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崔颖沮丧的是,于家妹妹再没有给她来过帖子。
虽然于敬溏中秋节那天跟她说,自己矢志不渝、不变初心,可男人的话是男人的话。
崔颖总觉得于家妹妹的态度才是于家夫人的态度,而于家夫人的态度就代表了于家家长的态度。
再说,自于敬溏中秋来送过节礼以后,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再也没见过。
这都过去六七天了,也不见影子。
现在于家什么意思?
不想认她了?
想到这里,崔颖有些烦躁。
她把杏珍喊了过来,吩咐她:“你想办法让哥哥的小厮今天在府学给于公子的小厮递个话儿,就说我有事想与于公子商议。”
杏珍领了话便去了。
她在外院抓住了崔颢的小厮。
崔颢的小厮是崔家家生子,唤做黄葛,从小被崔家当着崔颢的左右臂在栽培的,人很聪明,也识得字。
黄葛听了杏珍的话以后,觉得不妥,但是又不敢贸然回掉杏珍,怕她回去在小姐面前乱告状。
他思虑了一下,便说:“我与于公子小厮没有什么深交,这么大的事情,我说了就怕他不信,还说我跟小姐的贴身丫鬟交往过于私密……这对小姐名声不好。”
杏珍看着比她矮了将近一个头的小娃娃,竟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信服地点了点头,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要不让小姐写个东西给我,或者给我个于公子能认出来的东西?到时候问起来,我也好有个交待。”黄葛说。
杏珍回去也不敢跟自己小姐报告这件事,怕小姐责怪她怎么早不提醒自6己,还不如一个小黄葛懂道理。
杏珍便在崔颖的房里找来找去,突然看见桌上崔颖写过的诗句。
她拿起来翻看,有一张上面写着“自叹多情是足愁,况当风月满庭秋。洞房偏与更声近,夜夜灯前欲白头”。
杏珍也不是很明白诗词里的意思,但是她认识几个字,什么“多情、白头”……肯定是小姐思念于公子的诗句,交给他正合适,于是她就抽了出来,转手交给了黄葛。
黄葛拿了出来,找了个机会交给于敬溏的小厮亭河。
亭河不敢耽误,学府刚下学就交给了于敬溏。
于敬溏看见了条子,心里非常不喜。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崔颖就这样叫人传来传去?
经过崔铭的事情,于敬溏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与崔颖的交往,发现崔颖从来不顾及男女大防,与大家闺秀似乎有那么些距离。
以前的激情也随着崔颖的无理取闹,在不断地递减。
“谁给你的?”于敬溏问亭河。
亭河见自己公子脸色不好,他没敢看条子上的内容,以为崔颖又跟于敬溏发什么刁脾气,只能说了是黄葛给他的。
黄葛?
崔颢会允许自己小厮做这种事?
怕又是崔颖指使黄葛干的。
现在黄葛还小,日后黄葛大了,她一个闺阁女子使唤自己哥哥的跟班,这传出去成什么了?
于敬溏警告亭河:“以后黄葛再给你传条子,你敢接,我就打断你的腿!”
亭河听了,吓得跪在了地上,直呼下次再也不敢了。
崔颖并不知道其中事故,更不知道于敬溏就此脑了她,好几日不见于敬溏来,心里不禁更加急躁了。
这种急躁随着崔家人的上门到达了顶峰。
原来于家夫人考虑到崔颖出嫁方便,便在帽儿胡同帮赵金铃介绍了一个带花园的四进院子。
赵金铃跟着于夫人去看了下,很满意,当即就付了一千两的定金,只说剩下的七千两等自己相公进京了就付。
结果这一说过去快月把了,牙侩见这崔家夫人还没有消息,便上门催问。
当初赵金铃为了显摆,留的是崔家在京城的地址。这牙侩顺着地址,便摸上了门,一问便寻到了王氏这里。
王氏听了牙侩的话,乐得心里开了花。
不是说崔五爷没有贪墨吗?就凭你一个四品知府,没有家里支持,你怎么拿出这七千两纹银?
如果赵金铃硬是要面子,凑出这七千两银子了,那她就要好好问问了,这银子哪里来的?
只要她敢说是崔家贴的,那自己也能回清河去为自己小儿子再捞上一笔!
王氏这么盘算,又嘱咐了自己大儿媳几句,两人就欢天喜地地去了赵家。
赵老夫人和赵金铃听说王氏带着儿媳上门,开始有些奇怪。赵金铃来京这么久了,这才第一次上门,来干什么?
“肯定是来笑我的!姑母,您不知道,崔家的确是百年诗书世家,可也有些不争气的子弟找了些不入流的人家。
“这王氏就是!
“崔家京城里的房子是崔家买了,给上京赶考、来京城述职的子弟用的,结果现在被王氏霸占了。
“姑母,我不想见她们!”
赵金铃有些歇斯底里得喊叫着。
赵老夫人按住她的手,大声叫着她的名字:“金铃!”
赵金铃被震醒。
赵老夫人向着她,用眼神瞥了瞥还在一旁的崔颖,然后才说:“房子什么的,都是小事。崔家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现在最要紧的是颖姐儿和颢哥儿!”
是啊!自己怎么忘了!
只要和于家的婚约还在,只要自己儿子能高中皇榜,现在这些都不算什么啊!
想明白了,赵金铃又成了她那个解元母亲、于家亲家母的赵金铃了。
*
进了堂屋,赵金铃就看见幸灾乐祸的王氏婆媳。
“哟,我进京城这么多天了,嫂子怎么今天有空来了?”赵金铃一来就抛了一句。
王氏看见她,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还不是担心你嘛!”
她起身去挽着赵金铃,靠着她假装低声地说:“你那帽儿胡同的牙侩可是来家里了!”
“什么?”赵金铃有些惊讶,不过也想起来,当初的确说过一个月内就结尾款的话。
自己相公一个与前的确信誓旦旦让管家来传话,说是一个月后他就要赴京任职。相公说话向来作数,她便把这个意思跟于夫人说了,于夫人很热情,就帮她寻了房子。
可现在这个情形,让她去哪里凑那七千两银子?
她睨了一眼王氏,见王氏正乐滋滋地望着自己,那表情就像只在等食的白猪。
这个王氏肯定不怀好意。
赵金铃心想。
自己绝不能露怯,否则她肯定会在崔家的妯娌里头乱说,以后自己在崔家可就没法做人了。
“这不这些日子在忙颖姐儿的嫁妆,都没在意这些事情。”赵金铃解释,“回头我会着人去跟牙侩结算的,还费嫂子跑了一趟,真是麻烦您了!”
“不碍事,不碍事。我听那牙侩说,这院子的尾款得七千两呢,你说五爷在任上那么清明,连皇上都知道!你们这七千两哪儿弄的啊?”王氏笑眯眯地问道。
“这……”赵金铃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未来婆家给的。”崔颖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了。
崔颖穿着贵重的香云纱直缀,带着纯金镶宝石凤尾头面,金光闪闪地站在堂屋里。
王氏婆媳傻愣愣地看着珠光宝气的崔颖。
“怎么,婶子觉得,我未来婆家给不起?”崔颖挑着眉,气势汹汹地对着王氏。
“哪里,哪里,婶子不是关心你们嘛!心想你们万一周转不来,我们看能不能出点力,帮一把啊!一笔写不出两个崔字嘛!”王氏赶紧解释。
“是吗?那婶子准备怎么帮?”崔颖慢慢走过去,对着王氏问,“是帮我们出银子?”
王氏尴尬地笑笑。
崔颖也跟着冷笑了一声,然后突然变脸,大声吼道:“还是从京城的房子里搬出来,滚回清河去?!”
王氏和她媳妇被崔颖的吼声惊呆了,直指着赵金铃:“弟妹,你就是这么教女儿的?这么目中无长辈?”
崔颖听了又要发作,王氏的媳妇拖着王氏,低声道:“娘亲,娘亲,这是在赵家,闹起来我们遭罪,还是赶紧走吧,反正五叔出事了,他们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王氏听了,环顾四周,一旁的妈妈和丫鬟们都被崔颖鼓动地气势汹汹,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溜了再说。
于是她招呼也不再打,拖着媳妇就跑了。
赵金铃看着像老鼠一样灰溜溜跑了的王氏婆媳,心里也是一阵舒坦,再转脸看着自己满脸怒气的女儿,又不免心疼。
“颖姐儿……”赵金铃叫道。
崔颖斜着眼回看了一下赵金铃,眼神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