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他的手下把马车都放火烧掉,然后他抄起我跳上马背,纵马疾行。
二十多匹马一起疾驰,奔行一阵,在一条岔路之前,有一半的人马分流到了另一条路口,我们则往另一条路上疾驰。
接下来,经过了三个路口,人马不断的分出去,最后只有管家和另外一名青衣女子携着我疾驰。
我心里,最后一丝希望都慢慢的消失了。其实,管家的分析,我同意,师洛对我用镯子做信物,定然是会起疑心的。可是管家太厉害,这样的布置下来,师洛只怕难以追踪。
天明时分,我们来到了一处村寨,青衣女子独自进村,买了两身男装来,换下了我与她身上的女装,然后由管家将我们易容成年轻男人的样子。
管家替我解了**,警告我不要做一些徒劳的举动,才带着我们进了村寨。
村寨的大街尽头,有一方大石,上面写着“碣云”两个字。
我的心里一动,突然之间,所有的线索都串在了一起。
碣云,是离?城不到百里的大镇,我从?城上天都,途中第一站,便是这里。
原来这么多天行来,我已接近高楚与华阳的边境。
我现在,离蔚沐风那么近了吗?
一时间,心潮起伏,似酸似涩。
管家在碣云镇最大的鸿宾客栈要了一栋独栋的小楼。
我同青衣女住楼上,他住楼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疏忽,这次进房以后,他没有再点我的**道,只是吩咐青衣女好好看管我,便自行出了门。
我想同青衣女攀谈攀谈,可是她不理我,当我透明。我打探情报的愿意没能实现,只好往床上一躺,合上眼假寐。
装了很久的睡,突然,一直坐在门口的那人有了动作。她走到我的面前,俯下身子,轻轻的唤我:“喂,喂……”
她想干什么?
床幔之后的光线比较暗,我想了想,很小心的把眼睛微微的张开一线,想先看看她的脸色再作打算。
她脸色有点犹豫,伸两根手指在我身子上方比划了一下,似是想点我的**,想了想,又唤我:“喂……”
有什么话你也透个风声啊,一直叫喂是什么意思?
她又想了想,终于还是没有点我的**,反身出了门。咣啷一声,我听到了上锁的声音。她竟把我锁在房里,离开了。
我听到她的脚步声下楼,然后关门,立刻起身,狂奔向窗子。
推窗,正好看到她走向一座低矮的建筑,仿佛是……厕所。
小楼不算高,可是从窗子往下算总也有个三米开外。况且那女人很快就会返回,逃,肯定是逃不远的。
但是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怎么也得试一试吧?
我一把扯下床上挂的帐幔。小楼算是豪华客房,帐幔也是一幅一幅自床的四边架子上垂下,省了我撕开的功夫。我把几条帐幔打了结,连在一起,一头拴在窗户旁边的小几上,另一头抛出去,从窗口垂向地面。
也不管是否稳固,我拉着帐幔便一滑而下。技术要领参照以前攀岩时的要领,虽然动作有欠协调,却还是平安的踏到了地面。
看一看,四下没人,我马上向附近最近的一栋小楼狂奔。那小楼的房门正好虚掩着,我一头冲了进去。
小二正在收拾房间,看到我冲进去吃了一惊:“这位客官……”
我扑上去,一把掩住他的嘴。掩住了才现自己反应过度,又松开,悄声说:“有坏人要抓我,小二哥,帮个忙,让我藏上一会。”
他神情犹豫。我知道我男人的装扮女人的声音确实可疑,可是再没有其它办法,只好拉住这根碰巧遇上的稻草要求:“你们镇上可有蔚帅的人马?我有紧急……军情,需要立时通知蔚帅……”
他一听,神情马上不同。一把将我拉到里面套间,道:“姑娘原来是蔚帅的人?有话只管吩咐,小人万死不辞。”
我刚要说,又觉得要说的内容太过骇人听闻,叫小二传话未必能取信于人。想一想,我匆匆撕下一片衣襟,咬破手指,写道:西歆园别后,不意为山外青山郝老大所执,易容取道华阳。关防之上,请多留意。
这是以防我又被管家抓回所预设的伏笔。对于现下能否从他手里逃脱,我实在没有半分把握。
山外青山四字我并未写出,画的是一座山后又一座山的简图。也没有题上款下款。这血书写得半文半白,藏头露尾,也不知道蔚沐风能否看懂。只是眼前情形危急,我也无心推敲字句,匆匆写就,便折起来递给那店小二,慎重的问他:“你真能替我送到蔚帅手里?”
他跟我保证:“姑娘只管放心。蔚帅兵法如神,为了咱们边陲百姓舍生忘死,又兼爱民如子,我们镇上谁不愿意替蔚家军做事?况且是紧急军情,小人拼死也要把这信送到蔚帅手里。”
将我留在小楼中,他将房门反锁了,匆匆离去。
坐在小楼中,我的感觉有点虚幻,安全感迟迟不能降临。
又有一丝担心。那小二,可真能把信送到蔚沐风手里?蔚沐风能猜出写信的人是我吗?为了怕那信落到别人手里,我并不敢把身份表露得太明白。
窗外忽然响起了衣袂带风的声音,我马上屏息,连呼吸也不敢大声。是管家或是青衣女现我逃走了,在展开搜索行动吧?
心几乎提到嗓子眼上。可是外面的人并没有试图启门。我听着隐约的脚步声迅的绕着小楼转一圈,又再远去。
我应该松出一口气。可是没有。我越觉得紧张,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我的心紧紧攫住。
然后,我听到了哭喊惊呼,杂乱的人声。
生了什么事?
我走到窗边,悄悄的伸手刺破窗纸,察看动静。
窗子前方,正对着小楼的空地上,象赶羊似的,赶过来了一群人。
看他们的服色,是这间客栈的掌柜、侍女、厨子、小二、杂役,还有几个客商模样的人……几个短装的男子驱赶着他们,强迫他们站成一个小小的圈子。远远的,还有几名男子站在小楼投下的阴影里,看不清楚面目,显得颇为神秘。
管家出场了,一脸的笑,异常亲切。
我又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听到他在慢悠悠的问:“这么说来,各位都没有看到我那逃奴离去?”
恐惧中的一干人等纷纷或点头或出言声明自己绝无半句谎言。管家笑咪咪的听了,脸却猛的一沉:“既然都没有看到她离开,这么说来,难道她会隐身术不成?”
众人噤若寒蝉,想来在被驱赶来此的过程中颇吃了些苦头。管家却又笑了:“或者,是你们中间有的人大胆把她藏了起来,也未可知?”
“没有……”
“小人不敢……”
乱哄哄的声音。
管家笑得愈的亲切了:“你们说没有,可是我却信不及,怎么办?不如……我们一个一个的来问问?”
“你,过来……”他勾勾手指,一个小二模样的人被他的手下带上前来。“你说,你有没有藏起我的逃奴啊?”
那小二战战兢兢的说:“大爷明鉴,小人一直在西厢伺候,没到后园与前院……”
“哦,那么说现在没你什么事了?”
小二什么话也不敢说,乞怜的望着管家。
“没用的人。”管家笑咪咪的评价了,突然反手一掌,轻飘飘的印上小二的胸口。那小二立即凌空飞起,跌进了人群之中,倒地不起。
惊呼声响成一片。管家拍了拍手,道:“叫什么?把这人挪开,下一个。”
他的手下又揪出了一名厨子模样的男子。那人看到之前小二被一掌毙命的情形,身子抖得仿佛象筛糠,哪里还说得出半句话来。
管家遗憾的拍拍手:“不肯说?好,在下最敬佩象你这样视死如归的人。”一只手,又缓缓的提起。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霍的推开窗户。
“够了。”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他何时才能玩够?他必定是一早已经现了我的踪迹,却偏偏不点破,却弄一大群人在我眼皮子下头施虐。否则,他要拷问众人,有的是场所,何必选在我藏身之处最便于看到的空地上。
管家笑了,笑得略为遗憾的样子。他启步向我走来,倒是没有把那厨子怎么样。
走近我,他低声的笑道:“公主真是善良之极,只不过,若公主肯早些出来,刚才那小二岂非不用死。”
“我知道,你杀一百个人,也说是因为我而死的,对吧?”我淡淡的说。这是他一贯折磨人的心理战术,我一定不要上当。我对自己说,可是不可避免的,后颈与肩膀都绷得紧紧,一直不敢把眼光往那地上倒卧着的尸体方向投过去。
他笑容可掬的道:“是啊,在下虽是粗鲁男子,却也不舍得对公主这样的美貌佳人动粗,所以只好找几个人来婉转促驾。这人能为公主而死,当真好大造化,公主想必不会否认已死之人的这点功绩。”
我对这样无耻恶毒的人完全无能为力,只好绷着脸,不置一声。
他绕到门口,伸手一抓,便把门外的大锁拧了下来,施施然的走了进来,笑道:“公主还真会替自己拣地方,这东楼仿佛陈设真的好过在下订的西楼。”
我仍是不作声,他叹了口气:“我们一路同行,总是存着些情谊吧?现在即将各分东西,公主仍是对在下这么佯佯不睬,在下思之,实是好生痛心。”
我睁大眼,用看疯子似的表情看着他。在我这样的眼神之下,厚脸皮如管家,也居然感到略有些不自然,干咳一声,停止了他的煽情,改用比较正常的口气告之我:“验货之人已到,公主,咱们马上就要别过了。”
好嘛,我还成货了。还验货!
马上想到,之前看到的,隐在东楼阴影里的那几个男子。
“跟你别过,那是求之不得。”我一个字一个字,慢吞吞的说出我的感受。
管家眼里诡谲的幽光一闪,却又再露出笑意:“既是公主所愿,管某自会玉成。”他转身,走出去,过一会,神色恭敬的陪着一名男子走了进来。
这名男子,正是刚才我所见的几名男子中的一名。他穿着长长的斗篷,帽沿把脸都遮去半边……仿佛,有些似曾相识……
“华少昊?”我脱口而出。
对面的男子却笑了,一抬手,缓缓的把连着斗篷的风帽拉了下去。
容长面孔,浓眉深目,同样掩饰不住睥睨众生的高傲神色,脸上依稀有着华少昊的影子。
他风度翩翩的向我长身一礼:
“让小姐失望了。在下华少商,见过琉璃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