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身死
孟明义连番消耗,这刻体内真气已然不多了。他强打了精神,运功在刘陛体内运转,已经是拼上性命了。过得一刻,刘陛清醒过来,身子也稍稍降了些温。他心知这般下去,非但自己没有治好,孟明义也要累得丢了性命,就提起残存的真气,阻了他继续行功。
刘陛开声道:“明义,你先歇得片刻,我有几句话要说给你听。”孟明义内力消耗太巨,经此一扰,真气一泄,竟是一时难以凝聚起来,也只得作罢。刘陛全身乏力,没有了真力支撑,上身一斜,靠在了孟明义臂弯处。他拉了孟明义的手有气无力的道:“明义,义父有件事要拜托给你。”
孟明以看着他气息奄奄,心中难过,哽声道:“义父,你有何事吩咐便了,孩儿就是肝脑涂地,也定然要给你办成的。”
刘陛看了他,慈祥的目光中露出赞许,也不多说什么,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锦囊,颤抖着递到孟明义手上,道:“打开它。”孟明义解开锦囊,见里面是一块二指大小的三角形玉牌,这玉牌通体呈现蓝色。刘陛目光盯在那玉牌之上,目露缅怀之色。
孟明义拿了玉牌递给他,他摇头不接。孟明义心下奇怪,开口问道:“义父,这是个什么东西?”刘陛盯了那玉牌半天,这才收回了目光,答道:“这是我门的蓝玉令,有了它,你就可以调令我手下的那些门众了。”孟明义与他相处了这许多年,却是从来没有听刘陛说过他师门中事,只是隐约知道自己义父师承一个神秘门派。这刻心中大是好奇,静待着他下文,哪知刘陛却道:“我虽然传过武功给你,但你没有正式入门,不算是门中弟子。依着门规,我是不便多透露门中信息给你知晓的。”
孟明义大失所望,刘陛道:“你心中也不用失望,日后你自然就会知道了。我眼下要托给你的事就是让你拿了这玉牌去找寻一个人,然后把这玉牌亲手交给他。”孟明义问道:“义父,那人是谁?”
刘陛说了这许多话,微微有些气喘。他道:“那人是谁你却不用知道,你只须得去寻一个手持有一块五边形的水晶令牌的人就行了。这人身材甚是高大,容貌威猛,气势盖天,你一见就知是他了。到时你以这蓝玉令与他相认,他自然会告知你一切。”
孟明义心中嘀咕:“这世间的人何其多也,就是有这般长像的也不在少数。义父说得如此笼统,却是让我上哪里去寻那人呀?”他口中可没有说出了,只怕刘陛听了不高兴。心中又想:“我日后自己慢慢的找寻罢了,或许终有一日找到了那人也不定。”
只听刘陛道:“明义,你有朝一日若是找到了那人,就帮义父向他老人家请个安。”说到这里,他喘息更巨,有换不过气来之像。孟明义已明白他口中的那人是义父一直在找寻的恩师,但这刻也不及细问,忙道:“义父,你先歇着罢,有什么事待日后再说,我去给你盛水来喝。”刘陛一把拉了他,道:“孩儿,我时日······不多了,还有事没有说完,你不要急着去。我身上还有一样东西给你,就在我怀中,不过你得待我走后才能看的。”孟明义道:“义父,你不会有事的。”这时刘陛身子又开始滚烫起来,浑身也打起了颤。孟明义不知所措,他唯一可用就是拼起余力朝刘陛体内输送真气。但刘陛这刻不知道哪里突然来了一股子神力,竟然一把掀开了他,自己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他在倒在地上滚来滚去,同时双手十指朝自己身上乱抓乱掏。只片刻功夫,刘陛身上就鲜血淋漓,裸露的肌肤没有一寸完好的了。他滚到火堆旁,身子压着未熄灭的火头,身上已经冒出肉焦臭味来,他好似全无所觉。
孟明义看得目眦欲裂,知道这是蛊毒作了。看着刘陛这副惨状,他感同身受,心子有如一把刀子在割一般,恨不能自己去代替了他才好。他大叫一声:“义父。”再顾不得别的,飞身扑了上前,从背后抱了刘陛,双手死死箍了他手,不让他再伤残自己。
刘陛这时下腹已经高高隆起,他一身精力差不多消耗殆尽,只挣了两挣,挣不脱孟明义的束缚,就再没有了力气。
他这刻心中却是好不难过,犹如有万只蚂蚁在体内到处啃噬一般。刘陛张口欲声,舌头却是不听使唤。过去常听人说生不如死,现在他终于是亲身体会到这滋味了。刘陛身上内力残留不多,就是想自断心脉,也是做之不到,只得聚集起最后一丝真气传音给孟明义,道:“明义,义父求求你,快些一掌打死······我。”
孟明义哪里肯听,生怕他挣脱了出去,只把他抱得更紧。刘陛身不能动,体内却是难受到了极处,此时能动的地方除了眼睛就是嘴巴。他再也忍受不住这蛊毒的折磨,张牙猛咬,嚼断了自己舌根。孟明义感觉身前的刘陛不再挣扎,侧头见有鲜血出他嘴角流出来。他放平刘陛,见他面上带了笑意,却怎么瞧怎么觉得有些诡异。心中吃惊,叫道:“义父,义父,你怎么了?”
刘陛脸上露出一丝解脱的笑容,开口欲说话,但舌头没有了,说不出来,反是那半截断舌顺着张开的嘴巴滑出来。孟明义心中顿时明白过来,一阵天昏地暗,扑到刘陛身上悲鸣道:“义父,你为何这般的傻呀?”刘陛还有一口余气未断,睁眼望了他,露出急切之意,却是说不出话,只能出低低的“呜呜”声响。
孟明义悲痛欲绝,见他轻拉了自己一下,目光看过去,见刘陛的手指正在地下费劲的划着什么。仔细一瞧,才知道原来是在写字。刘陛指甲在地上刻的第一个是个“扇”。孟明义立时明白他是要告知自己那诸葛神扇的下落了。
刘陛在“扇”字旁再慢慢的画一个“寺”字,自然是指那诸葛神扇是藏在了皇觉寺了。这不用说,猜也是能够猜得出来的。只是最后那字刻得歪歪斜斜,越写越是没有力气,画出个“拱”字的笔画,脑袋一歪,再不动了。
孟明义心子一颤,也顾不得细究他到底是写的何字,忙轻摇刘陛,急声唤道:“义父,义父!”刘陛一颗脑袋随着他摇动软软的晃着,除此没有一丝反应。他不死心,捉了他手强输真气过去,却是感觉如石沉大海。孟明义不敢伸手去探他鼻息,只是又是摇晃,又是喊叫,手上真气不停的强输过去。他死命的折腾着,形若疯狂。
刘陛始终没有动静。过得一阵,孟明义再没有了力气,他木然的看着义父刘陛,知道义父真的去了,自己再救不回他来。他终是停下来,只觉一颗心子仿佛突然被人从中撕成二片,那种撕裂心肺的感觉让他险些晕厥过去。他压着自己胸口翻涌的血气,心中却忍不住想:“我很小之时父母就遭仇人杀害,义父救我出来,收养我,替我祛除体内蛊毒,还传我武功,对我比亲生儿子还要好些。这番大恩大德我还没有来得及报答,义父就走了。这世间从此便剩我孤苦伶仃一个人,再也没有人来疼我,爱我。”他想到悲处,再忍不住,张口一口鲜血吐出来。
孟明义双目赤红,滴滴泪珠子落下,他却没有哭出声响。这无声的哭泣比之嚎啕大哭显然更是伤心到了极处,所谓此时无声胜有声。他心中思起往日自己与义父刘陛的种种,泪如泉涌。但他咬了牙,任凭眼泪满面,也不让自己出一丝声音。正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伤心落泪不出声,一应恨事埋心田。这恰是孟明义此时的真实写照。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泪也流干了,人也清醒了些。心中想:“我现下在做什么?我现下该做什么?”望着地上刘陛的尸身,一阵难过之后,心道:“对,我应该振作起来,替义父报仇。”
一思起报仇,孟明义整个人完全清醒过来,恢复了往日的心智。自语道:“此处离刘德府上太近,不是久留之地。若是被对方觉了可就不妙了。”但这山洞在背山处,倒不担心敌人轻易就找得到。
他也不急在一时,去折了根粗树枝,在洞子近旁寻了一处松软的地方,掘了个半人深的坑子做墓**。再返身回洞中,却见刘陛那血痕斑斓的尸身上已经起了无数的绿点,且还在不断的扩大,大约过不了多时,整个人就会尽成绿色。孟明义暗叹这蛊毒厉害,不敢徒手去碰他尸体,就用布条子裹了自己双手,替刘陛穿好衣衫。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