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奴婢有事陈奏。”

吕芳等桂萼浑浑噩噩出去才进来，手拿一部账册，嘉靖立马知道他的意思。入京十年，一个二十岁的青年人变成中年人，也让他掌握的财务翻了几番，谁都知道看孩子在自己不懈努力中茁壮成长的心情。刚才自己大包大揽，就像抽取本是孩子的食物，使他的发育迟缓，甚至衰亡，吕芳一定要说道一番。

“朕还想你能忍到什么时候呢，进来说话吧。不用杵在哪里，朕和你自幼相知，不多些许礼仪约束。”

“皇上，您昨天向朝中人承诺的太高了。奴婢现有三年来账簿为证，如果实行皇上圣旨，宫中需从内库拿出五十万石粮食和十万两白银，供应北方各项开销。奴婢的商船现在已经建造完成，原思寻要那那笔钱粮购买瓷器、丝绸和茶叶到天竺去，现在钱花光后那四艘船就闲置下来，一年的护理费用不小，今年不但不能赢利，奴婢想还会从往日积存中拿一些出来。”

“船造出来一定有用，你不要单单想着自己，你缺船别人就不缺吗？或者将船租出去，或者卖了都行。马上出海的季节说话就到，海贸吃香沿海皆知，不会没人不想多几条船出海。”

“奴婢明白其中道理，可皇上，朝廷嘉靖六年命令禁止使用楠木造船，松木为各地急需，皇庄中种植的大量松树被砍伐，奴婢是担心以后……”

“不用，朕正要下敕令，以后不到五年的幼树不能砍伐，不足十年的树木不能用来建船，设立一个养植场专门种种松、杨，南方种植楠、檀，就不用担心以后无木可用的事情了。”

“今年的开销还请皇上核准。”

一个硬质封皮的账册出来，嘉靖起笔?朱，皇室开销不小，不光是皇帝、皇后和两宫太后的日常食用、赏银，锦衣卫和东厂也是从皇室中开工资的。嘉靖即位后明年百十万两少不了，如果没有与国库分离，那这笔钱当然从户部支用。

朝政的调整让大家忘记时间，桂萼三月间被起为武英殿大学士，预机务，算的是阁臣了，春耕、祭天地等等礼仪照旧，此时从山东蓬莱传来消息。那个西班牙使节终于要进京了。

扎维尔站在一艘一级福船上，看着眼前的碧波荡漾，沉浸在无限的想象中，他就要到达马克.波罗记载的国度了，虽然从几年与明人的交往中得知书中那个伟大的大汗与他的国度已经被旁边站立的明朝官员的祖先击溃，但丝毫没有为此感到失望。就像伟大的查理大帝一样，伟大的总会消亡。

从怀里掏出那本被自己体温捂热的游记。欧罗巴很多人不相信这本书中所记载的内容，早在马可.波罗活着的时候，由于书中充满了人所未知的奇闻异事，《游记》遭到人们的怀疑和讽刺。关心他的朋友甚至在他临终前劝他把书中背离事实的叙述删掉。之后，随着地理大发现，自己的朋友们对东方的知识越来越丰富，《游记》中讲的许多事物逐渐被证实，不再被目为荒诞不经的神话了。但还有人对《游记》的真实性发生怀疑。

而两个月来，自己经过了这片东方土地很多地方，广州、宁波、蓬莱，都是一片繁华热闹，蓬莱尽管不能与广州相比，但也仅仅是因为没有印度人和欧洲人而已，就城市规模来言，其实它可能比广州要好。遗憾的是这位顾明的官员还有谢志安不同意自己深入内地――大明朝除了沿海外从不让人深入，只能想办法让他们的皇帝陛下同意自己经商的请求了。

不远处，天津的码头已经赫然在目，作为连同南北的海路和水路通道，‘天子之渡口’，一直是朝廷重点关照的地方，嘉靖开海禁后，将天津三卫合并，建立天津府，扩建港口，数年间天津的人口就扩大了数倍。扎维尔看着眼前能够容纳十艘他乘坐的这种大船，就被它的容量惊得哑口无言。

等到他们下船进入礼部准备好的三辆两轮马车中，驶往京津公路时，扎维尔才发现路下的道路不是他认知内的东西。

“谢，这个路面你们是用什么建成的？真平坦呀！”扎维尔感叹着爬在玻璃窗上，想要仔细的看清飞奔向后的路面。

“这是皇上的研制厂制造的，刚修成没多久。”谢志安矜持的说道。他也不太清楚刚才脚下的到底是什么，从没有见过。但自己国土上发生的变化，他不可能说不知道。

“那你们全国都是这种路面吗？我在广州和宁波都见到过，可问别人的时候他们和你说的一模一样。我得不到确切的答案。”扎维尔遗憾的说。

“不是，现在我大明正在改造，相信几年后全国就会全部铺满这样的道路了。”谢志安马上解释道。

对于水泥他不了解，但海外的人对祖国的一举一动可是格外关心的，何况他本是就是一名锦衣卫千户，恩承皇上的人，回来的路上对国内的各种变化他都问了个遍，别人说话语焉不详的他也尽可能做出自己的判断，进京后好向皇上禀告一起。

“谢，皇帝陛下和蒙古大汗的觐见礼仪是一样的吗？”扎维尔好奇的说道。马克的游记对他来说影响太深了，因为游记他才不远万里的道南海做生意。在中国的时候自己见过了传说中的纸币，经过的几座城市使用的纸币都是那么新，偶尔的旧纸币是别人不愿意收的，还有道路，一切都和游记记录惊人的相同，犹豫了很久，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当时候礼部，就是管理礼仪、外交的官员会告诉你的，记住，我们的皇帝是至高无上的，蒙古人的大汗是不能与陛下相提并论的，不容许任何人亵渎。”

谢志安恼怒的不是扎维尔的问话，而是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答。和他相处的半年里他知道元朝建国时有个威尼斯人来访，并且写下一本游记，扎维尔很喜欢读。但现在元朝已经被太祖所灭，但远方的人却依然拿它说事，做比较。我们是大明！！不是元朝，实在太让人尴尬了。

扎维尔尽管不满谢志安刚才的回答，还是接受了关于礼部这个部门的存在和权力行使。谢志安尽管没有告诉自己他的官职，地方官员的态度依旧表明他在这个神奇国度地位很高，不能慢待。在东郊一处驿站休息一天后，扎维尔一行人终于进入京师。

眼前高大的城门和阴暗的门道、配套的瓮城，扎维尔知道它们守卫着一个古老国度的中央政权，这里不同于广州、宁波等港口城市的灵活，不同于天津的热闹，扑面而来的是凛然不可侵犯的权威。进入内城后映入眼帘的就是大明门。

扎维尔不由得再次翻开《马克.波罗游记》，里面记载着当时作为大汗都城的汗八里，旁边的谢看过《游记》后告诉自己，大明在南京立国、迁都北方后依照已经破败的汗八里城旧址新建的，虽然不同，但位置相当。现在自己就身处马克初到城中的地方，马上就会和他一样见到现在中国的皇帝，可游记的内容在现在还是那么动人。扎维尔发现，尽管许多细节没有被新的统治者接受，还是一样使人折服于大气磅礴中。

‘汗八里城位于契丹省的一条大河上，自古以来就以庄严华丽著称。城名的含义是指“帝都”。不过大汗根据占星者的预测，认为此城将来要发生叛乱，于是他决定在河的对岸另建一座新都。刚才所描写的皇宫和皇太子宫就在新都。新都和旧都只隔着一条河流[54]，这个新建的都城取名大都。所有契丹人，即契丹省的居民，都被迫离开旧都而迁居新都。不过那些忠贞不二，无可怀疑的居民仍得以留在旧都，特别是因为新都虽然有我们下面要描写的那样的面积，但仍不像巨大的旧都那样，能容纳如此众多的居民。

新都整体呈正方形，周长二十四英里，每边为六英里，有一土城墙围绕全城。城墙底宽十步，愈向上则愈窄，到墙顶，宽不过三步。城垛全是白色的。城中的全部设计都以直线为主，所以各条街道都沿一条直线，直达城墙根。一个人若登上城门，向街上望去，就可以看见对面城墙的城门。在城里的大道两旁有各色各样的商店和铺子。全城建屋所占的土地也都是四方形的，并且彼此在一条直线上，每块地都有充分的空间来建造美丽的住宅、庭院和花园。各家的家长都能分得一块这样的土地，并且这块土地可以自由转卖。城区的布局就如上所述，像一块棋盘那样。整个设计的精巧与美丽，非语言所能形容。’

已经进入大明门，到达奉天门广场的扎维尔一眼就看见耸立中心的英雄纪念碑，四方形的碑体、中国房屋传统的檐脊和背面的镏金大字，扎维尔为此而感叹东方的富庶，《游记》中将中国南方称为‘蛮子省’，在东方好像是不好的称号，翻译过来好像是无礼、蛮横、野蛮的人居住的省份，而有着这样称呼的人竟然能够灭掉伟大大汗的国度、建立起眼前这座雄伟建筑，真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值得高兴的事自己从没有说过类似的话。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