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三十六天宫之明礼宫,宫长礼仪仙官远道人,次长远道人目前唯一入室弟子玉介子。玉介子为人温厚醇正,是仙官候选人之一,年龄与鬼祭子敖回相仿,并且两人一直为知己好友。
玉介子在花园清波亭闭目焚香,正前方的小桌上放着一把五弦琴,童子手执蒲扇立在亭外烹茶。
玉介子缓缓张开双眼,十指放在琴弦上,温文礼乐之声从指尖滑出,宽宏细腻,如丝如泉,时而绕几缕愁思,时而又峰回路转。
玉介子沉浸在弦音与思考之中,却忽来听得一句,“许久未听到如此美妙的仙音了。”
玉介子的心绪波动了一下,但丝毫未表现出来,连琴音都没有走调,似乎一位哲人,只是顿挫了一下口气,接着继续他的演讲。但只极小声的回应道,“是你?”
“果然只有这你这里的声音才是最动听的,凡俗岂可比拟。”鬼祭子一身黑袍,头遮黑纱,身影若隐若现。
“果然,最坚硬的枷锁就该用最柔软的绸缎缚住,这样才不会有人发觉。”玉介子小声地说道,琴声悠悠扬扬。
“还是你聪明,用丝绸捆住锁链缝隙便不再作响了,省的打扰了这琴声。”鬼祭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傲然。
“我该多加把劲,若在人世间也有我的祠庙,即便是现在也必有你的安身之地。”玉介子眉头微皱,琴声也似有几分怅然。
“那又如何,当初天帝委派我到人界掌管涓吉,今日还不是落得如此下场,你又何必要跑那人世间去建什么祠庙。”
“只是那样一来,我还可以多多照应你,不至于你现在这样孤寂无依,一不小心还会任人摆布。”
琴声连绵不绝,连童子都没发现两人的交谈,但若是让远道人听到,至少会知道玉介子已然走神,心思没有完全放在琴上。
“人界有一个家伙乐感也不错,不过他是吹笛子,挺有意思的。”鬼祭子叉开了话题,说到了别的。
“有人能与你作伴了?”玉介子闻言似乎多了几分欣慰。
“那是不可能的,”鬼祭子想着自己还有漫长的牢狱之灾,也是心酸难耐,“我有且只有那四个手下,但是它们在我面前也总是鬼鬼祟祟的,真是本性难移!”
说到这里,玉介子右手连拨,琴声也似叹息,“罢了,心忧也无用。
“唉,今日是我扰了琴声,你且用心弹奏,我也可以好好享受这久违的美妙声音了。”鬼祭子说完,两人不再言语。
一曲完结,玉介子招呼童子说道,明礼宫的雪水用尽了,正好要去其他宫借,还要拿回来与露水、雨水分开煮沸,依次泡好四道茶,确认无虞后先敬给远道先生再将后面的茶端来给他用。童子应声说“是”,就去了。
待童子走后,玉介子马上跟鬼祭子说道,“如此一来,可以有多些时间了。”
鬼祭子双手抱上胸前,“我的本事要骗过一个童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恐怕对付天门的守卫也是一样,那我们这些神仙可要人人自危咯。”
“怎么可能,也就你这里故意留了个空缺给我,我才好进来,别处我可进不去呢。”
“恐怕能进去你也不会进的吧,你的性子我还不了解?”
“还是与你说话最为舒心。”
“我从古书里看到的封印之法,你按照上面所作,照看亡灵,修养心性,再开魂路可事半功倍,并且功力大增。”
“可如今我手脚捆绑,功力依然大不如前。对了还有一事,我近来有一回发动了覆灭雷火,虽然只有两成功力,还是被人发现了。
“什么?是谁发现的?”
“最难判定也是最危险的人一一夜游神的手下。”
“既是...此事未必能有几人知晓,不过的确是个极大的变数。可是你动用武功被发现这件事,恐怕他暗中一直派人追查你也说不准。”
“天帝为了涓吉的事恐怕还不肯放过我,可是为什么却是夜游神的人先出现了呢?”
“夜游神也得听天帝的。”
“罢了,不说这些,要来的总也会来。
“你来找我,看来魂路已经差不多了。”
“可是地府那些鬼卒,都不是好打发的。
“不好打发也得打发。”玉介子从宽大的袖管里拿出一包东西,“我约莫着你也该来找我了,这些够你打点一阵子的了。”
“兄弟就不说谢了。若将来我有什么万一,涓吉下的龙髓,只有你来保管。”
“敖回,你只为了你的风骨保存龙髓,可天帝不会这么想,如果你有什么万一,再获罪于天帝,只怕日后我也不能随便出入那里,若是如此,你的心爱之物只能丟弃在荒漠之中了。”
“不会的。”
“我也希望不会,不只这样,我希望你的心愿依然由你自己亲手完成。虽然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帮你,但你总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也没有什么是不会失去的。
“龙族之内也不是人人握有龙髓,这是天意,既是天意,就一定能存活。”
“是存活,不代表完整。”
“我会让它完整,我也一定会这么做!”
玉介子深吸一口气,将十指再次放在五弦琴上继续弹奏,“最近地府掌管棘手亡魂案的是东魇世司,这个人超级难对付,而且非常冷血。”
“你给了我这么多钱,说明他还是爱财吧。”
“没错,具有一切贪婪诡谲的品质,不过总体说来却是一个优秀的世司,很多时候阎王也说不过他。”
“哦?”
“可是很多事阎王不会管的,所以你此行一定要与他达成协议,而且一定要忍到最后才行。至于我,看来不得不再加把劲,从人间建立祠庙,公开收受贿赂,好帮助你了。”
“玉介子,难为你了,我知道你最不喜欢这样的事了。”
“如果是你的事,没什么难为的,在天上这种永恒的岁月里,能有你这样值得我付出的朋友已经很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