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很快就翻进了九月,江阁老家一年一度的赏秋会又开始了。
江阁老与夫人是自小相伴成长的青梅竹马,夫妻两人相濡以沫几十年,有个共同的爱好,就是菊花。
每逢秋高气爽之际,在九月的第一个休沐日,江阁老就会在自家的花园里举办赏秋会。
江阁老身为礼部尚书,平日与人为善、也从不与人有太多争执,涉及事务也大多是皇家祭祀与科举考试,与皇家各室相处融洽,又桃李遍布天下,自有许多人投其所好,从各地献来珍贵菊花种类。
赏秋会自是一年办得比一年精彩,有时候有了精贵品种,江阁老甚至还会送到皇宫里供皇上和后妃们鉴赏。
品种太多的时候,搬来搬去太麻烦,又怕伤了菊花根本,皇上都会忍不住微服私访来亲自看看。
所以,江阁老的赏秋会在京中名气颇大,入会的请帖也是一帖难求。
今年的赏秋会,赵岌也得了一张请帖。
照往日,不到四品的官员是得不到请帖的,所以赵岌拿了请帖倒是有点奇怪。
杨白露拿过来也仔细瞧了瞧,问道:“这江阁老什么意思?还要我和岚姐儿也去?”
赵岌也觉得奇怪,带了女眷去参加赏秋会的确是个惯例,可指名道姓要赵岌把赵岚也带着,这就有些奇怪了。
“不去肯定不妥,不过你可半步不能离开岚姐儿。”赵岌嘱咐杨白露。
自从上次从武定侯那里得知高安的心思,赵岌对于这个诗词会、那个赏花会的都拒之门外,就怕自己妹妹再被哪个游手好闲的盯上。
杨白露答应道:“你放心,就是去茅厕,我也跟着!”
赵岌点了点头,才放心地把请帖放在一边,让杨白露准备准备,看看能不能从哪里找盆稍微像样点的菊花,到时候一起带上。
*
崔铭作为即将上任的南直隶礼部侍郎,赵金铃也收到了请帖。
她激动地拿着请帖去找崔颖。
崔颖正在房里整理那些于敬溏以前送给他的小玩意儿。
看见女儿那么落寞,赵金铃心里有些难过,不过她看着手中的请帖,很快又调整好了情绪,对着女儿说:“颖姐儿,江阁老家的赏秋会,请咱们一家去!”
“一家?如今父亲在清河老家。谁带我们去?”崔颖继续整理着东西,头都没有抬。
是啊,谁带他们去?
崔铭回崔家去商议自己今后的仕途。
崔颢虽然是男子,可他却没有官身。
赵权官职不够,并没有帖子……
唉,难不成这么好的机会就放过去了?
“要不,我们自己去?”赵金铃试探地问了一句。
“那可是江阁老的赏秋会!”崔颖强调,“我们自己去?那第二日整个京城都会笑话我们!”
赵金铃听了又歇了心思,惆怅地往自己房里走。
赵金铃身边的张妈妈是从门房接请帖的,她知道请帖不止一张,还有一张被杨白露身边的秋荷领了,于是她把这消息告诉了惆怅的赵金铃。
赵金铃听了瞬间就像被点燃的火把,兴冲冲地往赵岌院子奔去。
*
杨白露看见赵金铃恨不得吃了她。
赵岌也坐在桌边默默地,一言不发。
“岌哥儿,你看在你父亲的面上,也不能这么对我吧?”赵金铃说道。
“您还好意思提父亲?”赵岌听了,抑制不住心中的火气,抬起头对着赵金铃。
赵金铃见赵岌发了这么大的火,心里也有点火,但是她不敢得罪赵岌。
她想让赵岌把崔颖带去赏花会。
于敬溏已经十几天没有上门了。
她递帖子想去于家拜会,也被于夫人以种种理由拒绝了,她也有些害怕。
这已经开始了的定亲,难不成就这么断了?!那她的颖儿要怎么办?
“岌哥儿,你就原谅姑母吧。姑母本心也是好意,姑母也是想岚姐儿享福的。姑母忘记问你的意思了,也没想到岚姐儿的心思,姑母错了,你原谅姑母吧……”赵金铃絮絮叨叨,说得没头没尾。
赵岌听了心里觉得烦,起身就要离开。
赵金铃扑了过去,双手紧紧拉住赵岌,赵岌急了就要甩开她。
赵金铃顺势,“扑通”一声跪在了赵岌的面前:“岌哥儿啊,姑母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你就带着颖姐儿去吧!”
赵岌看见赵金铃这样,慌忙去拉她起来,让姑母跪在自己的面前,那自己成什么人了?
杨白露也去帮着拉人。
“我不起来!我不起来!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赵金铃一边拼命跪着,一边嚎着。
天色已经渐晚,赵金铃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特别凄凉。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赵岌压着嗓子答应赵金铃。
“真的?”赵金铃停止了嚎叫,睁开眼睛问赵岌。
“真的!相公什么时候骗过您!”杨白露接过话头,一边搀赵金铃起来,一边劝她,“您也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了,赶紧回去给颖妹妹准备准备,明天我们就一起去江阁老的赏秋会!”
“好的,好的。”赵金铃答应着。
在跨出门口的那一刻,她突然又回过头来问赵岌,“你们不会是唬我的吧?”
“不会!”杨白露搂着赵金铃的肩膀,“明天我准备辆大车,巳时三刻在垂花门等您一起过去,您看行不行?”
“好,好!”赵金铃应着,“那就说好了,巳时三刻!你们可不能先走了!”
“您放心,就是巳时三刻!”杨白露一边跟她说着,一边把她送回了院子。
等杨白露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赵岌呆呆地坐在桌边出神。
“相公?”杨白露轻轻唤了他一声,走了过去,坐在他身边。
赵岌转过头。
杨白露见他眼眶发红,好似哭过。她什么也没说,只拉过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又轻轻地劝着:“夜深了,明日还要去赏秋会,早些安置吧。”
赵岌点了点头。
赵岌心中是感激杨白露的。自己的这个娘子虽然看着性情粗放,照料起自己来却是细如发丝。
这么多年,不管是自己遇到什么愁苦与不甘,心酸与无奈,最能理解自己的总是她。
想到这里,他把头靠在杨白露的肩上,闭起眼睛,轻轻地说一句:“白露,我们一定要好好的,下辈子还在一起做夫妻。”
杨白露听了,心里先是一紧,接着又是一阵柔软,重重地“嗯”了一声回着赵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