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君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她最后的看家本领却居然是“放弃”。
是的,放弃。
她必须战决,就必须要放弃一些东西!
她要以放弃的东西来换取时间。放弃心灵和**的羁绊,返回到没有任何负担的精神纯洁状态,成为这样的忍者之人,必将能在光明与黑暗之间穿行!
她已决定那怕放弃生命,也要完成放下吊桥的任务。
奇怪的是,在她决定的这一刻想到的却是一张平静而淡然的脸,一双充满坚毅与柔情的眼睛,还有那一丝不苟仪表下灿烂的笑容——那就是呆君的样子。
在她决定放弃一切的时候,她想的不是“越凫楚乙”的伊贺忍者、居然却是作为敌人的呆君!
鹤子的刀很快,快得看不到刀身,只有光、闪光。
这就是度,致命的度!
她的刀百炼成钢,东瀛的铸刀技术本就举世闻名,此刀更是以一种极其隐秘复杂的方式锻造而成。
刀非新刀,已饮人血。
她的精气、灵魂仿佛已完全融入血液魂魄之中。
一刹那,刀已深入痴君的胸膛。
鹤子怔了怔,因为她没有想到痴君神情恍惚,根本没有闪避——不仅没有闪避,反而主动将胸膛送了上来。
我在做什么?我在等什么?痴君淡淡一笑,笑得百媚丛生,笑的很有韵味,鼻翼微微的**,嘴角居然还有小酒窝,脸上浅浅的笑容连鹤子、其他武士们看了均在那一刻心醉魂迷,几乎不能自己。
刀锋冰冷,痴君甚至可以感觉到剑尖触及她的心。
然后,她就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刺痛,就仿佛看见她暗恋的情人呆君守在她的病榻时那种感动、那种刺痛一样。也仿佛看到呆君变呆了之后,离他而去的背影时,心里一样的隐痛。
痛入骨髓、深入灵魂
我其实是爱呆君的,在刀锋深入皮肤的时候,痴君终于明白了:我爱他。那么深地爱着他。我深知一个身体容不下两个我——善良、邪恶。容不下两种情感:忠诚、爱情。我无法舍弃那一半,不懈地寻找维持封印的方式,直到有一天,希望彻底破灭。
——释放被封印的邪恶。
——毁灭所有的所有。
那一刻,她甚至愿意死去,为那永远也得不到的情感而死去。她不愿意在以后的余生里“笑起来都不快乐”,或者是“含泪带笑”。
相爱的恋人一旦分开,就做不成朋友了,因为彼此伤害过;也做不成敌人,因为彼此深爱过……
所以,他们只能做——最熟悉的陌生人……
——或者做死人。
情感不灭,杀戮不止。
最后一名忍者在绝望的心情中倒下。倒下前,他嘶声叫道:“雨心,你怎么不还手?”
这是个现实的世界,所以残酷的让人失望,甚至绝望。兽道的规则就是不守规则,用兽的本能来做出决择,一个人在兽道的成功,代价就是人性的完全泯灭,犹豫就是灭亡,无论在人道还是兽道。
坚定才是决定生死的关键。
鹤子忽然感到恐惧。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拼命的人。因为她的先机已失,因为她的刀还在痴君胸里,力道已尽,抽取出来需要时间——那怕是一点点的时间,她手里的武器已暂时没有用武之地。
这一刹那的时间已足够,足够痴君致命的反击。
她们的武功本在伯仲之间,各有千秋,谁敢不要命,谁就有机会取胜。
问题是,这个世界是又有几个人会不要命的?
痴君还手了,等刀锋去势已尽,她的肌肉忽然收紧,如无数双小手一样紧紧地抓住了刀,然后她的封印打开,口中念诀——“&#654o4;-&#6542o;-&#654o4;——”,手轻轻地在鹤子的天灵盖拂了一下。
邪恶的十字封印印了上去。
刹那间,天地一片寂静,时间仿佛静止。鹤子头颅、喉骨、颈、脊椎、四肢立刻如爆竹般断裂。她软了下去,并且永不得生。
除非封印解除。
痴君用的是“尸鬼封禁”。
她封住的是鹤子的灵魂。一旦将其封印,便如同将刀剑收入鞘中,今后可以随时“拔鞘”御使。但要解开封印,御使其物,除了将封印诀倒背外,还需要有至少与封印之人封印时相等的念力。否则不但不能将封印解开,还有可能反被封印御使。这便是为何大荒中有许多解不开的封印的缘故。或是因为封印诀失传,或是念力不及从前的封印人。
然后,痴君银呤似的娇笑一声,肌肉忽然放松,内力弹起,胸膛上的刀倒飞而出,空中飞出一个优美的弧形,“唰”地一下从一根绳子上划过,刀的去势不停,一个弧线回来,又将另一根绳子割断了。
绳断,桥放。
众武士一片惊骇,等到他们回过神,恶狠狠地蜂拥挥刀而上,痴君已经纵身跃入寒冷的护城河中。
她是带着微笑入水的。
任务已完成,大队铁骑已至町前,一名穿盔戴甲的将领举着长枪,一马当先,飞奔而来。将领一枪挑起一名拦路武士,坐下赤红马的前蹄眨眼已踏桥上。
大功告成!痴君的牺牲没有白废!
远处看着的月尘院也不禁露出伤感的微笑。她转过头对黑木说:
“大人,我们进城吧!”
就在这时,一个人托着一口漆黑沉重的棺材,从城垣上天神一样从空中飞了出来,那人一边疾飞,一边大吼一声,状如狮吼,响如万雷,山岳震摇,震得众人心动神摇,连众马也受惊长嘶。
好厉害的“狮吼功”!
毛毛怕误伤落日城的众武士,还仅用了三分之一的内力。却已震吓了众人。
当先将领的坐马更是猝然惊得前蹄跃起,马身直立,长鸣,将主人摔下马来,迅被守桥众多武士拥上砍成肉泥。
吼声中,毛毛奋起余力,将棺材全力推出,如一只标枪一样从半空投了出去。向骑兵群飞去。
然后,他声撕力竭地大喝一声:
“卧倒!”
这两个字很重要。他来东瀛这段时间,日语学得并不是很好,再加上日语的方言也很多,他又有明国口音,实在没有把握人们能不能听懂。
幸好,落日城的武士们听懂了――即便还有几个没有听懂的也看懂了。他们忙闻声卧倒。随后,棺材在骑兵群中爆炸,血肉横飞,铁钉四射,硝烟弥漫,天地晦暗,铁钉涂有剧毒,顷刻骑兵死伤无数。
猛烈的爆炸连远远立在树梢的月尘院也感到震慑不已,不由从树梢上落了下来。
她的脸色苍白,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几乎不敢相信。
只是,痴君此时已经入水,没有看到这功亏一篑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