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一日,这一老一小驾车来在一处险峻非常的所在,只见群山连绵,岭峻陡峭,层峦叠嶂。这山的主峰高耸入云,只有一条山路深入山中云雾深处。
陈伯赶车至此,不由心惊,连忙打车回走,又来在昨夜住宿的地方,向店家打听,只听店家说这群山叫扶犁山,那路所通山峰叫作万壑岭,那岭的险要处有座“霸虎寨”,不过山寨只和官家做对,很少打劫过往行人,此处又没有别的通路,若要绕行就得多走八百里路程,因此商家行人一般都从此通往外面,不过先花钱在通山路口买个过山路引,便能十分安全通过此山。
陈伯听说此处就是那万壑岭“霸虎寨”,心中也就不惊,想“混铁天王”李昆吾正是这山寨二当家,自己从此通过定无大碍,于是又调转车头,往前赶路。却哪里知道,这方圆几十里的旅店客栈全是山寨眼线,又怎会说山寨坏话惊恐路人。陈伯丝毫不知,一入万壑岭,一场滔天巨祸正等着自己和其小主人单闯。
陈伯驾车一路进山,并未看见店家所说有卖通山路引所在,却也毫不在意。只见山路越行越险,景致越行越奇,小半天的功夫就入山深处,回一望,只见来路已没在云雾之中,不禁心中暗想:“好一个险要所在,在此深山之中只要藏有二、三万的精兵,任你来多少的人马,也只能有去无回。若今后小主人长大**,学得一身本领,也找这样一处所在聚众起义就再好不过了。”
陈伯正在这胡思乱想之际,就听一声锣响,车前面突然跃出二十多个人,惊得那骡扬脖长嘶一声,就停在山路之上,只见这些人全部青色短衣打扮,手中各持兵刃,一见就知是山贼草寇之众。又听得后面“呼拉”一声,回头一看竟也围上了相同的几十号人。陈伯早知有占山落草的强盗,设有路卡卖那通山路引,收取买路之钱,心中倒也不是十分惊恐害怕。连忙跳下车来,抱拳向四面连连施礼道:“众位好汉,老汉这厢有礼了,却不知哪位卖那通山路引?”
只此一句话却引得众山贼哄然大笑起来,其中一个寸眉鼠目的小个从众人中出来,站在陈伯面前摇头晃脑地说道:“我们这万壑岭‘霸虎寨’只卖通往阴曹地府的路引,哪里来的甚么通山路引?”言罢众山贼桀横大笑起来,震得那陈伯双耳嗡响。
陈伯听得众贼言语不善,心中甚是惊惧,连忙满面堆笑道:“众位好汉爷,那前面客栈的店家说,此山寨是替天行道,锄恶助善的仁义之师,不与我等普通百姓为难。”谁知此言一出却引得众贼纷纷呲笑,那鼠目山贼阴阴地说道:“老头,你听说过我们这万壑岭‘霸虎寨’之名,难道就没听说过我们山寨‘四杀四不杀’的山规吗?”
陈伯一脸茫然,连抱拳相问:“不知好汉爷说的是何山规?”
鼠目山贼冷冷地说道:“我们这万壑岭‘霸虎寨’自从那占山立寨开始,传至现今的当家大瓢把子‘霸虎神力王’甘英甘大头领时,就立下这‘四杀四不杀’的山规。老头,你要仔细听好,免得你到了阎王爷那里说我山寨不行规矩。这‘四杀四不杀’就是‘官府权贵者杀,平民百姓者不杀。身着绸缎者杀,身穿布衣者不杀。骑马坐车者杀,徒步挑担者不杀。头肥身胖者杀,面穷身瘦者不杀。’”
这番话说完用眼睛睽了睽陈伯,又接着说道:“老头,你看你一身新绸衣裤,驾马乘车来我山寨,不是挑衅我寨山规是什么?你说杀你冤或不冤?”
只此一番说词,惊得陈伯只有进气没有出气,满头冷汗,双手颤,连忙说道:“众位好汉爷,小老儿就是平民百姓,而且我和你家山寨二当家‘混铁天王’李昆吾还是世交,请通融方便,放我过山。”
鼠目山贼哈哈大笑:“奸猾老头,你要说和我家二爷相识也还罢了,谁不知我家二爷在江湖上侠名最著,但要论甚么世交,就是胡说八道,我家二爷自四年前加入此山寨就没听说过有甚么世交亲故,你再在此乱攀关系,马上就取你狗命。”
顿了一顿那山贼又说道:“小老头儿,不要害怕,也算你鸿运当头。我山寨大当家刚传新令,五十岁以上者只劫财不伤命,我看你身形老迈,满面鬼容,就破例绕你不死,不过这车马和身上的钱物快快交出,若牙崩半个不字,就让你人头落在这万壑岭上!”
陈伯哪里经过这种阵仗,只觉手足软,浑身无力,口中也说不出话来。众山贼哪管这许多,围上前来,拉骡拽车,撕扯衣裳,搜翻钱物,片刻工夫,就将陈伯洗劫个干干净净,正要扬长而去之时,却听单闯“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其声响亮异常,在那山谷之中回声四起。
鼠目山贼闻听哭声,眼珠一转,却扯住旁边一位身材高大的山贼说道:“宋哥哥,大奶奶不是说过山寨闲闷无趣吗?咱们将这小娃娃抱回去给她玩耍,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你看如何?”
这身材高大者似是这小队的头目,拍了鼠目山贼一把掌笑着说道:“李耗子,就属你肚中的花花肠子多!不过那大奶奶要是不喜欢怎么办?”
鼠目山贼阴损笑道:“你看这小娃儿,面貌喜人,大奶奶见了定会喜欢非常,到时赏下钱兄弟们下山找相好的去。要是大奶奶不喜欢,就是这小娃儿福薄命浅了,咱们拿去喂‘镇山神虎’,也免得你我兄弟满山奔波寻那鲜活野物的劳苦。”
高大山贼听罢一点头,转身就来抢小主人单闯,这边陈伯早已闻听此言,心中大惊,顿时急得双目通红,头竖立,若疯颠一般,转身抱紧那单闯就要逃跑。那被称为李耗子的鼠目山贼,一蹿身就截住陈伯去路,右手一个“锁扣肩窝”拿住陈伯“肩井**”用力一捏,只疼得陈伯左肩臂骨痛筋麻,半边身子气血阻障,动弹不得。哪里还抱得住小主人,被那山贼李耗子一把抢去。陈伯又被李耗子一脚踹在小腹之上,蹲在地上,再也站不起身来。那众山贼哪管那陈伯死活,呼啸而去。
陈伯蹲在那地上,疼得半天喘不上气来,等到刚刚好点,就拖着麻痛的半边身子,口中出野兽般的吼声,疯痴一般奔着山贼离去的方向狂奔而去。
一路之上,手足并用,也不顾那山势路径,只奔那山主峰而去。也不知道这一路上跌了多少个跟头,从那山险陡峭处滚落多少回。只等到了主峰山寨寨门处,就如野人一般,浑身上下衣裤全部挂得丝丝缕缕,无有半点好处,双手十指血肉模糊,怒皆立,双目赤肿,跪在山寨门前一边磕头,一边出惊天哀号之声:“还我小主人!还我小主人来!”
其声悲彻天地,哀惊鬼神,令人听了只感觉撕心裂肺,无不同情。使得山寨中见惯了血腥的众贼也闻之心惊,见之不忍。就有不解的相询问,知情的相告知,众贼见陈伯无比可怜都心生怜悯,不忍相害。否则这咆哮山门,早就被人乱箭射杀了。
陈伯哭叫了一会儿,见山寨大门紧锁,无人搭理自己,就又大叫道:“李昆吾在哪里?李昆吾前来见我!”
此刻山寨众贼正不知拿这老头儿如何是好,听得这老头儿口中高喊山寨二当家的姓名,就有好心者,一面告诉众贼不要伤害老者,一面飞奔回山寨通禀万壑岭“霸虎寨”二当家“混铁天王”李昆吾去也。
不多时李昆吾那魁梧的身材,出现在那山寨门楼之上,举目观瞧下跪老人,却似从未见过,但见其哭叫之状甚是悲惨,便张口问道:“下跪何人?与我相识否?下面哭叫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