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的一举一动,张静乐都收到了。
看见暗桩报杨白露每日给崔颢送羊肉,他就有些紧张起来。杨白露看着粗枝大叶,实则心细如发,平时做事最是顺着自己相公。她每日送羊肉,定是得到赵岌首肯的。
赵岌什么意思?
一边安抚自己,一边帮赵岚找婆家?
张静乐握紧自己的拳头。
这个崔颢每日住在赵家,随时都能遇见赵岚,再加上杨白露和赵岌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地推波助澜,迟早有一天会把赵岚推了出去,到时候自己后悔都来不及。
得赶紧想法子让崔颢离开。
张静乐把崔颢当成假想敌,想慢慢构思一个局,自然而然地把他摘了。
*
这几日,若说还有谁比张静乐更急,非赵金铃莫属。
赵金铃在京城打着清河崔氏的名号到处访友结友,无意中听说了于敬溏的一些消息。
于敬溏读书也很好,虽然不像崔颢是解元,但在江浙也是排名第八的亚元。
崔颢曾经说过,倘若不是因为自己跟着父亲在任上参加湖广的秋闱,当然在河北可能也会考得不错,但若是与于敬溏这些江南考生相比,都不一定能进江浙的前十。
于敬溏的父亲是礼部侍郎于慎,于家是钱塘的大户人家,家里曾有过“一堂三进士”的辉煌成绩,是江南一带读书人的楷模。
这些是这是赵金铃早已知道的,但是她以前不知道的,也是现在让她急得如热锅上蚂蚁的,是于敬溏的母亲竟然是孙贵妃的堂姐,云南藩王孙大庆的堂侄女。
她身不在朝堂都知道,皇上身边三个儿子,如今最可能继承大统的便是这三皇子,于敬溏竟然与三皇子是姨表兄弟!
自己的儿子到底知道不知道面前躺着多大一只金龟婿?
崔颖若是能与于敬溏成婚,那他们今后生的女儿,就有可能嫁入宫中,做上皇后都是有可能的啊!
想到自己以后可能是崔家、赵家有史以来最尊贵的老夫人,赵金铃觉得自己的眼前都变得金光闪闪,璀璨夺目,都快亮瞎了自己的眼睛。
赵金铃隔三差五便让崔颢请于敬溏来家里小坐,又不能催得太过明显,怕崔颢知道了反感,读书人的清高毛病一犯起来,即便是自己亲娘也会六亲不认。
赵金铃对自己这个儿子还是很了解的。
于是她只能旁敲侧击以关心的名义时常过来看看,遇见于敬溏了先是夸奖夸奖,然后再请他多多关照崔颢,毕竟他们是从清河过来的,对京城不熟悉。
崔颢虽然于人情世故不是很敏感,于敬溏却很聪明,他很谦虚,说自己也才来京不久,但是父亲常年在这里,倒是有几个熟悉京城的幕僚和妈妈,若崔颢或者赵婶母要去哪里,他可以着人跟着。
赵金铃听了很满意,对他又是一番赞扬。
于敬溏感受到了赵金铃作为长辈又亲于长辈的热情,因与崔颢交好,赵金铃又没有恶意,他倒是愿意欣然接受。
直到有多次,他在崔颢这里看见崔颖,他才觉得崔家有些做法隐隐不妥。
可是崔颖太美好了,笑起来就像夏天熟透了的石榴,饱满热情、知书达理、能言善道,诗书画乐,无所不能。
如果说于敬溏对未来的娘子有什么期待,那崔颖可以说满足了他所有的期待。被崔颖淡淡扫上一眼,就能让他心跳的声音几乎镇聋了耳膜。
偶尔他们三人同在书屋里,崔颢在一旁看书,他就会与她对吹一曲。她从来也不看他,但是他能感受到她埙声里的情意:
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
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
女人的一生,最重要的追求是爱情;而世间所最难得到的,是那真正有情的人。
曲意大胆又尖锐,于敬溏听了不禁脸红,但是看着端庄大方的崔颖,回眸一笑也是冰清玉洁,让于敬溏不由心生佩服,想要亲近。
可是于敬溏知道,自己的姻缘不是自己能定的,姨母估计早已给他谋划了一门亲事,既有利于姨表弟三皇子、有利于家族、更有利于自己。
所以,对崔颖这份单纯的感觉,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他想把它摁住,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见到她的心情。
他往崔颢这里走得越来越勤,几乎每日都来,一呆就是大半日。
可崔颖却好似突然与他拉开了距离。
最近这段时间,反而大多时候并不一定能见到崔颖,偶尔能见到,崔颖也只是远远行礼,不再过来亲近,然后便走回主屋的西厢院。
赵金铃远远看着,见崔颖走进,轻声问了句:“就这样?”
“就这样!”崔颖抬头回答。
“窈娘怀了身孕才好不容易进了赵家的门……”赵金铃低声算计着。
“母亲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又把于家看成什么人家了?等着吧,我要于敬溏爱我、敬我,来求着我嫁到于家去!”崔颖眯着一双桃花眼自信地看着赵金铃。
赵金铃笑了。
崔颢这个儿子,与自己不亲近没关系,他是崔家人。自己有崔颖就好了,这才是自己的亲女儿。
*
又一日,于敬溏正坐在崔颢的书屋里,有些心神不宁。他已经好几日没有看见崔颖了,他想问崔颢,又不知道在怎么开口。闷坐了一日,兴致缺缺而返。
回去的路上,他的小厮告诉他,崔家小姐这几日都在忙着四处采购,像是要回清河去。
“你从哪里听说的?”于敬溏问小厮。
小厮是知道自己公子的心思的,所以格外留意崔氏兄妹的消息,便说是在门房听崔家清河跟来的车夫说的。
那车夫动静很大,平日在门房里叫过来吼过去的,想不知道都难。
“车夫还说这次崔家小姐回去可能就不来了,一是母亲要专心看护崔家公子温书,准备明年的春闱;二是家中已经开始为她相看人家,回去怕是就是为了这个事情。”小厮给自己公子解释。
于敬溏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地一声,像炸开了一样。
什么?她要回去了?她要嫁人了?所以她不再与他吹埙了,所以她不再与他笑语宴宴地亲近了?
他扶着墙头,甩了甩头,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他的头还是被“嗡”得要炸裂。
他现在满脑满心只有一个念头,他不想要这让人头疼的“嗡嗡”感觉,他不能让崔颖走,他要把崔颖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