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啾看着库拉斯特用百无聊赖的神情伸了个懒腰,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终于知道了库拉斯特为什么会对她强调“追求力量就仿佛追逐太阳的火光,最终只会焚烧自己”,为什么会警示她“不要沉迷于无所不能的力量中”。
她看着库拉斯特在慵懒的笑,却仿佛看到这个男人一直在哭泣。
月羽星早已将马车停下,她沉默的听着这个男人讲述着一个她从未知晓的世界。
库拉斯特揉了揉琪啾的头,为故事做了一个结尾:“之后我就隐姓埋名,避开其他职介者,减少战争之钥吸收能量的途径,再后来我就寻到了梅尔遗失的‘大德鲁伊斗篷’,将斗篷拜托斯卡勒安置后,便开始流浪。”库拉斯特说着,伸出了手,曾经在战士之村取出过的羊皮卷再度出现,“这是我的另一个职介道具,国王的‘征税令’,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这个东西特别鸡肋,它的作用是将我体内的能量凝聚为纯度极高的探索石,多亏了它,我才能够压制战争之钥的成长,同时提供给斯卡勒。这就是我的故事,一个很难被相信的故事。”
月羽星长出了一口气,问道:“你说的都是真……”
“这就是那句‘我做错了,而你根本什么都不懂’的含义?”拉芙的声音打断了月语星的提问,少女模样的大德鲁伊脸色复杂的站在琪啾身旁看着库拉斯特,一直以来,她憎恨库拉斯特的主因并不是对方抛弃梅尔去冒险,毕竟那次冒险梅尔本人也是同意的,她憎恨的,是在遇到困难后懦弱的放弃替梅尔报仇的库拉斯特。
但听了库拉斯特的讲述,她似乎能理解库拉斯特的行为。
当然,前提是他讲的故事是真实的。
库拉斯特点点头:“我做错了,因为我不应该为了追求力量而离开梅尔和赛斯,但是我无法去复仇,因为战争之钥就在我的心脏上。”说到这里,库拉斯特自嘲的笑了一下,“我甚至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死亡。”
库拉斯特的话让琪啾想到了他选择触发能量塌陷来取出斗篷的事情。
“所以你对命运的挑战才被你描述成一个输家活下来的挑战啊。”卡森也现身,他不满的看着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归结到命运身上的库拉斯特,说道:“你的意思是命运在阻止你的死亡,是吗?不要说笑了,斯卡勒是自己选择赴死的,不是命运的抉择。”
“是啊,斯卡勒是自己选择的,可是……”库拉斯特忽然问卡森,“卡森,你还记得我曾经问你的那个问题吗?”
“什么?”卡森楞了一下。
库拉斯特悠悠的将那个问题重新问了一次:“如果你离开奥菲莉娅并非是出自你自己的意愿,你会怎么想?”
卡森下意识的就想反驳库拉斯特,可是当他张开口时,却沉默了。
这次他终于明白这个问题的深意所在,他看着库拉斯特,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不想放弃复仇,可是……我看不到希望。”库拉斯特黯然的说道:“当初在面对黑夜教派的袭击时,我一次次的活了下来,那时的我完全没有力量,就是凭着一次又一次的侥幸活下来的。”
“最离谱的一次,仅仅是因为有人在那个时候刚巧倒了一盆洗脚水。呵,深更半夜往窗外倒洗脚水,还好巧不巧的淋到了正在施法关键处的袭击者身上。”
“我不得不猜测,命运不仅仅是在让我远离死亡,它也能操控人的行为,用一种合理的方式。”
“更深一层去想,命运到底是什么,是维希尼娅手中的命运之钥?还是更为深奥的东西?”
“我为了力量选择离开梅尔,和艾尔莎他们去夺取‘神明之力’这个行为,是我自己的选择?还是命运让我做出的选择?我不知道,甚至越来越不敢去想。我不想逃避自己犯下的错误,可是我却害怕,害怕连那个错误都是命运让我做出的选择。”
库拉斯特结束了自己的话,慵懒的提着酒瓶。
拉芙猛地冲到他面前,将酒瓶打飞,她怒气冲冲的吼道:“这不能成为你懦弱的理由!就因为!就因为一个假设!因为一个幻觉!你就放弃为梅尔报仇!你……你这个混蛋!”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库拉斯特,拉芙一定是最在乎梅尔的人,她一直以来都将善良的梅尔视作自己的“母亲”,所以此时的她也是所有人中最为愤怒的一个。
“混蛋么?”库拉斯特叹了口气,靠着马车车厢扬了扬头看着车顶:“你说的对,我是个混蛋,没用的混蛋……”
沉默在车厢中蔓延,没有人在说话,月羽星自认和他们并非很熟悉,牵扯在故事中的那个叫“梅尔”的女人她也完全不了解,所以她犹豫了片刻,最终选择甩起马鞭让马车继续前行。
卡森在想着库拉斯特的那个问题,和拉芙不同,他一直有一个心结,就是当年离开奥菲莉娅的事,所以他反而是所有人中最能体谅库拉斯特的人,同时也是被“命运说”影响最大的人。
拉芙则焦躁烦恼的在车厢里徘徊,她是最痛恨库拉斯特的,但是她也十分了解他,就像她曾经说过的那样,她认识库拉斯特已经二十多年,在他还是年轻气盛的年岁拉芙便已经和梅尔在一起了,她见证了库拉斯特的过去以及成长。
所以,哪怕她痛恨库拉斯特的选择,在发了一通脾气后,却也忍不住在想,库拉斯特看到的那个画面,是否真的是“未来”。
一时间,整个马车没有人说话,只有车厢随着道路的崎岖,响着有节奏的韵律。
“我……相信大叔。也相信大叔的努力是没有白费的。”
突然琪啾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琪啾从口袋中摸出了一本日记:“我父亲在失踪前留下过一本日记,虽然只是他最初的冒险旅途,但是也记载了很多东西。”
她匆匆翻开了日记,指着其中一页:“你们看,埃拉西亚历427年,也就是十三年前,父亲的日记上写着他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灵魂力量一闪而逝,他认为世界上诞生了一个强大的职介者。”
然后她又翻到日记的最后几页。
“父亲的日记最后记述了他在428、429年所知的一些‘教派’的不正常行动。我一直不知道他说的教派是指什么,但是联系他记述的艾尔莎女士对组织的袭击,这个教派应该说的是‘黑夜教派’才对。”
琪啾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
库拉斯特有些讶然,他不是在惊讶琪啾袒护他,而是……琪啾所说的那本日记。
因为是私人物品,所以库拉斯特只是知道日记的存在,却并没有窥探日记内容的想法。现在琪啾将内容说出来,虽然只是部分,却也让他感觉到一丝不和谐。
虽然讲的是他的故事,但是毕竟自己已经习惯了,此外,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器灵,自己是最熟悉琪啾的,所以他才注意到这个违和处。
或许有其他原因吧,他这么想着,将这件事放在了一边。
看着她努力的在想办法证明自己所讲述的故事,库拉斯特换上了微笑的面容,他笑了一下,揉了揉琪啾的脑袋。
“干嘛啊?”琪啾不满的拍开库拉斯特的手。
库拉斯特耸耸肩说道:“这个故事本来就只是个故事而已,”
“哼!”拉芙跺了跺脚,打断了库拉斯特的话,“我不是不相信你的故事,而是不相信你看到的未来。要是按照你说的,那么早几年世界就已经毁灭了。”
“是五年,我看到的未来,是五年。”
“好吧,五年,现在已经是十三年后了,所以,未来已经改变了。”拉芙焦躁的说着自己的观点。
库拉斯特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所以我也不想再守着这个可笑的故事了。”
他沉默了一阵,看向他们来时的方向怅然道:“我已经不想再失去什么了。”
“未来已经前进了,而我,也不想再停滞不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