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岌看着面前的两人。一个瞪大着眼睛,楚楚可怜地盯着他;一个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敢心有旁骛的样子。
“一个两个都是会装的,就瞒着自己这个厚道人。”赵岌心里暗骂,“现下瞒不住了,就只好到自己面前来自首了。”
赵岌都懒得理他们。
赵岚走上前来,一边拉着赵岌的袖口,一边撒娇:“哥哥若是心里气我,那自是应当的。只是我自幼没有姐妹,珠珠堂姐是与我玩耍得最好的。在我心里跟我亲姐姐一样。”
赵岚说着说着,真情流露,不觉也伤感起来,后面的话便带着些哽咽:“如今她在西北边境,我怕她一个人孤单,想着如果她在娘家有个家人往来,或许就会好好过下去。
“当日的错,她已经知晓了,如今去了那里,举目无亲,吃食和气候生活与这里大不相同,特别是有了风沙尘暴,便特别难熬……也算是有了教训。哥哥就原谅她吧,让她跟我写信吧!”
“我这哪里是不原谅赵珠珠?我是担心你!这丫头惯是个会耍花腔的。知道自己心软,经常这么蒙混过关。”赵岌在心里想着,又转头看了看一声不吭的张静乐,“这小子也不是个好人,妄我把他当忘年交,竟然把心思放到了我妹妹身上!”
想到这里,赵岌不由胸中发闷,破口而出:“跪下!”
赵岚听里心里一惊,不知道哥哥这突如其来的火气是什么缘由,她蹬大了双眼看着哥哥,不知道该怎么办。
“扑通——”张静乐跪在了赵岌面前,他仍然低着头,声音低沉:“这不关她的事,是我跟她说赵珠珠现在何处,是我主动给她牵的线。抑之兄如果要怪,便怪我。是我不顾礼数,辜负了抑之兄的一片信任。”
“你是辜负了我的信任。”赵岌冷冷地回答张静乐,然后又乜了一眼赵岚,警告她先回去。
赵岚正踌躇着。张静乐转过头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赵岚又转过眼看了看赵岌,只见赵岌铁青着脸看着他们。
赵岚想到张静乐处理赵珠珠的事情,杀伐决断,这点小事他一定也能应付自如,于是她回应了一眼张静乐,出了书房。
赵岚出门以后,张静乐就把自己从中如何通传,赵岚如何开始与赵珠珠通信,今日崔颖如何来书房,自己无奈跳出后窗,再如何偶遇赵岚之事,都原原本本告诉了赵岌。
“抑之兄如果要怪,就怪我。是我对令妹生了仰慕之心。”张静乐抬起头看着赵岌,目光渴望又隐忍,“但是我绝无轻蔑之意,更无轻视之心。”
“那你为何偷偷摸摸,就不能光明正大?!媒妁之言才是正经,你这样,我怎么敢放心,谁敢保证你不是第二个万仪?”赵岌生气道。
“是我错了。我……我怕抑之兄看不上我,更怕令妹看不上我,我只是想着,能多多接触了,她知道了我的好,才会心仪于我。”张静乐卑微地解释,“我只是想她能欢欢喜喜、心甘情愿地与我在一起”。
赵岌沉默了。
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张静乐。身上穿着鸦青色的曳撒,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的光线让他能看清衣料上的纬平纹,仔细辨认,不难发现这曳撒是二十多两一匹的杭罗。
他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张静乐的穿着,只觉得他很朴素,从大雪皑皑的冬季、到东风软暖的春分、直到骄阳似火的盛夏,似乎都是这鸦青色,现在才惊觉,什么样的财力才养得起他这独好的鸦青色。
他差点忘记了,张静乐也是诚意伯府的贵公子,也是堂堂四品锦衣卫。
“你起来吧。”赵岌有气无力地说。
张静乐没有动。
赵岌有些微怒,不觉声音变高:“你还待如何?”
“还望抑之兄成全。”张静乐跪着给赵岌行了大礼。
赵岌不想答应张静乐,否则太便宜这个坏小子了。但是他稍微转头就能看见书房前阳光照射下的轻盈身影,妹妹还在门口站着,是在担心他吗?
唉,女大不中留啊,留来留去留成仇啊!
“我不怪你们。但是,以后再不许私自传信!倘若有信,呈给我。”
张静乐抬起头诧异地看着赵岌。难道他没懂自己的意思?
赵岌朝张静乐翻了个白眼:“岚儿还小,有什么事还需我这个哥哥担着。”
想了想如果不让他们相见,怕又是要找其他法子,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他只得又补充:“到时候我会着人请她来书房看的。”
我的意思还不够清楚吗?我妹妹还小,没有分辨能力,你这偷偷摸摸就想把我妹子拐走?怎么也要再观察观察,大舅子才能放心吧!
张静乐何等机灵,听完就再次跪拜张静乐。
赵岌再看了眼门口,赵岚的身影不在了,听见了没有严惩张静乐才走的吗?哥哥发这么大火,都没关心下哥哥伤身又伤心!唉,赵岌突然有点心疼自己,感叹啊,自己这又当哥哥又当爹的,真是太不容易啊!
*
张静乐回去以后就安排贺兰的暗桩每次沐休前后就去赵珠珠家催信。能与家人通信,赵珠珠自然是乐在其中的。
张静乐也是兴高采烈。他每次沐休都能见到赵岚,虽然只是一晃眼的功夫,虽然还有赵岌在一旁虎视眈眈,但是都阻挠不了他火热的眼神与热情。
他还能正大光明地把软罗烟带去送给赵岚,只说是孝敬给赵岌的。
赵岌气得心里只骂,自己一个大男人用得着这么娘气兮兮的布料吗?明明送给妹妹的,还找这么个由头!
不过他也没手软,拿过来直接扔给杨白露,让她好好做几件衣裙。结果自己的娘子也是个实心眼,看这么好的料子,说是留两匹给赵岚以后做嫁妆,剩下的一匹全给岚儿做了衣裙。
“她以后真嫁给张静乐了,还稀罕你这两匹料子?”赵岌真想这么对自己老婆这么教训两句。看着自己娘子傻乎乎乐呵呵的样子,怒其不争,摇了摇头走开了。
信件往来成了规律,时间长了,引起了西边军的注意。
西边军在武定侯府的栽培下早就成了铁板一块,突然有了外路的往来,戍边的卫所不能不引起重视。
卫所的斥候顺藤摸瓜,从贺兰到京城,摸到锦衣卫线人,吓了一跳,赶紧报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