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尤端起玉杯，杯中清夜轻轻摇荡，如一汪被搅动的清潭，他仔仔细细观看着，遗憾道：“倾月醉是好，然缺了一股清灵之气倒是逊了不少，要是得几颗浮桑果调蕴就好了。”

“九灵仙子不是种有一大片浮桑树吗？师叔想要浮桑果，何不向九灵仙子讨要几颗？”冷月飒不禁问道。

九灵仙子是蓬莱岛上的一个中仙，容貌极美，身姿婀娜，性子温和，是许多蓬莱弟子爱慕之人。九灵仙子住在兰观峰，在峰后的一个仙池中种了一大片的浮桑树，结的浮桑果也定然不少。

耿尤无奈摇摇头，放下酒杯，颇有些语重心长叹息道：“冷丫头有所不知，浮桑果极为稀有，翻遍六界也只找得出蓬莱有这么一片，而且浮桑树比无忧果树还难伺候，一百年才开一次花结一次果，这就显得它越发的珍贵了，更何况还到了九灵那样的老女人手里，得到它又是难上加难。”

老女人？冷月飒眉头微皱，颇为怀疑问：“师叔，九灵仙子老吗？”

耿尤顿了顿，慢慢凑近冷月飒，一本正经颇为严肃回答：“老！很老！尤其是站在你师父面前，就更老了！”

“师叔，他们都说九灵仙子年轻貌美，而且神仙活得久，从不将年龄挂在嘴边，九灵仙子怎么就老了？”

耿尤眼中含笑，没有回答冷月飒，而是反过来仔仔细细问：“冷小丫头，那你觉得你师父老吗？”

冷月飒一愣，脑子闪过凤栖的身影，随即坚定摇摇头，师父他，不老。

不知为何，耿尤却突然大笑起来，连连点头，一脸意味深长道：“对，你师父不老！可是……若是在你面前，你师父也老了……”

冷月飒腾地站前来，有些气愤道：“师叔醉了，这是说的哪里话！”

随后，冷月飒便提着桌上的酒出了蒙心殿。

耿尤坐在原处，轻叹一声，“情根未醒，恍若无心……”

其实无心也好，免得徒增是非。

在回程的路上，冷月飒遇上了九灵。

九灵仙子一袭白纱飘然，手中拿着一把白羽扇，发髻上翠珠轻荡，肤如白玉，红唇欲滴，一身仙气缭绕，算是个绝色美人。

只不过冷月飒一直想不通凤栖为何不待见她，听人说，多年前九灵在青霞峰不知做了什么惹得凤栖大怒，凤栖下了禁制，要她永远不得再踏入青霞峰一步。她也曾好奇问过凤栖，可凤栖只字未提，只叮嘱她离九灵远些。

远远的，九灵就瞧见提着一壶酒的冷月飒，一双水眸中阴晴不定。

九灵就站在那里，仿佛刻意在等冷月飒。

“仙子。”冷月飒走进后，颇有礼貌地喊道。

“师侄，论辈分你应该喊本仙一声师叔。”九灵一脸温和浅笑，然而这样的笑冷冷的，让冷月飒很不舒服。

“师叔。”冷月飒乖乖喊了，她记得耿尤师叔曾经说过，世间最恐怖的事就是得罪老女人，虽然冷月飒不知道为何耿尤说九灵是老女人，但他既然那般说了，自然有他的道理。

九灵仔细瞧着冷月飒，脸上阴晴不定，她记得凤栖刚从凡间带回冷月飒的时候，她不过才是一个婴儿，当时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可这一年一年过去了，这小丫头长得越发惊世骇俗，不过才十二三岁的年纪，那将略带稚气的容颜就已经祸国殃民了，要是再这样下去可不好。

“青霞峰果真是个养人之地，瞧师侄这一身脱俗之气竟让师叔我都晃了晃神！”

冷月飒静静站着，没有说话。

九灵看了看冷月飒手中的酒，笑道：“这是你师父的？”

冷月飒点点头。

“你师父近来可好？”

“师父很好。”

九灵勾唇一笑，抬起手，灵光一现，一个精致的竹篮出现在九灵手中。

“师侄可愿去怜雨池替我摘些浮桑果？你这酒师叔我替你去送，正好师叔许久未曾见你师父了，今日去与他叙叙旧。”

见九灵伸过来要接酒的手，冷月飒犹豫片刻，缓缓递过酒壶，拿过篮子。

“师叔，不知要摘多少？”

九灵目光一闪，宛然一笑道：“师侄能摘多少就摘多少。”

看着冷月飒远去的身影，九灵脸上扬起一抹冷笑，浮桑果是极为稀有的灵果，然而想摘下它可不简单。这果长在树上时最爱吸人精气，她自己一个中仙也不过一次能摘它五六个，冷月飒不过凡人之躯，若是摘着摘着被吸干精气衰竭而死，那可就怪不得她了。

九灵的心思，冷月飒自然不知道，只觉得她的眼神着实凌厉了些。她提着篮子，用九灵告诉的咒语打开了怜雨池的结界，然后一片绿意便出现在眼前。

浮桑树不同于寻常树木，它是长在水中，并不高大，就跟芙蕖差不多，只不过它是层层绿叶叠起，万千树叶簇拥着中心，中心处要么是一朵血红色的花朵，要么是一颗浮桑果。

浮桑果是冰蓝色的，鸡蛋般大小，闪着淡淡蓝光，周身萦绕着浓郁的灵气，十分漂亮。耿尤曾经对冷月飒说过，浮桑果灵气浓厚，是防止衰老，养颜美容的尤物，六界女子对它可是如痴如狂。

冷月飒走进一株浮桑树，里面正半露着一颗浮桑果，冷月飒心中惊喜，伸手就去摘，然而却被浮桑叶的一颗刺刺破了手指，冷月飒眉头一皱，一颗血滴在了浮桑树上，霎时，整株浮桑树变黄枯萎，失去生气。

冷月飒怔怔地看着眼前枯死的浮桑树，她忘了，世间没有什么生灵可以在她手上存活五息的世间，更何况沾上了她的血。

浮桑树是有灵性的，见一颗同伴死了，皆是立马紧闭叶子，将浮桑果牢牢藏起来，退避三舍，远远看去就好像一个绿油油的大粽子。

冷月飒走进一步，它们就后退一步，再进一步，它们再后退……

终于，冷月飒没有耐心了，挥起一道玄力打在浮桑树叶子上，没想到浮桑树丝毫不动，她轻哼一声，挥出一道更大的玄力挥打在浮桑树裸露的树干上，浮桑树抖了抖，竟一下子张开大叶子，将浮桑果喷出，只不过很快大叶子又将果子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冷月飒一愣，原来浮桑果树干处怕痒。冷月飒目光一闪，幻化出一条长鞭，浮桑果树顿时不停颤抖，连连后退。

冷月飒轻点水面，在怜雨池上飞舞，挥动着手中的长鞭，长鞭如蛇扭动，拍打着一颗有一颗浮桑树，吐出一颗颗蓝色的果实，怜雨池仿佛点燃了盏盏灯火，蓝光一片，煞是好看。

趁着浮桑果吐出果实那一瞬间，冷月飒用篮子接住它们，所到之处无一颗浮桑果留下。

脚下轻点浮桑叶，青叶摇摇似娇羞，莲身天然去雕琢，玉面惊鸿胜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