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第二节 秋意
作者:唐忧之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833

第二节秋意

朱重八道:“后来刘德进了府中,我没有回家,反又去到那破庙子中,刨开那尸仔细来瞧。我这一刨,倒刨出好几具白骨来。有一人我可是识得的,那是咱们孤村的钱跌子。钱跌子左腿畸形,尸骨一眼就认出来。钱跌子在孤村有数百亩良田,也算是大户了。不过有一年他老婆儿女一家八口离奇失踪,家中只剩了一个十七岁大的痴呆儿子。后来刘德就收了钱跌子的痴呆儿做养子,他一家数百亩田地自然就落到了刘德手中。这事虽然有蹊跷,但孤村中谁人敢言?官府早得了刘德好处,自然不与理会。当时我一看那尸骸,就知道这是刘德一手干的好事了。估计那孤村闹鬼的事多也是他弄出来的,是怕被人觉了尸来。”

徐达几人听得心中骇然,但事实确凿,却也不能不信。孟明义微蹙了眉头,道:“慧觉禅师当年看得没有错,那刘德果然是个心术不端之人。”

朱重八续道:“我拉出那和尚的尸,见他双目上翻,咽喉上有三个血洞子,正是刘德早前用拇指,食指,中指抓出来的。大哥,你说刘德练的是哪门子功夫,竟然这般轻轻就捏穿了人的喉咙?”

孟明义微一思索,道:“我曾听义父说过,江湖中有一种毒辣的功夫,名叫‘毒蛇穿心手’。这门功夫用单掌做成蛇头形,功力练到了家,一掌击出就可**对手胸腹抓出内脏来。依你所述,那刘德使的正是这门功夫。他锁喉这招招名叫做‘毒牙撩喉’,乃是其中一记绝招。这门功夫瞧来与大力金刚手和鹰爪功相类似,但实则迥异。”

众人听得吃惊不小,周德兴讷讷道:“大哥,你说日后若是咱们几人遇到这门功夫,那该怎生是好?”汤和笑嘻嘻道:“四哥,我就思到一个最妙的法儿。”周德兴脑筋是直的,没有看出汤和那捉狭的笑意,还老老实实的讨教道:“五弟,你那法儿好使么?快说来听听。”汤和笑道:“绝对包你好使,那就是······”他说到关键处,故意一顿,周德兴有些急,道:“是什么?”汤和嘻嘻笑道:“那就是撒开脚丫子赶紧逃命呀!”周德兴哭笑不得,徐达忽然道:“其实也不尽然,我瞧用大哥传授那招‘一柱擎天’就尽可抵敌得住。”

朱重八却是摇头,道:“三弟,咱们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如果对手功力高出自己太多,你是挡不住他的。”徐达眉毛微微一扬,心有不信。孟明义道:“是呀,三弟,二弟说的是对的。对方功力若是高出甚多,咱们手臂还没有挡在颈下,敌人早已经抓破喉咙了,即便勉强挡住,也会被对方伤了手臂,那毒蛇穿心手是有巨毒的,一旦身上被划破了伤口,就会像被毒蛇咬到一般,可不是闹着耍的。”

众人一听,心中更是骇然,那刘德可是几兄弟的大仇人,可得低防着点。汤和道:“大哥,那咱们除了逃,还有没有别的招术可用?”孟明义道:“方法嘛还是有的。”汤和大是高兴,催促道:“什么法子?大哥,快说呀!”孟明义一笑,道:“那就是苦练武功。只要你功力比对手高强,他斗你不过,自然便伤不得你。”汤和心中失望,心说:“你这说了不等于没有说一般。”他惯耍小聪明,对武功一门却不怎么上心,但仍是连连点头,虚假应和着:“是明义看出他言不由衷,一正脸色,道:“五弟,我走之后,你练功可不许偷懒。不然你被别人穿了肚府可别怨我这做大哥的没有提点你。”

汤和心中叫苦:“大哥,你就饶了我吧!”口中可不敢说,只得低头听着,还得拼命装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孟明义又转对朱重八与徐达道:“二弟,三弟,我不在了,你们可得多看着他点。还有四弟,他性子莽撞,最好不要去四处惹麻烦。特别是刘德与大龙小龙兄弟,你们可千万别去招惹。即便刘府处处与你们过不去,也要万般的忍让才是,一切须得待我回来之后再做计议。”

几人点头称是,朱重八又说起那夜之事,道:“我后来重新掩埋那和尚时,还在他身上摸到了这东西。”说着拿出一个亮晶晶的物事来,是一只银做的耳朵形状的东西。众人大是奇怪,可从来没有见过这玩意。周德兴瞪大了一对牛眼,汤和鼻子都快凑到了那银制耳朵上,不过思起是死人身上之物,忙又移开了头。

孟明义从朱重八手上接过来,细细端详片刻,道:“这东西应该是用来套在耳朵上偷听用的,我曾听闻义父说起过。”朱重八道:“那和尚去刘德庄上偷听么?只是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什么,刘德竟要对他下杀手?我下来百思不得其解。大哥,你说那刘德为何要加害那和尚?那和尚深夜入他府中又是所为何事?”

孟明义陷入沉思。他把诸般线索在脑中一一串联,也是不得甚解。最后终是得出一条,那刘德定然身有不可告知的秘密,杀那和尚是灭口来的。但那秘密是什么却不得知晓。

众人再说一阵,没有结果。又说了些别的,看看天已经不早,各自回家不表。

秋风吹起,卷落几片枯叶空中,恰有一片飞到孟长风肩上。他伸手轻轻摘了那片枯黄的叶片,拿在手中痴痴的凝视着。又是一年深秋时节,一样是季节,一样的树叶,可惜如今已是阴阳两隔,再不能见到妻子那张嘴角微微上翘,仿佛永远挂着笑意的面庞了。他心中生出一缕感伤,随口唱出苏轼那《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一词儿低声唱完,已经是泪流满面。他这刻面上戴了一张精制的人皮面具,掩饰住他那张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恐怖面容。这人皮面具甚是精巧,竟也能露出悲色,但却及不上他一双眸子,那里饱涵的满目凄意,已经染凉了满座庭院。

有一人在偏院门外静静的立着,只听他唱到下半厥,却是热泪盈眶。待得一曲终了,早已是泪湿衣襟。他又立了好半刻,待得心情平复下来,这才一整衣衫,举步入到院中。孟才风听见脚步声响,回神过来。他转身过去,背对来人,不让他见着自己挂在面上的二行清泪,悄悄用袖角拭了,方回身过来。那人开口道:“妹夫,你一人么?怀心呢?”

孟长风抬起眼来望了他一眼,沙哑的声音道:“哦,原来是三哥。怀心跟可儿在后院林子中练剑,我带你去寻她们罢。”来人正是胡怀英。他摆手道:“不用了,妹夫。我也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不急的。你身子不好,自己歇着吧!”孟才风也不坚持,胡怀英自去后院找人去了。

待得胡怀英走了,孟长风回身过来,目光呆望了那颗掉得只余数片残叶的秋树,心思已经远走。他如今换了名字,叫做风云长。隐了本名,取风字做姓,云与风并列,顾名思义,是永远思念爱妻李若云之意。自他伤愈之后,就随胡怀心来了颍州,半年后娶胡怀心为妻子,眼下所居处正是颍上胡家一处别院。孟长风这十余年来为寻那隐在暗中的仇家,日日殚精竭虑,现在他不过是刚刚年过四旬,却已经华早生,身子也是微佝,早不复当年之风采。一阵冷风吹过,他吃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孟长风掏出手帕掩在嘴上,等咳停,摊开那帕子,一块猩红的血迹印在那白手帕上,显得分外的刺目。他眼光扫过,清楚那夜一匕虽然未立时要了自己老命,但终究还是伤了肺叶,即便有贾神医后来的巧手医治,但这十年下来,自己身子骨每况愈下,知道已经时日不多了。

胡怀英进到后院林中练武场,见妹妹胡怀心正在叫自己女儿可儿练剑。可儿年方十四,有着一副高挑身材,虽然还为成年,但已经出落得映水能使鱼沉,抬头可让雁落;白日出门花儿也含羞,夜晚乘凉月儿也闭口的绝色美人儿。可儿跟着母亲姓,全名叫做胡可儿。这刻母女二人一个喂招,一个拆招,均是全神贯注,全没注意到立在不远处驻足旁观胡怀英。

胡怀英也暂不去打扰她母女二人,只身依了树干,抱臂与胸,面露了微笑静静的观看。等到二人一套剑法练完了,他这才边上前,边鼓了掌,道:“好,好!可儿如今可是大有进益啊,竟然把你娘的拿手绝技都全学过来啦!”

胡可儿毕竟人小,功力不深,二人对撤了百十来招,已经是小脸儿红扑扑的,额上香汗微现。她抬眼见是三伯伯,心说定然是在取笑自己了,小脸又红了有些,娇羞道:“三伯伯,你又来笑话可儿啦,我可不依你。”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