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远抬起头看了一眼头顶苍劲有力的“将军府”三个字,牵着沈如歌的手抬脚踏了进去。
今日是沈如歌回门的日子。
沈卫堂和沈夫人早就在荣景堂侯着了,见魏远果真携着沈如歌进来,二人双手交握,看起来同那些新婚小夫妻一般无二。他们都放心的舒了一口气。
老实说,他们还真有些担心沈如歌嫁给二皇子魏远会不受宠爱,不过现在看来他们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魏远甫一进荣景堂,便对着沈卫堂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道:“岳父大人!”
沈卫堂这个人素来便好面子,此刻见皇上最喜欢的二皇子都待他这般恭敬,不禁笑开了眼,将魏远迎进来道:“这般客气作甚!咱们现如今便是一家人了!”
沈如歌闻言脸一红,嗔怪道:“爹,说话又没个分寸了!”
沈卫堂却哈哈一笑:“瞧她,这还害羞了呢。”
沈老夫人也是极喜欢魏远,所有人都聚在荣景堂,其乐融融的仿佛真的是一家人一般。
约莫半个时辰后,魏远呷了一口茶,将茶盏轻轻的搁在手边的茶几上,笑着道:“沈将军,实不相瞒,我今日来还有一件事。”
沈卫堂一听他连称呼都变了,内心略一思量便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事了。
若是放在从前,他定然是会直接阻止魏远接下来将咬说的话的,他虽手握重拳,却衷心耿耿了大半辈子,自然不打算趟这趟浑水。
可如今局势不一样了,明德帝宠幸妖妃,不问朝事,再这样下去,他们沈家几辈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就要毁于一旦了!
沈卫堂沉默了良久。
沈如歌见状,开口欲道:“爹……”
魏远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冲她温和的笑了笑,温声道:“如歌,你让岳父大人好好想想。”
沈卫堂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他们交握的手。
“那你能保证,一辈子待歌儿好吗?”沈卫堂沉声问道。
魏远一笑,神色坚定的看向沈卫堂:“身为夫妻,自是共同进退。如歌端庄知礼,我怎么会舍得弃她!”
他说的十分真诚。
在一旁的沈老夫人和沈夫人虽然不知道魏远和沈卫堂两人打了什么哑谜,但她们听见魏远这般掷地有声的保证,脸上都不禁浮起了欣慰的笑。
沈如歌看着魏远握着自己的骨节分明的手,神色颇为复杂。
新婚那一晚,她一个人枯坐了一晚上,想明白了很多事情。魏远不喜欢她,对她来说打击十分大,可是更加重要的是要坐稳这个正妃的位子。魏远是最有可能坐上皇帝的位子的,他若得道,她便能跟着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是以她愿意放下身段去讨好他。
可他竟是那般不近人情!
她没有办法,只好用皇权威胁他,他果然妥协了。虽然他不爱自己,可只要他愿意陪自己逢场作戏,她相信总有一日,他一定会爱上她的!
她的眼神渐渐坚定。
两人从将军府出来,坐上回宫的马车时,魏远又恢复了那一副温和疏离的模样,沈如歌心下委屈,问道:“殿下,你方才……”
“逢场作戏罢了。你放心,除了爱,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他眼波温柔,眼底却不带一丝的感情。
“不过沈小姐可别太高看了自己,没有沈家,这魏国的天下也迟早会是我的。”魏远轻巧说着,那一刻自信的风采险些晃花了沈如歌的眼。
翌日清早,上清宫。
“皇上又不来上朝了吗?”
“不知道,不过都已经过了这个时间,皇上恐怕不会来了吧……”
“唉,这真是!真是荒唐至极!”
“嘘,慎言,慎言。”
“二殿下。”王丞相朝着魏远走过去,恭敬道:“皇上已经连着有五日未上朝了,二殿下身为皇子,理应去劝说皇上才行啊!”
魏远温和道:“丞相说的在理,下了朝我便去请见父皇一面。”
“现如今皇上不问朝事,国将不国,令人悲痛!”有一个大臣扼腕叹息道。
魏远勾唇笑着:“大人此言差矣,国还在,有何悲痛?”
朝中所有人都身躯一震!是啊,国还在,明德帝不问朝事,可还有其他人不是,只要国还在,又有什么可悲痛的?
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魏远。
面前的男子的确是有君王之姿的,若是他能坐上皇位……
也有一些保皇党闻言皱眉:“二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去后面请见父皇了。”
魏远一走,早朝自是无法继续,所有人都往外面走。
“沈将军!”沈卫堂身后忽然传来王丞相的声音。
沈卫堂转身,拱手道:“王丞相,何事?”
“好久未与将军下棋了,下了朝咱们去战几回合如何?”
沈卫堂闻言,便知道他这是暗示自己有要事相商,点头应道:“我也正有此意。”
……
魏桑瑶翻过墙,便进了魏恒的院子。
上次魏恒来,她便打听清楚他的院子了,正是与她的院子相邻。这几日魏恒不知道在忙着什么,很少来找她,她原是想走正门通报的,但是转念一想,既然二人离这么近,她还挺想去他园子里瞧瞧。
于是便有了她翻墙这一幕。
她不知道魏恒在哪,只好到处乱窜,穿过一个回廊便瞧见不远处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捧着一些什么东西面向她走来,她最先发现人,在他还未看见她时连忙躲到一边。
简一捧着魏恒的衣物匆匆的穿过回廊,一边走还一边念念有词:“公子也真是的,一个大男人还这般讲究,居然不愿穿白色的衣裳……”
公子?魏恒?
魏桑瑶在他走后出来,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看来魏恒就在前面了。
她悄悄地走过去。
面前是一座竹屋,小的很,但胜在景色极美,屋子周遭都是大片大片的竹林,种着不知名的花,一旁还有一池小小的温泉微微冒着热气。
魏恒就泡在温泉里。
他背对着她,只露出了披着黑发的脑袋和一个宽阔的肩膀,其余地方都泡在水里。魏桑瑶见状,一下子看呆了!
他他他居然在洗澡!那她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她正纠结着,温泉里忽然响起一阵哗啦的水声,魏桑瑶赶忙将自己的身子屈在大石头后面,以免被魏恒发现,她也不知道她干嘛这么紧张。
魏恒却是在温泉里站了起来,但腰部以下的位置仍是泡在水里,他黑亮柔顺的发拢在一边,骨节分明的手撩了一些水往身后浇去。
魏桑瑶顺着他的手,死死的盯着他的背。
不是因为他的背太好看,而是背部那里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颇为狰狞的青紫色伤痕。
魏桑瑶倒吸了一口冷气,被那些伤口惊在原地,便忽然被一只手捂住了嘴,硬生生的拖了出去。她心下一紧,就被那双手拖到了回廊上,她挣脱了回头去看,便瞧见是方才捧着衣裳匆匆而过的小厮。
“你……”
“奴才叫简一,方才多有得罪,望公主赎罪。”简一恭敬道。
“哦。”魏桑瑶点点头,看向简一:“魏恒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伤口?看起来还很新的样子,我记得他在京城里似乎没受欺负啊。”
简一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犹豫道:“公主,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您。”
他话音刚落,身后便响起了魏恒清清冷冷的嗓音:“简一。”语气中暗含警告。
简一闻言,就像是见了狼的兔子似的,脚底一抹油一溜烟跑到魏恒身边,谄媚的笑道:“公子,您叫我啊?”
魏恒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而是迈着步子直直的朝着魏桑瑶走来。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涌出一股紧张的感觉。
魏恒走近了,停在她面前约莫半步的地方,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发,她恍惚间闻见一阵清冽的竹香,便听见魏恒清冷道:“怎么来了?”
他一开口,她便想起方才偷看他沐浴的事,一时间紧张的眼神乱瞟不敢看他,结结巴巴道:“我、我刚走到这里,还没过去,也绝对没有看见你沐浴!”她话一出口,就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果然魏恒放在她头顶的手一顿,然后收回,声音里似是染上了一抹笑意:“近日有些事要处理,倒是忽略你了。”
她闻言,立马抬头急急回道:“我没有想你,真的!”
说完,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魏桑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魏恒一笑,这一笑仿佛有仙气儿似的晃花了她的眼,然后她便听见他道:“既然来了,吃个饭再回去吧,我下午有些事要出去一趟。”
“什么事?”魏桑瑶跟在他身后走着,闻言好奇的问道。
“回来再告诉你。”他清清冷冷道。
魏恒的事,向来是他想说便说,不想说的时候,任凭你如何问他,他硬是一个字不会透露给你,魏桑瑶闻言,撇撇嘴,嘟囔道:“又跟我打哑谜,你还记得在京城那一日,你对的那一首诗吗?这么久过去了,你都还未告诉我。”
魏恒眼中划过一丝笑:“回来我都一并告诉你。”
他向来说话算话,她闻言,倒是不再追问,二人坐在一起吃了这大半年来的第一顿饭。饭罢,魏恒打发了简一,忽然认真的看向魏桑瑶:“瑶瑶,我这一趟出去,可能要走很久。”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认真吓到,呆呆的说:“这么正经干嘛?又不是不回来了。”
魏恒看着她一言不发。
“你难道真的不回来了?”她突然察觉不对,握住他的手,倾了倾身子紧张道。
魏恒垂下眼看着他们交握的手,长长的眼睫颤了颤。然后抬起头,道:“不会。”
“什么不会?”
“不会不回来。”他道,眼神认真:“我还要娶你。”
魏桑瑶脸一红,也认真道:“那好,魏恒,我等你。”她语气轻快:“你一定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