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与单闯这一老一小两人来至飘香之处,只见这简陋的草庐前立着一巨柱,上有一巨幅布旗,其上书有“混沌分天地,尽在一碗中。”十个大字,立时为这草庐平添几分风采,周围有六、七张桌子露天而放,虽然时间尚早,却早有食客就坐。
只见一个白白胡子老者,正将一碗碗的馄饨端出,无比诱人的香气就是从其中飘出。不过这老者一脸木然,只让人觉得无比怪异。
陈伯从怀中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对这老人说道:“老店家,请来两碗馄饨。”
这老人脸上无有丝毫表情,只看了二人一眼,竟说道:“你们二人坐下来吃,不用付钱。”
此言一出,周围众人吃一惊,都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陈伯与单闯看,只想看看这是何方神圣,来吃这天下第一美味的“天地馄饨”,竟不用付钱。
一贯行事小心懂慎的陈伯与单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反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陈伯和单闯正在沉默,周围食客中却有人不服气,大声问道:“老店家,怎地他们吃馄饨不要钱,我们吃却要一百两银子,为何厚彼薄此?难道与你相识?”旁的食客闻言也是随声附和。
这老人看了看单闯,又看了看陈伯,然后对周围众人不急不慢地说道:“这‘白鹿书院’五月初五开院招生,天下皆知,这年年蜂拥而至者,有多少是满怀信心而来,又有多少是抱着增长见识来的,我看其中大概一百人也不一定能考取一个。”众人听了也都连连点头。
这老者又说道:“自这书院开院,我就在此卖这‘天地馄饨’,过眼的学子俊才没有百万,也有几十万,这中间谁能考中,谁考不中,不说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却也能猜个八、九分准。”
这众人听老人如此一说更觉惊奇,这老者又说道:“腹有诗书气自华,人有学识底气足。这有真才实学的考生,人前谦逊,目光却自傲自信。那来看热闹的,人前张狂,双目之中却尽是游离之色。”
然后用手一指陈伯与单闯道:“而大家看此二位,老者双目之中平静如水,既非来此游学也非来此寻热闹,与这位小哥一同而来,对这小哥儿却又恭敬顺从,这关系必是主仆而非爷孙。”
“再看这位小哥,年纪不会过十岁,神情却如大人一般,一双秀目处打量。不似看热闹,却似看新奇,难道这位小哥知道自己今后会要在这书院生活吗?若这位小哥今日考中,必是这‘白鹿书院’迄今为止岁数最小的院生,大家说是不是值得我请吃馄饨?”
只此一句断言,使得周围众人鸦雀无声,都用目不转睛地盯着单闯看,单闯此遭此境遇,心中也是十分紧张。
陈伯自从下定决心用毕生精力辅佐小主人之后,苦修道术,心存高远,本来想领着小主人单闯来此尝尝这人间美味,在与这做馄饨的奇人结交一番,谁知馄饨还没吃上一口,先被来了个下马威。
陈伯心中暗想断不可弱了小主人的气势,便对这老人一拱手说道:“老店家,果然目光如炬,断事如神。我果真是陪着我家小主人来此投考的,但不知此次能否考中呢?”
这老人便说:“若你们先去投考,没有来吃我这馄饨,那必考不中。不过若先来到我这吃了馄饨,再去投考,那便必能考中。”
周围众人听完更是大感惊奇,这个七、八岁的小娃儿,识不识字尚在两说,这卖馄饨老者竟说必能考中,真是天下奇闻。
陈伯听完也不在意,拉着单闯坐在桌前,这老人也不再说话,只是给两人上了两碗馄饨。陈伯、单闯此刻只觉眼前的香气更胜前日,便开始吃了起来。
只见这馄饨馅大皮薄,汤清若水。放入口中,只觉皮薄面筋,肉香不腻,汤清且鲜,诸般滋味合在一处,更产生一种无法言传的美妙滋味,仿佛这面、馅、汤三者本就天成,乃是自然生成的完美之物。吃时放入嘴中,只觉不过是鲜美无比,等到咽入肚中,便生出十二分的后悔,觉得白白浪费这品尝天下第一美食的机会。
单闯年纪小,吃得却极快,陈伯便把碗中的馄饨又夹了三个给单闯,那馄饨老人却摇了摇头道:“糊涂啊糊涂,明明够数的,偏又多了三个,这三个可是最难消化的。”
陈伯心中闻言,暗自一惊,还未来得及与这老人再做沟通,这老人便回到草庐之中,再不出来。
这边吃完,单闯与陈伯又到别处游玩半天,等平台处报考的人已渐少,单闯便与陈伯拥抱良久,说自己现在就去报考,就此告别吧。陈伯闻言,心中一酸,强压心潮,用力点点头,将满怀的鼓励与赞赏化为目光,注视着单闯。
单闯在这目光中挺起小胸膛,转身雄赳赳地来在投考处,往里就闯。
这处负责投考的乃是“白鹿书院”院主“通天书生”沈承乾的大弟子,人称“孔孟书橱”曲仲叔,座下的大弟子谢子亮,见有孩童乱闯说道:“谁家的小娃娃儿休得放肆,这是天下俊杰才子进的龙门,不是你戏嬉玩耍的地方。”
单闯也不慌张,只扬起小脸问道:“我虽然十分向往进‘白鹿书院’学习,但是有个问题却想找书院中的明白人问问?”
这谢子亮傲气十足地回答:“小娃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吧。”
单闯见状心中暗想:今日就算你倒霉吧。便微微一笑说道:“我在‘白鹿书院’大门处看见一幅对联,上联是:天厚德,钟情此山此水,天下有识之十,九十有九,皆出此山。这下联是:地载物,偏爱吾院吾生,地上聪明俊才,百中一人,非出我院。”
“我虽愚笨,不过这样浅显的文字还是明白的,这上联是说天下间最有本事的人才,一百个中有九十九个是你们书院走出的,顶多只有一个没本事的出自你们书院,你说是不是如此作解?”
这谢子亮身为这“白鹿书院”沈承乾的徒曲仲叔的大弟子,在这书院中乃是三代弟子中的众人的大师兄,人前贯受尊重,也有几分威严。
此刻虽说听得眼前的小娃娃儿所说似有不妥之处,但又无法否定,心想:这对子若挂在天下间任何地方,必会落个胡滥吹牛之名,可是挂在我们“白鹿书院”只不过是名副其实罢了。便点点头说:“是此解。”
单闯又说道:“那下联是:地载物,偏爱吾院吾生,地上聪明俊才,百中一人,非出吾院。那说的意思便是你们院中之人,也都俱是天下间最聪明的才俊,若一百个人中,顶多也就有一个笨蛋,是不是此解?”
谢子亮闻言喝道:“小娃娃休得胡说!什么笨蛋!我院中人个个都是聪明才俊。”
单闯也不气恼,依旧一脸笑容地说道:“百中一个不是聪明才俊,再加上前面所说的没本事之人,这一加一为二,也就是说你们这书院之中,满打满算,也就顶多只有两人没本事或者是说笨蛋,你说是不是?”
谢子亮此时怒气渐生,喝骂道:“什么笨蛋,笨蛋的。敢在天下第一书院门前撒野,你这小娃娃儿好不知天高地厚。”
单闯依旧保持那副不受外界纷扰的笑容,对着谢子亮说道:“不管是笨蛋,还是没本事的人,也就是说你们书院之中,挺多也就有两个人算不上聪明才俊,若是找出第三个人来,那就说明你们书院挂在大门前的对子与事实不符,也就是说贵书院在天下人面前大吹牛皮,厚颜无耻。”
此刻这两人的高声对答,已经吸引了很多的人前来围观,这些人中大多又是投考“白鹿书院”不成者,眼见得此时有个小娃娃儿在此与书院中人,辩论着这“白鹿书院”中有几个笨蛋的问题,都觉又惊讶又好笑,加上对考入书院之人的羡慕嫉妒,也都希望这个小娃娃儿能扳倒“白鹿书院”的面子,自己的脸上跟着也好看点。
再者,若这小娃娃儿真的扳倒“白鹿书院”这天下第一书院的名头,这等奇闻轶事就算日后回归家乡,讲与人听,也是一种足以炫耀的资历。
怀着如此这般目的之人,此刻将这围得里外三层,水泄不通,每当单闯说出个笨蛋字眼,都大感过瘾,皆为单闯助威。
还有那好事者,煽风点火者也在人群之中大喊道:“小兄弟说得有理,难道这‘白鹿书院’之中全是一等一的聪明才俊吗?若找出三个来,这大门上的对子可就是自吹自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