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月华如水。青霞殿被灵光照得通明,四周寂静无声。
凤栖耿尤一前一后为冷月飒输送灵力,二人额头冒着细汗,脸色惨白,很明显是灵力消耗过度。
冷月飒的体质,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了。
天命之皇,生来便属于黑暗,一旦怨灵入体,将会唤醒属于魔皇的沉睡的邪恶,到时候封印破裂,后果不堪设想。
今日又是月圆之夜,阴气极重,形势更是严峻。
二人用大量的灵力将冷月飒体内炽焰金兽的怨灵清除,本以为这样就可以了,然而其体内的封印却有被冲破的征兆,这不由得让二人心中又是一紧。
就这样,二人一直熬到深夜,早已虚脱的耿尤连御风回蒙心殿的力气都没有了,索性就地打坐修养。
“这冷丫头的情况算是稳定了,但被那炽焰金兽怨灵吸了不少元气,身体极度虚弱,若是有一只万年灵芝补血气是再好不过了。”
“万年灵芝是稀罕物,六界可曾出现过?”
“百年前,神尊亲临妖族,曾赐妖后一只,之后万年灵芝便落在妖族六皇子手中,可以去试试。”
凤栖不再说话,目光幽深。
第二日清晨。
凤栖本正在与耿尤商量万年灵芝的事,哪知黛戈提着剑便闯进了青霞殿。
本来离七日冰牢之刑还有两日,不想昨日下午冷月飒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冰牢,黛戈心中不安,就抓了一只木精灵逼问,方知内幕。
黛戈脸色阴沉,浑身杀气缠绕,手中的剑直指凤栖脖子……
剑尖刺破皮肤,凤栖面不改色,一袭白袍静立。
“哟!冰牢关了五日还这么精神,看来这水放的着实没个度!”耿尤不由得调侃道。
黛戈目光冰冷,对着凤栖一个字一个字吐:“你若护不好她就放了她!”
凤栖没有说话,二人就这样敌对了很久。
黛戈慢慢走到冷月飒身旁,紧紧握着她的手,黛戈心中一颤,顿时红了眼眶,她的手好冷好冷,比冰牢里的寒冰都冷。
黛戈将冷月飒的手贴在脸上,自责道:“对不起!都怪我没有陪在你身边!”
耿尤见方才还杀气腾腾的黛戈此刻竟哭起了鼻子,无奈叹一口气。
情这一字真是妖物,害人匪浅啊!
之后,凤栖去了妖族找到了那六皇子,那六皇子也答应拿出万年灵芝,只不过要凤栖用九龙鼎换。
九龙鼎是上古十大神器之一,尽管万年灵芝珍贵,但怎么算都是那妖族六皇子趁机敲诈,哪知凤栖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答应了。
凤栖拿回了万年灵芝,耿尤将它炼化成丹药,给冷月飒服下。
可出人意料的是,冷月飒服下丹药后,刚开始情况有所好转,哪知后来情况越来越不对,最后冷月飒醒了,但不是清醒。
冷月飒魔性大发,双目血红,伤了凤栖。
凤栖无奈之下,再让她昏睡过去。
后来冷月飒竟清醒片刻,见凤栖一身伤痕,便问师父是怎么受伤的,哪知凤栖淡笑着告诉她是一只白眼狼抓伤的。
之后,冷月飒便沉睡了,再也没有醒过来。
那夜,凤栖一动不动在她身旁守了整整一夜。
这魔性发得奇怪,后来,耿尤仔细研究残余的药品,发现那并不是什么万年灵芝,而是一株千年屠须草。
屠须草和灵芝长得一般无二,年岁越长越难辨认。而屠须草不光没有灵芝的功效,反而风险极大,只有那些妄图行捷径增修为的人才会冒险使用。
这次,凤栖大怒,提着青冥剑,一路杀向妖界,将妖界闹得天翻地覆,青冥剑架在妖王的脖子上,妖王不得不交出第六子,凤栖将那妖界皇子丢进了九龙鼎里,炼了七七四十九天。
耿尤念其是姑媱之子,看着昔日交情,凤栖饶了他一命,只将其丢入蓬莱海外。
最后妖王将他寻到时,那妖界皇子浑身上下被鱼啃得没一块好肉,只得带回去重塑骨血。
耿尤心中嘘嘘,这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凤栖发起怒来,比那疯女人九灵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怕可怕!
凤栖为了冷月飒能早日醒过来,特意去东海索要寒玉床,哪想东海龙王说什么也不给,那张寒玉床上睡着东海龙王的爱妻,很多年前因为突破修为未遂,便再也不省人事,龙王将她放在寒玉床上,躯体保护的很好,只求有朝一日妻子能醒过来。
贵为蓬莱上仙,凤栖要寒玉床,龙王不能不给,但又担忧没了寒玉床妻子恐怕再无生还的可能,于是涕泪交加苦苦哀求凤栖上仙高抬贵手。
哪知凤栖看了龙王妃,面不红心不跳,拿出他那一套百试百灵的长篇大论,竟说服了龙王,当场将龙王妃超度,毫无阻碍光明正大地取走了寒玉床。
耿尤知道后仰天大笑,却又叹息连连,忽想起人间的一则话,觉得颇为有理,那就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招摇撞骗不要脸……
而九灵则落到了黛戈手里,后果可想而知。
黛戈将九灵关在了冰牢里,日夜“伺候”着,九灵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缕缕求黛戈杀了她,哪知黛戈放出狠话,说冷月飒哪天醒过来,哪天便杀了她。
冷月飒这一沉睡,便是整整三年。
这三年里,冷月飒脑中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可她记得每一个晚上,师父总会静静地在她床头坐上好一阵子。
还有就是戈儿,一来就是整整一个晚上,握着她的手,趴在床沿常常睡着。
每每戈儿走后,她都会觉得手心湿湿的,她知道戈儿哭了。
耿尤师叔偶尔也会来看看她,说说话,提了些趣事,当然包括凤栖借寒玉床一事。
可是令冷月飒不解的是,除了师父,戈儿,耿尤师叔外,她总感觉还有一个人,因为他身上有一股很特别的清香,让她沉迷,应该是莲花香。
这个人来的很少很少,大概一个月才一次,一来也不是很久。
她感觉不到他的触碰,他也从未说过话,但她知道那个人始终静静地看着她,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
这夜,凤栖坐在床沿,三年了,眼前的她再也不是小孩子了,那惊天动地的面容越发骇俗。
他记得清楚,眼前的人儿是如何从一个刚出世的婴儿长成这般模样,每一个过程他都记得清楚。
“飒儿,你该醒了。”
凤栖无奈叹气,伸手将被清风吹到冷月飒脸上的发丝顺到耳后,然后拿出了一根玉簪轻轻插在发间。
那是一只很精致的玉簪,玉簪上有淡淡的花纹,是兰花。
凤栖起身离开,无意间瞥见了那一幅画。
画中男子背对着坐在悬崖边,膝上放着一把长琴,银发随风飞舞。
凤栖目光一凝,银发?
脑海中刹那间仿佛闪过什么,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凤栖走后不久,那画中的男子竟放下琴,起身从画中走了出来。
他有令世间一切黯然失色的绝世容颜,一双魅惑人心的蓝眸,深不见底,如玉的肌肤散发着淡淡荧光,银色的长发披散着,一袭白袍不染纤尘,托在地上,神圣至洁,就如一朵盛开的白莲。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嘴角勾起一抹颠覆众生的笑容,终于,这一次自己不再是虚影了。
他抬步向冷月飒走去,坐在床沿,将她轻轻抱起,然后揽在怀里,顿时一声舒叹。
这个怀抱,不大不小,仿佛就是为她量身定做,再也容不下其它。
他抬手仔仔细细描摹着她的轮廓,眼中是一汪满满的深情和忧伤。
“幽儿,你可知爱而不见生死相隔是何等滋味?你可知四万年的等待又是何等漫长和孤寂?”
他的声音真好听,冷月飒不由得清醒几分,可是,幽儿是谁?
“幽儿就是你。”仿佛看清她心中疑惑,男子柔声回答,“这一世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你是谁?
“我是墨墨,记住了,你生生世世只能爱我一人。”
生生世世?
冷月飒觉得眼睛好沉,她努力地想要睁开,却怎么也睁不开,恍惚间,她只看到一双摄人心魂的蓝色眼睛,还有眉心处的一抹血红,像是一朵血色的莲花。
终于,冷月飒再次沉睡。
男子轻轻吻着她的额头,她发间的那一支玉簪映入眼帘,男子眼光一冷,那支玉簪化为乌有。
白光一闪,男子手中多了另一支玉簪,与方才那一支极为相似,而那淡淡的花纹变成了莲花,靠近底处还有一个墨字,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
男子将玉簪轻轻插在她发间,看了看,满意一笑,然后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