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遇见
孟明义葬了刘陛,怕被刘德等人觉了来,是故没有留坟头,只搬来三块大石压在平平的坟身上,呈个品字形,以便日后记认。他清理刘陛遗物,见身上除了一封家书,还有一只小盒子。
刘陛老家在浙江的青田,家中有一个老母和一个兄弟,这孟明义是知道的。那封家书只是一封平常的书信,大约是隔得久了,心中思念之故,所以写了,只是放在身上还没有来得及送出去。他放信入怀中,又打开那只盒子,里面装的是一颗九转还魂丹。孟明义从慧觉那里识见过,慧觉当年一共炼制了九粒,送了五粒给人,自己留了四粒,后来救人用了一粒。孟明义心道:“我那日见慧觉大师还有三粒丹药,这粒定然是不久前慧觉大师送给义父的了。义父身受重伤,却是舍不得用,竟留了给我。我······”想到伤心处,又难过了一阵。心中道:“如今义父去了,我一人该往何处呢?”
他想着自己身上余毒未出,想办法疗毒应该是当前要考虑的事。自己不是回老家蕲水找照心镜,就是去找义父的师弟贾神医。但思着刘陛对自己恩重如山,瞧来还是该当先去一趟处州的青田,把丧讯报了才是。孟明义心下安慰自己:“反正我眼下在濠州,无论走蕲水还是天柱山,绕一下青田也远不到哪里去。”心中下了决定,他不再耽搁,在刘陛坟头跪着磕了三个响头,起了身来,下了独山。
这时离天亮已经不远,孤村中传来几声雄鸡报晓的啼鸣声。他立在大路之中,真的要到离开这自己生活了十余年的地方的时候,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不舍。想到了孤村独山,想到了闹鬼破庙,当然还想到了朱重八几个好兄弟。他回头再望一眼,心说:“孤村独山,皇觉寺,兄弟们,你们都等着我,我还会回来的。”转过了身,再不看一眼,顺着大路奔去。
孟明义奔得一阵,但觉浑身乏力,头脑晕沉。再行几步,竟是迈不开脚。他从昨日到此时,没有歇息不说,且还数次强运真气。体内实则是已经接近油尽灯枯的状态。刚才他全凭了一股悲愤之力支撑着,走到这刻,心中一松,再坚持不住。只觉头晕目眩,整个人已经不听自己使唤,在不知不觉间,竟是倒在大路上半晕半睡的昏睡过去。
过得一阵,天色开始亮起来。黑暗刚刚褪了一些,浓浓的雾气又笼罩在大地上。大雾之中,有一人赶了快马过来,马上的人正是胡怀心。
胡怀心从颍州一路赶过来,昨日夜间到的定远。心中担忧来得晚了,是故天不亮,就动身往皇觉寺而去。她快马加鞭,马儿吃痛,扬开四蹄跑得飞快。虽然雾大,但天早无人,她也不担心。宽阔的大路就只她一人一马,呼吸着晨间清新湿润的空气,心中大是惬意。她正觉心情大好之时,却忽见前面路中一人横卧。
这雾气太浓,加之天色不亮,待得到了近前,她才始觉了来。这下可好,那马儿奔得正急,一时怎么能收得住脚?这马腿子少也有几百斤力,这一脚下去,那人不死也得重伤。马儿飞蹄落下,下脚处正是孟明义的脑袋。孟明义还在昏睡之中,不知道自己命在旦夕。
眼见着那马蹄就要踩在孟明义脸上,情急之下,胡怀心兵行险着,双脚用力一蹬马蹬,人向前凌空飞射而出。她一手握着马鞭,一手握着马缰。人在空中,手中马鞭扬出去,卷了孟明义身子把他朝旁移开半尺,同时控缰那手猛力一提,接了前冲之力生生的把那马向前带了半个马身子。马儿四蹄落下,孟明义刚刚躲到马腹下,一只蹄子擦了他头顶而过,可谓是险到了极处。
孟明义这刻仍是躺了地上昏睡正酣,还不知道自己刚刚已经去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胡怀心落在地上,强勒住奔马,惊出一身汗来。她忙回身察看孟明义,一眼望了他半边脸庞,心中升起一丝异样:“我怎么瞧着有些眼熟了?”她蹲身下去,一探孟明义脉搏,只觉有些虚弱,猜来大约是因为饥困交加所至。
胡怀心回身从包裹中取来干粮和水囊,扶了孟明义坐起,一口干粮一口水,细细的喂他吃下去。
孟明义适才昏睡了一阵,精神体力均有所好转。这刻有了水和食物下肚,不一刻就转醒过来。他微睁开眼来,模糊中见有人正拿了东西往自己嘴里塞,一惊而起。眼见面前立了一名白衣女子,端庄的容貌,怎么瞧着有些眼熟?他心中也升起与胡怀心同样的感觉。
胡怀心与胡怀义是兄妹,容貌自然有几分相似。孟明义这才想起自己昏倒路上之事,心中暗呼:“好险,若是被敌人觉了哪里还有命在?”见是眼前这女子救了自己,忙连声道谢,道:“多谢女侠相救,在下万分感激!”胡怀心道:“阁下不用客气,几口面饼而已,有什么可谢谢的。”
孟明义道:“请教女侠高姓大名?”胡怀心答了。孟明义听在耳中,心中一惊,再细细打量于她,心说:“她这一说,我可想起来了。难怪会眼熟,那胡怀义不也是这般的瓜子脸儿丹凤眼。这二人莫不是兄妹吧?”他越看心中越是肯定,自己猜得对了。心道:“哎呀!我这不是羊入虎口么?”忙运起功力内察,还好,对方并没有趁自己昏睡之际封了自己身上的**道。他不知道对方有何企图,是欲活捉了自己,逼问那诸葛神扇的下落么?还是另有图谋?
他心说自己一人,可敌不过来。便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趁着胡怀心低头蹙眉思索之际,展开轻功逃之夭夭。孟明义怕胡怀心打马追赶,是故不敢走大路,往路旁林中一钻,不一刻就没有了踪影。
胡怀心大是诧异,心说:“这年轻人太也莫名其妙,怎么一听我的名字,吓得拔腿就跑了?我有这般可怕吗?”她眼角瞥见孟明义消失的背影,猛地省起来:“哎呀!这年轻人的身形模样不正是风哥哥年轻时的样儿么?我倒说怎么大是眼熟哩,莫不成······”孟长风把她当成自己心腹知己,自是没有隐瞒孟明义之事。她明白过来,想去追上孟明义问个明白,却哪里还有孟明义的影子?
孟明义七岁时随义父刘陛来到皇觉寺,这以后十余年一直生活在此地。算来这次应该是第二次行走江湖,可惜那时年纪幼小,现在一般的是毫无经验可言。他奔得一段,怕被胡怀义的人识出来,就在地上拾了泥土,把脸染上泥色,这才继续前行。
走到天色大亮,耳听着自己肚子咕咕的作响,才想起除了刚才昏睡时咬了二口面饼,自己这劳累了半天一夜,竟然还没有进过食。眼见前面不远处有一间路边食店,想过去饱食一顿,一模身上,始记起自己分文未带,心说:“这倒好了,莫不成我初入江湖,就要做个小乞丐,学着人家讨饭去?”但他毕竟有几分“贫贱不能移”的书生呆气,心中隐约觉得要自己去做那乞儿讨饭,那是万万也不可的了。无奈只得勒紧了裤腰带子,继续前行。
孟明义又走得一段,实在是饿得慌了,四下一望,见前面是一大片地瓜地,心说:“说不得,今日不做乞丐,只好做一回小贼了。”他本非墨守陈规之人,这刻也管不得什么不予而取,是为盗也的狗屁之言。避到一个偏僻处,三五二下就刨出几只大地瓜,此刻确是饿得狠了,一抹地瓜上的泥巴,也不去洗它,张口大嚼起来。
待得稍稍填饱些肚子,立起身赶路。此处离孤村不甚远,他可不敢久留。扫眼见地上还有几只吃剩的地瓜,就拾起来用衣衫兜了,心说:“这可不能浪费了,留到下一餐再吃。”倒是不能不佩服他大有远见。
他不识得道路,走小路怕迷路,还是绕到大路上去。这刻他脸上抹了泥土,再折根树棍做拐杖,若是遇了胡怀义的人马,自己就佝偻了身子扮老人,也不怕对方识得出来。如此行了半日,一路无事。到得将近傍晚时分,肚子有些不舒服起来,猜是早晨吃了那生地瓜的缘故。他寻个僻静处解决了这人生大问题,不觉肚子又开始跟他抗议。
这次孟明义再不敢造次了。他抬眼见路边有一处林子,就入到林中,找了个空旷处生起一堆火,就是让肚子再唱半天空城计,也定要吃上香喷喷的烤地瓜。他一边用火灰埋了地瓜,心中一边想着:“义父留字告诉我那诸葛神扇的藏处,但最后那字好像没有写得全,可着实让人费解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