之景。”

陆仁望了一眼屋外晴朗的天空:“那郡主现在想不想看彩虹?”

孙尚香大奇道:“你难道能在这么晴朗的天里唤来天边彩虹?”

“这有何难?”陆仁端起了茶壶再来到屋外,含了一大口水之后再用力的那么一喷。之后也不用多说,反正一道简化版的彩虹就出现在了陆仁所喷出的“茶雨”之中。

孙尚香这会儿眼都直了,楞了老半晌才回过神来,再望向陆仁时刚想问话,却见陆仁神情有些黯然的站在那里,望着手中的茶壶一言不发。孙尚香犹豫了一下,唤道:“陆仆射?”

陆仁回过神来,向孙尚香表示歉意的一笑,轻叹道:“以前在许都为官的时候,我经常这么逗婉儿开心的。刚才在郡主的面前好强逞能,却无意中让陆仁想起了以前与婉儿在一起的事……一时失礼,还望郡主见谅。”

孙尚香“哦”了一声,却因此在不知不觉间对陆仁的反感少了那么几分。略一沉吟,孙尚香又向陆仁道:“想不到陆仆射真有奇能异术,竟能晴日生虹……”语气中已经带出了几分尊敬。

陆仁连忙摆手道:“不不不,这不是什么奇能异术,谁都可以做到的。郡主若不信那现在就可以试试,保证郡主也一样可以晴日生虹。”

“真的!?”孙尚香立刻就来了兴趣,连忙也抓起了茶壶奔至屋外,学着陆仁刚才的样子喷起了茶水。话又说回来,这也就是孙尚香会这样,要换了其他的大小姐才不会如此的失态。

(这里要PS一下:有关“喷水生虹”,瓶子记得好像在哪本古代的书籍上有所记载,但是是汉前的还是汉后的瓶子却记不清了,码字码到这里的时候又懒得去网吧上百度查,所以就顺手写出来了。知道这个典故的朋友可千万别和瓶子较真哈!)

且说数阵“茶雨”过后,孙尚香也不知喷水喷得累了还是腮帮子酸了而停了下来。可是想想又觉得不过瘾,一扭头望见了守卫在茶酒肆外的东吴士卒,于是甩手一指喝令道:“你们几个!马上一人取一个大碗再盛满水,然后像我刚才一样一齐喷水生虹!”

“诺!!”诺什么诺?这些个士卒汗都下来了!这么大个人光天化日的喷水玩成何体统?可人家是郡主大小姐,你敢不听令试试?

过不多时乱水齐喷,众人的样子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但“人造雨”中的彩虹却因此更加的靓丽了几分,引得孙尚香在兴奋之中不住的拍手叫好。貂婵见孙尚香如此,悄悄的肘撞了一下陆仁,哂笑道:“哎,你还真有办法,三言两语的再加上点小花招就把孙郡主逗得这么开心。哎呀……看来你那风流浪子之名还真是名不虚传,对付我们女人还就是有一套!不过我警告你啊,你身边已经有我们四个了,夷州那里还有一个在等着你,你要是再骗个小姑娘回家……”

陆仁被闹了个哭笑不得:“去去去,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刚才和她胡扯了那么多,无非就是想去掉她对我是修道之人的反感。你可别忘了我还打算把吴郡的陆氏宗族迁移到柴桑来,要是这位孙郡主对我没有好脸色,那我的大计指不定会碰上多少麻烦!反过来说,要是我把她哄开心了,那我之后的事也会好办得多是不是?”

貂婵哂笑道:“这还差不多!”

这边孙尚香终于玩过了瘾,喝令那些个腮帮子早已累得又酸又涨的士卒停下“造雨”,这才回身向陆仁问道:“陆仆射,为什么这样喷水可以晴日生虹?”

陆仁赶紧正了正神,解释道:“日光本有七色,即由赤、橙、黄、绿、青、蓝、紫交汇而成,而水雾可以把这七色彩光再次分化各自的单色。实事上水能折光而欺人双眼,比如我们在岸上所望见的水中的事物,如果就依人在岸上所认定的方位再直抓过去,那肯定会一抓抓空,因为水折光欺骗了我们的双目,我们只凭双眼认定的位置,其实根本就不在那个位置。”什么红外线、紫外线还是别说了,陆仁自己在不查相关资料的情况下都还搞不清呢!反正不过是糊弄糊弄古代人,差不多也就行了。

孙尚香奇道:“日光本有七色,而水能分之?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不过水会欺人双目一事我到是知道,曾有老渔翁教过我如何用渔叉捕鱼。”

陆仁可不想在这些事上再瞎扯下去,因为孙尚香要是再追问下去,搞不好还会闹出个教孙尚香物理课的事出来,可初中课程里那点物理知识陆仁自己都早不知扔到哪里去了。再说尽扯些这个也不太像话,于是陆仁赶紧的道:“这便是我所修习的万物皆有其理的‘道’。再说得清楚一些,张角、于吉这一类的人是以为人治病而得名,他们修的其实是医理,但他们却以‘道’而自居,明摆着就是在骗人。还有什么呼风唤雨,我压根就不信!风雨之事,或可预知但不可能掌控,他们很可能是根据行云变化看出何时有雨,然后再借此来欺人罢了。相比之下,我医人就是医人,用的是实实在在的医理药理;天不降水育苗,我就治水修渠,无雨亦可灌溉农田。”

孙尚香迟疑着道:“那……我听说你不会武艺,几乎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可是你却曾经独闯濮阳田氏救回婉儿,破下邳擒吕布时用出七星禁咒轰塌下邳城门,之后又曾经在许都城外独闯袁尚军营,三战皆杀人无数竟然还只是无马步战!此等作为,若不是勇力卓绝之人实难办到。可按你的说法……”说到这里孙尚香骇然道:“难、难道说,你本来就有过人的武艺在身,只不过一直在有意隐瞒!?”

对于这种问题,陆仁早都不知道设想过多少回了,此刻只是淡淡的一笑:“郡主,每个人都有其资质潜力在身,只不过平时根本就用不出来,要勤练武艺、打熬气力才能把身上的潜力一点一点的练出来,而偏门的方法就是用药。我出师之日,我师傅给了我三颗救命药丸,乃由天下奇药精炼而成,一但服下在一个时辰之内可令人便如有百人之力,但药效一过却定然会伤及元气。因为我并没有习练过武艺,筋骨不够强健,承受不起潜力激发时的劲气冲击,而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在那三战之后就卧榻不起的原因了。真论起来,这不是什么道术,而是医理。只可惜我师傅的胸中所学我只学了些皮毛,这种药丸我根本就不会炼制,用完之后我就再也不可能那么的神勇了。”细想起来,那三战之后陆仁还真的是在床上躺了一段时间才起来的,只不过原因各不相同而已。

孙尚香听过之后再次的皱了皱细眉,啧了啧嘴巴刚想说话,一旁忽有人击掌大笑道:“既是如此,那陆仆射当初身在许都之时,却又为何总对人说自己乃道家仙徒,身怀道法奇术?啊,想必是了,想那曹孟德奸诈无比,陆仆射那时若不声称自己有奇术在身旁人难近,只怕早就已经被曹孟德押入监牢再严加拷问,逼问出诸多事理再为其私用。陆仆射这其实只是保身之计而已,虽有欺人之举亦实属无奈啊!”

几个人同时一楞,目光也一齐向来人望了过去。而孙尚香望清来人之后一张俏脸马上就笑开了花,急忙上前招呼道:“仲兄,嫂嫂,你们怎么来了?”

这一声“仲兄”马上就让陆仁明白了来的人是谁。因为在东吴地界,有资格让孙尚香这样称呼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美洲狼”周瑜周公瑾!

“我晕!我这里正哄着小女生呢,怎么却引来了一匹‘狼’?这回麻烦大发了!”

(这一更才六千字不到,更新得有点少,大伙儿凑合着看吧。瓶子其实也很想多写点,可是再不睡觉的话,晚上上班铁定睡过头,那麻烦可就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