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饥荒把农民逼上绝路,为了求生,他们不顾禁令,纷纷要求“包产到户”。许多地区的农村基层干部顺应广大农民要求,冒着风险,搞起了“包产到户”。河南省不少地方,把土地“借给”农民自己经营度荒。面对严重的饥荒,从中央到地方的许多高官也不再看主席的脸色,他们为民谋生,热情支持“包产到户”。
1961年春,邓子恢带工作组去福建做调查。从福建龙岩回北京的路上,他特地在安徽省合肥作了停留,与安徽省委书记曾希圣就“责任田”问题作了一番交谈。
邓子恢是在中央广州会议期间听说安徽“责任田”的情况的。3年困难时期,安徽、河南人情、地情差不多,但由于政策不同,情况就大不相同。农村工作部去安徽调查的干部回来后讲了这样一则真实的故事:河南新蔡的农民实在饿得活不下去了,跑到安徽颍上去要饭,河南农民对安徽农民说:“老乡,我实在饿得不行了,能不能用我的棉袄换你一点粮食吃?”安徽农民说:“这样,你饿是饿不死了,可你就不怕冻死吗?”安徽农民给了河南农民十几斤粮食,把棉袄还给了他。
邓子恢听后兴奋不已:“这就是政策的原因啊!”
就在邓子恢认真思考“责任田”问题的同时,中央领导层中主张“责任田”和“包产到户”的呼声也日益高涨。主席的秘书田家英在湖南农村调查听到农民反映“包产到户”好,回京后向**、陈云、邓小*平等汇报调查情况时,谈了自己对“包产到户”的看法和主张,得到一致肯定。
邓子恢于1962年接到安徽宿县符离集区委书记武念慈的来信,向他谈到“责任田”给当地农民带来的好处。从61年实行“责任田”,当年粮食就增产18%,农民非常欢迎,但到了62年3月,省委突然做出了改正“责任田”做法的决议。武念慈在信中表示非常苦恼,想不通。邓子恢思索再三,他还是派出农村工作部副部长王观澜率领工作组南下安徽。
5月9日,邓子恢在**主持的中央工作会议上,就农村问题言说:“有些地区,特别是受灾地区和山区分散地区,如果适合搞包产到户,农民也有搞包产到户的积极性,就让他们搞。自留地、饲料地、自由市场等也可以适当放开或扩大。”
邓子恢说:“我认为,当前在一定范围之内,扩大小自由没有危险。过去我们对自资本主义的危险,我看也有点太夸大了。因此,可以适当扩大小自由。”“适当扩大小自由,包括自留地、饲料地、借地、借冬闲田等,总不要过总耕地的2o%。主要的生产关系还是集体所有制,加上2o%的小自由,就变资本主义呀?干部是我们的,国家主要的经济是我们的,就展资本主义呀?把资本主义看得太厉害了。”
在这次会议上,邓子恢提出的这个问题没有得到深入的展开讨论。**及其他主要领导人也没有明确表示态度。
5月24日,邓子恢给主席、**、邓小*平等人写信:《关于当前农村人民公社若干政策问题的意见》,主张给农民多一点“小自由、小私有”,强调建立生产责任制是今后搞好集体生产、巩固集体所有制的重要环节。
6月16日,邓子恢看到了王观澜写的《安徽省当涂县责任田情况调查》,随后又收到了符离集区委全体同志《关于“责任田”问题的汇报》,两份材料针对“责任田”情况均做了详细汇报,认为责任制把产量与社员的个人利益结合了起来,社员的劳动热情空前高涨,解决了合作化以来一直存在的社员劳动态度消极、不顾质量的问题,对恢复生产起到极大作用。
为稳妥起见,邓子恢叫王观澜再度到符离集所在县安徽宿县调查。两次调查的结果完全一样。由于粮食产量增加,农民们纷纷表示:“包产到户责任田越干越有奔头,最好一辈子不要再变。”他们一再表示:“一不怕蒋介石,二不怕自然灾害,就怕改变责任田。”县、区、公社三级党委书记也再三要求:不要给他们戴方向性错误的帽子,允许试验三年,粮食过了关再改。
农民的呼声和干部的要求,真如同字字泣血,砸在邓子恢心上。然而这决不是感情用事可以解决的。1955年距离此时不过才7年时间,前车之鉴记忆犹新。七千人大会上已给曾希圣和“责任田”戴了帽子,在这个时候要提“责任田”问题,风险将有多大可想而知。但面对中国农业如此严峻的形势和农民,如此急切的呼声,他又不可能无动于衷。思来想去,他无法卸下肩上的责任,他准备再一次为民请命。
邓子恢立即把安徽的调查报告,连同广西、湖南等地包产到户、田间管理的经验,一并向中央书记处作了汇报。**、邓小*平、陈云、李富春等表示支持,邓小*平甚至公开坦言:“在农民生活困难的地区,可以采取各种办法。不管黄(白)猫、黑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
此时中南局的陶铸、王任重对广西龙胜县的包产到户作了调查后,联名向党中央写了报告,认为“在集中统一经营形式下的包产到户,还是社会主义集体经济。”
7月2日,安徽宿县符离区党委再次给邓子恢并**中央寄来材料:《关于“责任田”问题的汇报》,列举了七条理由证明“责任田”方向是对的,列举了十个变化说明它确实好。
眼看着这种农民自的生产经营方式得不到承认,还不能合法化,邓子恢着急了,他要向党中央、**汇报,把安徽寄来的材料和中央农村工作部的调查材料给他们看。有人劝他:可以暂时缓一缓,等中央尤其是主席的态度明朗后再说。
邓子恢斩钉截铁地说:“应该实事求是地向中央陈述意见。**员时时刻刻想到的是老百姓的利益,不怕丢‘乌纱帽’”。
1962年7月一天夜里,他约中央农村工作部副部长陈正人、廖鲁言驱车进中南海,面见主席趁机推荐安徽的包产到户责任田。他手摇芭蕉扇,滔滔不绝陈述各种理由和数据,不厌其烦地汇报包产到户的优越性,从深夜到凌晨,整整谈了一个通宵。主席起初只听不说,最后表示:“包产到户可以小范围试一试。”
回到万寿路宿舍大院时,天已经亮了,有人不安地问:“谈得怎么样?”邓子恢乐哈哈地说:“同意啦,可以试一试!”这一天,他轻松惬意地睡了个好觉。
我国6o年代初期农村的天灾**,一度震惊海内外,全国上下议论纷纷,思想混乱。因主席讲过农村工作还是要找邓老,许多中央机关都先后派人到中央农村工作部反映情况,请邓子恢释疑解惑。
他不顾身边工作人员的劝阻,毅然带病应邀到解放军总后勤部、政治学院、中央党校、中央团校、中直机关等单位做报告,他客观分析农村形势,实事求是承认困难和问题,但又指出有前途、有出路。他高度赞扬和支持安徽的包产到户责任田,认为它给解决农村的暂时困难带来了希望。
一些好心人都劝邓子恢对农村形势和包产到户少说为佳,等主席明确公开表态后再讲也不迟。
然而,邓子恢却坦然表示:“怕什么!不能为了保乌纱帽不顾农民的死活!”
7月上旬,中央决定在北戴河召开工作会议,着重研究农村工作的大政方针。他感到事关亿万农民的前途和命运,机会难得,决心起早贪黑,以争朝夕的姿态为会议准备有关资料。
7月17日,他再次进中南海见主席,依然汇报安徽的农村情况,继续保荐包产到户责任田。主席照旧一声不吭,耐心听着,始终不表态。直到邓老起身欲走时才表示:“把你们的报告和符离集区委同志的汇报送来,我要看看。”
第二天,他把主席要的材料送走后,又不顾周围同志的劝告,继续组织人员准备有关包产到户的材料,大有“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决心。
8月初,各省市的主要负责人先后从四面八方赶到北戴河,大家聚集在一起,竟无意欣赏海滨的秀丽风光,反倒七嘴八舌大谈包产到户,包产到户顿时成为谈论焦点。邓子恢目睹人们热情如此高涨,深感包产到户是人心所向,精神为之振奋。他顾不上休息,立即兴冲冲跑到主席住处面谈。他想给老领导多提供一些各地的实情,劝其支持推行包产到户。
然而,主席反对包产到户的主意已定。
邓子恢完全没有料到,“包产到户”引了一场政治大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