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教我写字吧。”
这轻轻淡淡,飘飘缈缈的一句话,在旁人听来像是恳求,出尘却知道是子夜的倔强、固执,总有一天,她会因为这个而吃苦的。
他不说话,推开她,飞身离去。
连日来,天气晴朗干燥。喜儿做绣活儿,子夜便缠着她,让她讲什么三从四德。喜儿虽是个丫头,但很早的时候就跟了施梦兰,自比一般的丫鬟懂得多。子夜就趴在她旁边,她一边绣花,一边慢慢说着:
“妇人有三从之义,无专用之道。故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九嫔掌妇学之法,以九教御:妇德,妇言,妇容,妇功。身为女子,定要遵守这三从四德,并且终身铭记。还有守节,守孝……”
子夜边听,脑袋瓜边消化着,心里却担心起来,不禁质疑道:“妇人真的要遵循这么多礼法么?怎么一点儿权利都没有?我不相信。”
喜儿瞥了她一眼,不以为然,“等你嫁了人就相信了,女人就是这样。我倒想生做男人呢。”
她噘嘴又趴在桌子上,人间的规矩真的好多,尤其对女子。
“哎,子夜,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把子规鸟儿跟杜鹃花绣在一起?”喜儿看着她手里抓着的帕子好奇道。这帕子,虽绣工极差,她没脸送人,但毕竟是她第一个作品,也花费了她那么多心思,她舍不得扔。
“怎么了?它们不能在一起么?”她偏过头问道。
“不是不能。大凡绣东西都是有个喻意的,比如,你绣子规鸟儿就应该配竹枝,盼君归来,喻相思之意。这子规鸟儿跟杜鹃花,实在没什么可喻意的。子规本唤杜鹃,你又让它站在杜鹃花枝上,这算什么?”
“嗯?”她忽地抬起身来。“子规唤杜鹃。杜鹃明明是花啊。”
“有些东西不止一个名字地。其实都一样。就像女人吧。有称小姐地。有称姑娘地。都是一样。”
“哦……”她这才明白。那日从蓬丘下来师姐说她衣服上地花儿跟她是一个名字。原来是这样。还有。在施府时。出尘说。爱。就像那开得荼靡地杜鹃花。看着无比美丽。一旦触碰便会中毒。难道是在说她吗?
不过。她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忙问喜儿:“杜鹃花有没有在冬天开地?”
“当然有啊。杜鹃花有很多品种。一年四季都有地花开。”
她激动起来:“快告诉我冬天开地杜鹃花在哪儿?”
“你怎么了?”见她这个样子,喜儿不禁停下了针线,狐疑地看着她。
“哎呀,快告诉我吧,好喜儿。”
“城外二十里的福满山,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四季不衰。不过,福满山是清风堂的地界,那个清风道长不是好惹的,没见过有人从山上**。”
福满山,清风堂,清风道长?
管他什么呢!子夜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让慕容府开满杜鹃花和君子兰!而且杜鹃花一定要比君子兰多,杜鹃花就好像是她,好像她已经进了慕容府。
急躁的她,一夜都没有睡好,第二天一大早便离开了磐若寺,飞走于山林间,不消半个时晨便来到了福满山。
眼前,她有些懵,更多的是惊奇和惊叹。
满山遍野,像彩霞绕林,染红了整个山坡,壮观,美丽,热烈……
她好喜欢好喜欢!这娇美可爱的花朵,好似一个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儿们,在山间嬉戏,欢笑。
她不禁笑了,跳上前去,在这株花上看一看,在那株花上嗅一嗅。正是清晨,好多花朵上面还滚着晶莹的露珠,她贪婪地舔着、吮着,大自然的味道,她好喜欢!
香香甜甜的花露喝了个饱,感觉身体轻飘飘了许多。她便拿出准备好的铲子**,在花丛中左顾右盼,专挑大株的来挖。挖好后又在花根处裹些湿土,拿布片包好,这样花儿就不容易死了。
大冬天的,她忙得满头大汗,却不亦乐乎,想象着她把这些花儿送去慕容府的情景,恨不得此刻就飞下山。
几十株大杜鹃花,她用蛛丝弄成一根绳子捆了起来,抱在怀里,都没过了她,她只好扭着脖子小心地看着前面的路,一步步往前走。
奇怪,明明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凭空里来了一阵风,刮着杜鹃花的枝叶擦到了她的脸上,有些疼。她别过头去,看旁边,看后面,也没有什么东西,但这风来得太奇怪,凭她妖精的判断,这不是自然的风。
“大胆妖孽!”忽一个冷冷的粗声在身前响起。
子夜吓了一跳,怀里捆着的花都掉到了地上,来人竟然知道她是妖精,一定是个高人。
眼前站着一位青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脸型削瘦,留着长长的胡须,颇有些仙风道骨,应该就是喜儿说的那个不好惹的清风道长吧。她忙垂下了头,脑子飞转着,恭敬道:“道长,我没有伤害这些花儿,我是想把它们带到城里去。”
清风不屑地瞥着她,眼睛里竟充斥着狠厉,“早就闻到有一股妖气,本以为是路过的妖精,谁曾想迟迟不散去,原来是你这妖孽来扰我福满山的清净!”
子夜把头垂得更低,暗暗呶嘴,这花儿长在山上,这锦绣山河是众生的,不是某个人的,为什么她不能来?
“大胆妖孽还敢狡辨!看我为民除害!”
她还低着头,听清风这一声厉喊,吓得想躲,抬头间,他手中的拂尘已如一条蛇般摆到了她的胸前!她一惊,连连退后几步,拂尘打在了那些杜鹃花上,花枝乱颤,花瓣落了一地。她有些心疼,皱了皱眉头,以守为主,求道:“道长不要收我,我没害过人!我是好妖精!”
“休得狡辨!”他口说着,手上的力度加重,那拂尘如鬼魅般,她紧躲着,还是被它伤到,内脏俱颤,胸口疼痛。看清风那架式,一副要致他于死地的样子。这人还是修道的,怎么这么不讲理?
“嗖!”地一下,拂尘又扫到了她身畔,她紧躲着,看着那些被抽掉的花儿,边退边叫道,“道长你……你好不讲礼!我没害过人!也没害这些杜鹃花!你看你把这些花儿都打掉了!”
清风非但不听,且一个箭步幻影般逼近她的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前襟,冷笑道:“我清风堂就是专门除妖的,堂中地子,每年春秋两季下到山下游历,见妖收妖,遇怪杀怪!”说话间,他的右掌便抬起,生出一团白色清光!
子夜一看惊得睁大了眼睛!她的功力恐怕连这道长的一半还不及,这一掌挨下,必定魂飞魄散!可是,她不能死!不想死!
“你事非不分,伤及无辜,枉为道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