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不停的给白羽尘情书。什么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啦,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啦。
一点一点的升温,先是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的哀怨婉转,到身无彩凤**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热情奔放。最后还来了个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收尾。
这如雪花片儿一般的情书,把白羽尘给镇住了。他每天都洋洋洒洒的写了满纸骈文,让人送过来。字密密麻麻的,又是繁体的,我也懒待多看,只扔在了一边。
话说我觉得时机成熟了,便约了他出来踏青。现下是秋天,根本没有踏青这么一说,可是我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理由见他了。
我们相约在城东的柳堤那里见面,我早早的就去了。没想到我没等多久他就来了,真是个急性子的孩子。我看见他,唤了一声白二哥。他看着我,神情略有些尴尬。我马上进入了状态,抬头看着天,信口吟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说着,笑着看了一眼白羽尘。
白羽尘当下钦佩不已,只开口道:“春风你的想法如此与众不同,真是令愚兄汗颜。我辈文人一直以伤春悲秋为才情,今日听了你这诗,方才觉得自己是误入歧途了。“说着,赧然一笑。
说真的,其实白羽尘还是挺英俊的。看着很养眼,尤其是他老爱装成熟的样子,特别的可爱。
我状似随意道:“万物皆有自己的本质,只要看清了本质,就能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譬如这天空,虽是蓝色,但也可是说成是红色。可无论说成是蓝色还是红色,它始终还是天空。”
白羽尘听的一头雾水,道:“红色?”
我点头笑道:“如果一早的时候就规定蓝这种颜色的名字就叫红色的话,那这天空就是红色的了。我们都不必执着于事情的表象。”
别以为我是在卖弄,其实我是在给白羽尘打预防针。我是绝对不可能嫁他的,先给他洗洗脑,让他悟道,我离开的时候,他也好承受的住。
白羽尘陷入了沉思,这正是我想看到的。只要他明白过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含义,以后就能好好的生活。我适时的打断了他,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对了,我好像还从来没见过你大哥呢。”
白羽尘被我的话拉回了现实,他道:“大哥一直喜欢云游四方,所以很少在家。而且也不愿出来见人.不过,他信中说今天会回家一趟的。”说着,对我笑了笑。又道:“你问这些干什么?”
我笑道:“我问问不行吗?他可是你大哥啊。”
白羽尘微微有些落寞,喃喃道:“我忘了,你很多事情都已经记不得了。”
我见他如此,觉得有些奇怪,但我还是奔主题了,我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绢包,打开了来。对白羽尘道:“这几天在家里闲的慌,做了两个荷包玩。”说着,从绢包里拿出两个红色的描金荷包。
荷包是我让水扣赶出来的,一只绣了一对鸳鸯;另一只则绣了一轮明月,和两行诗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我拿起那个绣了鸳鸯的递给白羽尘,道:“这个给你。”说着又将另个递给他,道:“这个给白大哥,就当是个见面礼的。”
我相信,如果白羽修看见了这两句诗,少不得会来探个究竟的。
白羽尘接过两个荷包,笑了笑,道:“劳烦你费心了。”
我笑道:“不过是个玩意儿,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白二哥你跟我说这话就太见外了。”说着,扔给他一个阳光灿烂,天真烂漫的笑容。我敢打赌,他绝对看不出这个笑容下的阴暗。他只能被我**于股掌之中,一切只因为,他付出了感情。
他也笑了,笑的那么纯真无邪,我突然觉得很内疚,我天生就是那种喜怒形于色的人。一有这种想法,眉马上就皱了起来。
白羽尘忙忙的问我怎么了,我推说不舒服,想早点回去休息。他点点头,只说要送我。被我拦了回去,我走前很凝重的对他说了一句:“记得把那个荷包交给你大哥。”我没有注意到他听了这句话之后脸上一闪而过的惶惑和落寞。
我坐在车上,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很罪恶。我就这么利用了一个少年真挚的感情,可笑我居然能这么心安理得的说谎。他喜欢的人是李春风,我利用了李春风的身份,欺骗他的感情。虽然,李春风是不是也是在利用他我无从考证,可我究竟是欺骗了他。
那个像透明水晶一样的男孩,他总喜欢装成熟。而实际上,他就像一个薄胎瓷瓶一样,虽然美丽光辉,可是是要轻轻一捏,就会碎。我总有一天是要亲手摧毁这一切的,这一切的美好,一切,只因为我不耐寂寞,只因为我想接近另一个人。
我不敢想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因为早在走出第一步时,就已经不能回头不能停了。现在已经来不及后悔了,或是说,这根本无所谓会否后悔。伤害他,只是早晚的事。这一切都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他自己偏偏要爱上李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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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尘回到了家中,一路上,他一直心绪不宁。他捏紧了那两个荷包,为什么,她要送一个给白羽修。他很害怕,害怕李春风会喜欢白羽修。他从小一直活在白羽修的阴影之中,白羽修那么优秀,而且还是嫡出。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他的身上,而他,永远只能在卑微的角落远远的仰望那份光辉。
他拼命的读书,希翼能得到父亲的注意。他的努力终于换来了回报,父亲每每进宫的时候,总会带上年幼的他。他也因此结识到了他第一个朋友,和他一样孤独的君慕遥;他拼命的读书,希望能够考取功名,能让他母亲在家中的地位更加的光辉一些。而他也因此认识了他的第一个爱人,才倾天下的李春风。
他觉得自己很幸福,因为一切的努力都有了回报。他想抓住这份幸福,所以在他得知李春风与白羽修互通书信的时候,他告诉自己,这没什么。然后他会再回房间去,把李春风写给他的,只有寥寥树行的书信拿出来反复的诵念,希翼能得到一丝慰藉…
后来,李春风与白羽修互通书信的事白斐也知道了,他不许白羽修再与李春风来往。在别人看来,白斐是为了阻断李春风与白羽尘的来往,而实际上,白斐却是为了阻止李春风与白羽修的来往。至于原因,白斐从来不对他说明。白羽修出事的前一天,曾告诉过他,他绝不会和他抢李春风。至于原因,白羽修也从不跟他说明。
这些都无法填满他内心的空虚,一种被所有人隔离的空虚。直到白羽修遇刺后性情大变;直到他得知李春风失去了记忆。他才终于能够放心下来,可是这又何尝不是在欺骗自己?他的面具,还是被李春风的最后一句话撕扯的粉碎。
他怕,怕哪些往事会重演。人知道的越多,就越会对自己未知的事感到恐惧。他从来都不知道白斐,白羽修和李春风之间究竟生了什么。他不可抑止的害怕,未知的一切时刻在鞭笞着他的灵魂,让他坐立难安。
这一刻,他只是一个孩子,害怕玩具被人抢走的孩子。而他,却只能带着微笑,面对未知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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