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博源医科大学当时叫做人民卫校。前身是日本医学研究会所,日本战败后,政府出资改为大学。恢复高考后的第二年,改名为国立医学院,同年,生了一件命案,话剧社的骨干阮玉死在剧场里,死时身着黑色昙花旗袍,双手捆绑敛在两侧,旗袍下摆绑在小腿上,倒吊在幕杆上,后来鉴定为自杀,死因是颅内大量充血。
据说每当话剧表演开幕时,暗红的大幕被来开,空灵的歌声响会满全场,吓得演员和观众四处逃窜,大家都说阮玉死不瞑目,阴魂不散,不久,学校方面被迫关闭话剧院。这事被历届学生当作鬼故事传播,直到十年前,话剧院才重新开放,整修一新,再从没有出过事,可为什么夏雪会和阮玉死法、死因一模一样,就连身上的旗袍也是。
曲瑞阳翻出三十年前的档案,里面的照片虽是黑白,但那旗袍的确和夏雪身上穿得是同款。手电的光晕照到黄的纸页上,鼻尖萦绕的霉味冲散了福尔马林的气味。
他不禁冷笑:果然时间比一切都强大。
娟秀的钢笔字让他触目惊心,双手一抖,哐当一声,手电掉在地上,咕噜咕噜的滚开,光束笔直的射到墙角,十几张纸宛如枯黄的树叶晃晃悠悠的飘落。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脚步声,曲瑞阳赶紧捡起手电关掉,屏住呼息躲到角落,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的光线扫到档案室,他万分紧张地盯着地上的纸张,心跳如雷,如果值班警察照到地上的纸,一准会现自己,受处分是必然的,只怕连累师父。
话说,曲瑞阳今天来上班有两个原因:一是不想让许柯、师父担心自己,二是要在师父办公室偷一样东西。下班后,他谎称有事让许柯先回去,待人都离开后折回办公楼,偷偷潜入档案室,查看三十年前的记录,万万没想到当时现阮玉尸体的居然是田教授,而关系一栏中则写的是‘恋爱关系’如此即能说明田教授在研究室里听到自己说‘阮玉是凶手’时奇怪的反应,他替自己曾经的女友辩解是理所当然的事,为何他眼中会写满恐惧?
还有师父,他和田教授、卢教授是大学同学,自然熟知好友的女朋友,不可能见到雪儿的尸体没反应,此般镇定是装出来的吗?当初他们到底生了什么事?
短短几分钟对于曲瑞阳来说无意是种煎熬,对方走后,还没来及舒口气,歌声再度扬起,从四面八方渗出飘渺女声,让曲瑞阳毛骨悚然。
档案室的窗户不知何时吹开,绿色的窗帘被风灌满,一个纤细的黑影在朦胧的月光下显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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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曲瑞阳失眠了,没有酒他根本无法入睡,脑海里全是夏雪的事。同样是颅内充血而死,同样是死前24小时内有人见过死者,同样不符合颅内充血的时间条件,这是巧合么?还是另有意味?
他总觉得夏雪是在用自己的死向自己阐述一件事,一件关乎过去的事。
次日上班,言行谨慎,暗中留意大家的神色。昨天匆忙离开,档案室里散落的资料未来及捡起,还有从师父办公室偷来的钥匙也没归还。下班后,再次潜入,地上根本没有掉落的资料,所有档案整齐的排列在柜子中,仿佛他昨天不曾来过。拉开一条档案柜,愕然现阮玉的档案移了位子,这么说,昨天他走后,有人进来过,看见地上资料不动声色的‘好心’捡起,帮他隐瞒?
他不安的朝身后望去,黑暗中似乎有人正图谋不轨的盯着他,惶恐的感觉十分真切。除了手机照亮的方寸位子,四周漆黑一片,浓稠的黑暗像墨汁一样悄悄聚拢在他周围。没有月亮的夜晚,所有寻常事都变得鬼魅,所有诡异的事物变得渗人,前所未有的惊戄冲击他的神经。轻轻的推档案柜进去,尽量不出声响,怎料档案柜像蛇一样溜进去,‘哐’的一声打破沉静。曲瑞阳炸出一声冷汗,本能将亮光的手机贴在胸前,艰难的移动步子,根据记忆摸索大门,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朦胧的光线,让一切显得不太真实。
双脚像灌了铅似的举步难行,明明只有十米的距离,却比登山还耗费体力,每一步走的胆战心惊,脑海里想起许多从前看过的恐怖片。突然脚踝被什么东西抓住,吓得他汗毛直竖,身子猛地一摇,险些摔倒,转身奋力踹抓住左脚的东西,那东西吃痛,再次隐入黑暗。曲瑞阳虎口脱险,大步跨到门前,打开门,慌忙逃离办公大楼。
与此同时,法医侦查科三楼停尸间前的走道上立着一个人影,居高临下的看着曲瑞阳逃窜的身影,脸上挂着一丝恶毒的冷笑,风中隐约飘来的笑声,像风卷过冰面出的咯嚓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