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失去意识了多久。
或者说我从没有想过自己能够活下来。
当我睁开眼时,我躺在一个奇妙的地方,天空是无尽星辰,八根雕刻着上古符文的石柱矗立在四周,仿佛连接着天与地。
我坐起身,身后是传送门的波纹,我看到菲斯克祈祷的画面随着传送门的能量波动在扭曲跳跃。
下意识的,我就想冲出去跟他说,我还活着。
就在我准备起身,一种莫名的悸动让我回过了头。
石柱围绕的中心,一个晶莹剔透的冰晶皇冠悬浮在那里,在呼唤着我的名字。
脖颈上的冰晶核也随着呼应散发出丝丝寒意。
我吃力的挪动着疲惫无力的身躯。
没有向着传送门,而是向着那个皇冠前进。
心中的悸动让我放弃了第一时间向菲斯克报平安。那丝悸动就仿佛是烙印在我灵魂之上的记忆在呐喊。
让我取回皇冠,取回独属于我的皇冠!
当我的手指触碰到皇冠的一刹那,无尽的知识冲入我的脑海,融入我的血液,灵魂上的记忆开始欢呼!
我!温蒂尼!水元素之女!就是冰雪女王!
霎时间,整个空间飘起了白雪,雪花下落,在我身边偏偏起舞。
我的力量在不断恢复,精神力在不断提升,我站起身,将皇冠托起,戴上,加冕为女王。
我仿佛听到了冰雪精灵在欢唱着。
它们围绕着我,陪伴着我,用模糊不清,却充满喜悦的声音歌唱着。
冰雪成为了肢体的延伸,随着我的意识凝结成冰蓝色的长裙与披肩。
在这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无所不能,这就是职介带来的力量!
我没有立刻离开这个空间,因为我需要尽快掌握自己的状况,掌握自己的新力量。
至少,我要知道,现在成为职介者的我,是否有能力夺走水系魔导书。
在我发现自己未死,并成为职介者的那一刻,复仇的火种重新在我的内心中点燃。
救下菲斯克不代表我原谅了元素亲和家族。
我只是向保护了我的那个“兄长”报恩了而已,恩已报过,剩下的,依旧是仇怨。
不得不说,职介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它改变,不,应该是改善了我的体质。
我依旧具备极强的水元素亲和能力,除此之外,我还可以施展冰系造型魔法,不用再像之前那样,需要献祭自身的躯体。
我的职介能力和水以及冰有关,水元素会在我的操纵下可以排列成任意形状,然后结冰。
一时间,这个空间中布满了各式冰晶造物。
从最简单的桌椅,到栩栩如生的冰雕。
有挥舞翅膀的小精灵,有侧卧浅睡的独角兽,还有美丽的希瓦女士。
此时的我有两个选择,其一是留在这个空间,或者利用职介带来的特权离开迷宫,让“尤普尔?温蒂尼”永远的留在冒险者之森的同时,暗中强大自己,为复仇做准备。
还有一个,就是从传送门走出去,继续伪装成那个只知道傻笑的天然呆“尤普尔”。
我看着那些童年时伙伴的冰雕,幽幽的叹了口气,最终选择了后者,在离开传送门的那一刻,傻笑浮上我的面颊。
我告诉自己,没有选择第一条路,是因为我还没有足够的实力,是因为我还需要“温蒂尼家族下任族长”这个称号来帮我获得魔导书,根绝温蒂尼家族的同时,强大自己。
但是当菲斯克抱住我时,我才知道,我之所以会选择继续装成傻女孩儿“尤普尔”,到底是为了什么。
或者说,是为了谁。
和菲斯克离开冒险者之森时,我才知道,他并没有获得职介,或许是因为击杀战争古树全是我的功劳,他并没有被迷宫认可。
不过我没有安慰他,毕竟“尤普尔”是个只会拉着他的裤子要糖吃的小女孩。
在回去的路上,我发现菲斯克变了很多,不仅话变得多了,还会经常看着我发呆。
这让我有点毛骨悚然。
我现在的躯体只是个十二岁的女孩,这个混蛋不会疯了吧。
所幸菲斯克没有做出什么作死的冲动,我可不敢保证自己在他准备欺负“尤普尔”的时候还会继续装萌卖傻。
在回到家族前,菲斯克对我说,不要让我在家族附近使用冰系魔法,我有些疑惑,问他他也不肯细说,只是拿“因为不可以”这样的话搪塞我。
为了继续装成“尤普尔”,我也不好追问,但是他的话我记在了心里。
很明显,我成为职介者在温蒂尼家族看来,并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似乎会是个不小的麻烦。
之后,菲斯克的行为让我越发不解,他开始私自去给魔导书充能,连吉尔都不通知。
这样的行为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虽然我并没有精神力耗尽的经历,但是我能想象得到,那种不能看,不能听,却又清醒无比的感觉是怎么样的一种折磨。
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我?
我不知道。
我唯一清楚的是,他在回避由我去给魔导书充能这件事。
我想知道,可是却不能去问。
因为“尤普尔”是一个只知道傻笑的天然呆,我有些担心贸然去问这件事会有麻烦。
其实在温蒂尼家族的近十年里,我是有机会改变这种形象的。
但是出于对他们的戒备,我宁肯继续装傻。
而且现在……
当我傻笑着拽菲斯克的裤子时,他会很温和的对我笑,然后给我剥糖吃。
不管别人怎么评价“傻女孩尤普尔”的,我是挺喜欢这种感觉的。
在菲斯克因精神力耗尽昏迷时,我偷偷摸摸去了水系魔导书那里。一方面是为了验证我所听说的职业者可以使用魔导书这个传言。另一方面,我多少也想减轻一些菲斯克身上的压力。
像往常一样,我将手放在魔导书上,准备给它充能。
但是当我接触到魔导书的一瞬间,我就明白为什么菲斯克不让我使用冰系魔法了,明白为什么菲斯克要私自去给魔导书充能了。成为职介者的我无法为魔导书充能。
而且,不仅仅是这样。
水系魔导书淡蓝色的光晕随着我放在其上的手,流入了身体之中!
就像我听到的传言那样,我能使用、甚至支配魔导书!
无法减轻菲斯克压力的失望瞬间被兴奋取代,这样的消息对我而言无异于是吹响了复仇的号角。
那些该死的杀死我朋友的家伙们,你们等着吧,我会夺走你们存在的根基,让你们为当年的残忍付出代价!
我小心的将魔导书放好,今天只是一个测试,我需要准备。温蒂尼家族可不会傻傻的将魔导书放到谁都可以拿走的地方,只要我将魔导书带出密室,用不了一分钟,整个温蒂尼家族就会知道有人动了他们的命根,然后将我抓起来。
我开始频繁的去魔导书所在的密室,因为那个水系魔导书可以强化我的精神力,这对于一个魔法师,对于渴求力量的我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天赐良缘。而且我是下任族长,纵然有人发现我去魔导书那里,也不会有人怀疑我的目的。
我,水系魔导书,以及温蒂尼家族之间的关系更为明朗。
我是主人!是魔导书的主人!而温蒂尼家族,是我成长的养料!
只要我还在这里,他们就会自觉的将自己的魔力灌注到魔导书里,供我使用,甚至是挥霍!
因为我足够小心,每一次抽取的能量并不多。这让我的行为没有被人怀疑,就连这段时间供给魔导书的菲斯科都没有发现,他始终认为,是自己的实力不足。
就这样,我一边吞噬着魔导书的能量,强大着自己,一边在心里讽刺温蒂尼家族这个为了一己私欲剥夺他人生命的人终于将这份力量物归原主了。
每一次潜入密室,我都觉得复仇的舞台离我更近一步。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不短的时间,终于出了些问题。
吉尔来找我了。
他很少跟我沟通,虽然名义上是我的父亲,但是我们之间除了魔法训练之外,从没有多余的交流。
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道具,一个给魔导书充能的道具,全无我们最初见面时,抱着幼年的我那样温和。
我不在乎,因为如果不是为了伪装成天然呆小女孩,我看他的眼神也不会好到哪里。
吉尔问我,为什么最近都是菲斯克在给魔导书充能。然后没有等我将事先准备好的借口说出来,他就已经用“下次要由你独自充能”作为话题的结束语。
这让我有些困扰,因为我已经无法给魔导书充能了。
我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此时和温蒂尼家族撕破脸后,逃出温蒂尼领的可能性。
说实话,这个成功率还是可以接受的。
职介带给我的不仅是精神力的增强,肉体力量也有很大的提升,此外这段时间汲取从魔导书汲取来的力量让我有了不小的进步。再加上温蒂尼家族的人只能用水系魔法,缺乏攻击性,如果只是逃出温蒂尼家族并不太难。
可问题不仅仅如此,六大家族同气连枝,盗走魔导书对元素亲和家族来说基本上就是绝户性质的事,我可以想象只要吉尔将这件事与其他几个元素家族通个气,我面对的,可就不单单是“柔弱”的温蒂尼了,沙罗曼达、沙拉斯这两个家族可是以攻击为主的。
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无视这些被世人称作“神选之民”的家族,更何况我这个身体年龄只有十三岁的小孩。
那么该怎么办?该怎样才能争取更多的时间?
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菲斯克的身影。
他最近特别护着我,而且,他肯定知道我无法给魔导书充能,不然也不会连吉尔都瞒着,独自去完成充能任务。
于是,当吉尔走后不久,我就去找到了菲斯克,拽着他的裤子,一脸傻笑的说。
“哥哥,我想吃糖。”
在他温和的为我剥糖的时候,我用自己都觉得傻的语气说道:“我得多吃点糖,父亲要让我独自去给魔导书充能呢。”
菲斯克的手抖了一下,糖豆掉在了地上。
我一边捡起来将糖豆丢进嘴里,一边继续挂着傻笑看着他。
他严肃的面容在我的笑容中化开,揉了揉我的头,然后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当天晚上,他一边给我剥糖吃,一边对我说,下次他会陪我去。
我开心的点了点头,还亲了他的脸一下。这个动作让菲斯克整个人都蒙了。
看着他发懵的脸,我笑着回去了自己的住所。
路上我听到家族里的下人说,吉尔在书房里发起了脾气,吼了菲斯克几句。能让一个和善的族长大发雷霆,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我搓了搓手指,低着头关上了卧房的门。
看来这关算是过去了。
可是……下次呢,这始终不是长久之计啊。
我一边抽取着魔导书内的能量,一边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