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娜沉睡了七天，我用大量灵魂构筑的象征“无”的朗基努斯之枪在【母亲】的作用下弥补了伊丽娜受损的灵魂。

因为灵魂上的空洞，在守了伊丽娜四天后，我陷入了无法控制的昏迷。

或许是因为“真血”这个我并不清楚原理的体质，苏醒的我只是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迟钝，并没有其他后遗症。

可是我高兴不起来。

因为伊丽娜离开了圣者之塔。

如果不是母亲和老师向我描述了伊丽娜的苏醒，以及她离开的细节，我都会以为自己失败了。

之后挺长一段时间，我都处在一种自己未曾体会过的低潮期。

无论是母亲做的饭菜，还是老师们讲授的知识，我都提不起精神。

我总会坐在实验室里，看着魔晶石影像仪发呆，一坐就是一天，有时候甚至连自己的卧室也忘了回去。

母亲总是安慰我：“她会回来的，她只是去寻找自己的父亲了。”

我只能用单调的“嗯”来回应母亲的安慰。

根据母亲和老师们的描述，伊丽娜离开时似乎精神上有些失常，言语间的逻辑关系有些混乱，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要寻找自己的父亲。

我没法责怪老师他们没有挽留伊丽娜，事实上，职介者要离开迷宫几乎没有人可以阻拦，除了神。

老师们只有神之名，没有神之实。

这段时间里，我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迟钝，而且每当我为母亲治疗，这种迟钝感就会加重。这种感觉就好像我的身体是一个魔法脉络迟滞的傀儡。

我很清楚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是什么，毕竟这种症状我不是第一次遇到。

灵魂缺失，母亲的身体就有这样的症状。

只不过，母亲的灵魂缺失可以由我填补。而我……没有办法。

为了不让母亲和老师担心，我隐瞒下了自己的不适，佯装一切如常。

虽然会有些困难，不过对于我来说，这不是无法克服的问题，运算自己身体六秒后应该做什么行为对我来说还是能做到的。

只是，我很担心，如果这种延迟继续增加，直到最后的某一天，我的灵魂彻底消失，那该怎么办？

死亡对于我来说，已经不是一件遥远的事了。

意识到这一点，我开始加快自己的学业进程，在我的灵魂彻底消失、死亡之前，我必须要做到两件事。

找到将母亲灵魂彻底固化的方法，以及继承老师所守护的“世界级”知识。

可惜，我小看了肉体延迟对我的影响，在一次《关于彻里斯元素对撞能量提取方式》的实验中，迟钝的肉体让我慢了一步，剧烈的能量爆炸几乎毁掉了整个实验室。

如果不是黑老师，我应该也会和实验室中的设备一起灰飞烟灭。

黑老师看着我，赤红的瞳芒久久不曾闪烁。

下一刻，我们出现在了塔顶。

“你的学业暂时停止了。”黑老师说道。

“不行，我必须尽快完成学业。”我的声带延迟了十秒才发出声音。

“用你这即将消失的灵魂吗？”

面对老师的话，我沉默了。

在我开口前，黑老师忽然问道：“赛斯，你恨我们吗？”

我有些愕然，这是黑老师第二次问我这个问题。

“不。我从未恨过老师你们。”

黑老师悠悠的叹了口气，看向天空，缓缓说道：“赛斯，知道吗？我最喜欢和你在这里看星星。”

“你就像是我的孙子一样，努力的继承我们所有人的意志。”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这是错误的，这意味着你会失去属于自己的意志。只是，我却从来不去改变这种生活，自私的想让你继续这样下去，就像看星星一样……”

我迷茫了，不明白老师说这番话的意思。

但是我很清楚，黑老师“触线”了，因为白老师出现在我们的身旁，像黑老师最初带我到塔顶看星星那次一样。

“暗。”

“我知道，我知道。”黑老师沙哑的声音透露着不耐烦的意思。他转向我，用带着手甲的指头揉了揉我的头发，“暮快回来了，这段时间学业就暂时停止吧，你掌握的已经很多了，要学会放松自己。”

“你的小女朋友不是带给你了一个很不一样的世界吗？那个叫《bleach》的动画好像已经到结局了，我去给你带回来。”

用沙哑的嗓音丢下一句这么诡异的话，黑老师就消失在我的面前。

就这样，我的课业停止了，虽然我还会习惯性的想要做实验，但是迟滞的肉体让我不得不放弃，毕竟我不能每次都指望着老师帮我解决实验事故带来的危险。

黑老师如他所说的带来了一堆动画，还有一些据说是外面很流行的名为“游戏”的东西。

我就再度利用起实验室里的魔晶石影像仪，开始看动漫、玩游戏的生活。

按伊丽娜的话说，我开始“宅”了。

事实上，她一直都说我是理科宅来着。

想到伊丽娜，我有些忧伤，但是一想到或许有一天我能够再见到她，和她有共同的话题，我就仿佛有了无穷动力。

是的，虽然我知道母亲那些话是安慰我，但是我还是会相信。

无论是她来到圣者之塔，还是我迈向外面的世界，我相信，我们总会相见。

于是，当暮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同时开着五个影像仪看动漫、玩游戏的我。

虽然肉体迟滞愈发严重，但是我的思维并没有受限，不是吗？如果不是实验室空间不够，加上我的确没有余力创造影像仪，我早就开十台设备了。

我现在都记得她那个下巴都要掉在地上的模样。

也是在暮回来后不久，我才明白，白老师在很久很久以前，就为我做了“准备”，名为“暮”的准备。

从暮来到圣者之塔，到她外出研修，都是老师做的准备。

为了让暮觉醒关于灵魂治愈的力量的准备。

或许又是“真血”在作怪，虽然我的肉体陷入昏迷，我的灵魂却清晰的漂浮在世间，看着暮用自己的觉醒能力为我治疗。

当我被暮治愈后，我躺在床上，迟迟不肯醒来。

肉体的迟滞已经在暮的治疗下消失了，只要我不再动用【母亲】，我就不会再出现灵魂缺失症状。

可我就是不愿睁眼。

不愿去看暮那忧伤的眼睛。

我不再是以前那个只懂得试验、学业的我，如今的我，知道什么是“感情”、什么是“痛苦”，暮为了救我杀死普通人后眼中的忧伤，是我无法用文字去记录的痛苦。

但我不得不睁开眼。

因为母亲需要我。

暮的觉醒能力【灵魂触摸】能够让灵魂成为一种纯粹的能量，这种能量可以被我的灵魂吸收，却不能用来治愈母亲。

因为我的能力是利用灵魂创造一切之外的一切，所以只有我才能接纳那种能量。

看着为了不让我担心而隐瞒过程、同时强打欢笑的暮，我发誓，再也不动用我的觉醒力量了。

不为别的，只为了不让这个仿若我妹妹一般的女孩不再露出那种忧伤的脸。

身体状态恢复的我，重新开始了学业以及研究，这一次，我主要的研究方向，是灵魂。

被归属于只有神明可以涉猎的知识。

我要彻底治好母亲。

可惜的是，我毫无头绪，在这方面老师也并没有给我太大的帮助，事实上，他们并不打算教授我这方面的知识。

但是突然有一天，白老师告诉我和暮，他们做出了一个魔法阵，可以将元素能量转化为灵魂能量的魔法阵。

而且……

这个灵魂能量母亲可以吸收！

我楞楞的看着两位老师，就在眼泪要夺眶而出时，两点有些闪躲的红芒让我心头闪过一丝古怪。

之后顺理成章的，魔法阵有效，这意味着我可以离开圣者之塔了。

暮当天便向我提议外出去找伊丽娜，说真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走出圣者之塔，更没有想过可以去看看伊丽娜生活的世界。

就在我呐呐的响应暮的提议时，脑海里又闪过了黑老师有些闪躲的眼神。

离开塔的前一天晚上，我和黑老师再度坐在塔顶，星空很美。

“老师，我明天就要离塔外出了，我会尽快回来的，最迟一年，我……”

“赛斯……”黑老师唤了一声我的名字，打断了我的话，“你知道吗？不管是第几次，我都很喜欢和你在一起看星星。”

“小的时候，你喜欢听星座的故事，我到现在都记得，记得每一次你发现星座只是遥远的恒星在观测者视野中的二维排列时那失望的表情，记得每一次你兴高采烈的跟我说你掌握了星辰之间的引力计算法则……”

黑老师的话让我莫名的有些心酸。而且很明显，这些话又“触线”了，虽然至今我都不知道所谓的“触线”触的是哪根线，因为白老师再度出现在我们旁边。

但是这一次白老师没有制止黑老师。

黑老师的手甲再度放在我的头上，看不清面容的面甲里，红芒缓缓闪烁着。

“老师……我……”有些感伤的我轻轻出声，可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刻我的鼻子很酸，心里很难受，莫名的难过。

“让我们再看一次星星吧……”黑老师搂着我的肩膀，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轻响着，我靠着黑老师，抬起头，听他说着星座的故事，这一刻，仿佛回到了十二年前的那天晚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像儿时一样，靠在黑老师的身上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我好似听到黑老师说了一些话。

很轻很轻，让迷迷糊糊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但是我很清楚的记得他说的最后一句。

“请原谅我，我最疼爱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