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皇族跟中了邪一般,一夜之间,血脉凋零,上至君王,下至未出生的皇孙,全部吐血而死,可蹊跷的是,唯独六皇子幸免于难。
君王突然驾崩,朝野震动,然国不可一日无君,于是,六皇子理所应当坐上了龙庭。
百姓哗然,大家都知道,那六皇子可是娘胎里出来的独眼啊!天生的废人,五官不正,如何做得了一国之君?
四方猜测皇族灭族之因,有人说是龙脉被斩,断了命数;有人说是国君犯了大罪,惹怒了神仙,才遭此恶果;也有人说是六皇子施了邪术,弑父杀长,篡夺皇位……
一时之间,流言纷飞,人心惶惶。
消息传到南疆,最高兴的莫过于严瑾了。
此前受众皇子的打压和自身缺陷,六皇子无权无势,处境艰难,因为连理之亲,有所往来的唯有严家,这番他做了龙庭,虽受众臣摆布,也难免不会有培养自己势力的举措,召回严瑾,指日可待。
军营一片沸腾,大鱼大肉,接连庆祝了三天,严瑾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巴结。
寻欢作乐之际,严瑾与将领们商讨着如何与敌军打一仗,立一功,给换房回营一个勉勉强强的理由。
一天黄昏,严瑾带着几个士兵去后山探访敌情,筹划偷袭路线。
路上,他们遇到一山村女子,十七八岁,衣着简朴,是个瘸子,可长得有几分姿色,身段也还好。
许久没碰过女人,难得在荒郊野外遇到个年轻女子,正逢喜事的严瑾兴致自然高,动了念头。
看出严瑾的心思,几个侍卫识相地退到了远处。
面对严瑾的围堵,女子一开始有些害怕,可一听对方是个将军,顿时眼睛就亮了。
谁不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啊?荒郊野岭的苦日子她可是过够了!
半推半就一番,女子也就从了。
两人翻滚在草丛里,撕扯着衣裳……
几个侍卫在远处远处的动静,心里痒痒,窃窃私语。
可正在这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乌云翻滚,仿佛蕴含着滔天之怒。
整座后山剧烈的颤抖着,瞬间四崩五裂,几人赶紧抓住身边的树枝,生怕滚下山坡。
严瑾被迫与那村野女子分开,抱住了身旁一颗树,可那女子就没这么幸运了,没抓住什么草木,尖叫着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严瑾本想拉着她,可惜慢了一步,只得眼睁睁看着那**的身子被一路的荆棘扎得鲜血淋漓。
不久,震动停了,乌云也散去,若不是地上那一道道裂痕,几人以为做了梦一般。
太邪乎了!
几人赶紧顺着女子滚下的方向去寻找,沿着血迹,下了一个坎,穿过茂密的树丛,当几人找到女子,脸色煞白。
山坡之下,是一个不高不低的坎,坎下是一丛枯竹,而女子正不幸掉落在烂竹丛里,被锋利的竹竿七横八竖刺穿身体,五脏俱碎,面目全非,鲜血淋漓的模样很是凄惨。
几人本想将她埋了,可竹枝太多,根本无法穿过取尸体,索性放弃,直接一把火点了,算是火葬。
大火熊熊燃烧,很快将女子的身体包围,几人刚松了口气,哪知,那女子虽被千竹穿身,却还没死透,在火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因为痛苦,五官扭曲,像厉鬼一般,极为狰狞吓人。
严瑾面色惨白,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几个侍卫也怕得紧,挽起严瑾的胳膊,赶紧离开。
回到军营,几人才稍稍缓过来,本来好好的兴致,就突然被那劳什子的地震给搅合了,严瑾颇感恼火,直骂晦气。
主将营帐前,站着一身铁甲的王元李舒,二人皱着眉头,嘀咕着什么,时不时又叹气。
看见臭着脸的严瑾回来,李舒疾步走上前,恭敬道:“将军……你回来了。”
“你们二人站在这里做什么?”
李舒迟疑片刻,才道:“回将军,方才冷姑娘回了军营,询问将军的去向,末将也不知,便叫冷姑娘在营帐里等着,后来不知怎的,你的贴身侍卫林二进了营帐,好像惹怒了冷姑娘,然后……然后就被扔出来,摔死了……”
“什么!?”严瑾怒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将军。”王元急忙解释,“众将士都说那林二平日里偷鸡摸狗,恃强凌弱,品行卑劣,实乃一人,定是他出言不逊,侮辱了冷姑娘,请将军明查。”
“光是出言不逊就可轻易取人性命,就算是天皇老子也没这么残暴!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众目睽睽,何须明查?”严瑾盯着二人,面色阴沉,“二位副将这般维护她,倒让本将怀疑这军营到底是谁做主,你们效忠的人究竟姓严还是姓冷!”
二人面色一变,跪在地上,惶恐道:“将军,我等并非此意!”
严瑾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们,冷笑道:“你们别忘了……只有我才能带你们离开这鬼地方!”
二人低头不吭声,其实他们对严瑾早已不服,可是现在不同,六皇子做了国君,严瑾就有了实权,他们家中也有老,都等着他们回去呢,严瑾二人真得罪不起。
进了营帐,严瑾便瞧见了浮幽。
她闭目斜靠在榻上,墨发松散,一袭黑衣隐隐透着一股冷意。
严瑾心中有气,本想质问她林二之死,只不过见她那冷冰冰的模样,若是质问也相当于问根木头,得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不自讨没趣,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严瑾……”
严瑾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
“今日后山之事,绝无下次!”浮幽声音低沉,蕴含着不可违背的威严。
可惜,严瑾没有把浮幽的话听成警告,而是怒火顿起,猛地转过身,吼道:“原来是你搞的鬼!是你施的妖术!是你杀了那姑娘!”
浮幽冷笑一声。
刷——
严瑾拔出佩剑,指着浮幽,双目通红,怒道:“我没想到,你心肠竟这般歹毒!她不过是一无辜的山野女子,就算我与她发生什么,她也威胁不到你,你何必下此毒手!”
浮幽起身,没有管他的剑,径直出了营帐。
她的耐心不多,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伤了他,她方才有一念头,那就是杀了他,等他转世,可是她差点忘了,谁都可以杀他,唯独她不能,她若杀了他,他永世再无轮回。
轮回转世千万种,若他们今生真的没有缘分,那她就护他一世安好,等他来世,只不过她真没想到,这一世的他,竟这般不济,实乃让她大开眼界,若是以后他恢复神识,她与他说起这糟心的一段,不知他是何面目,作何感想。
夜幕降临,月色昏沉,繁星满空。
潭溪边,立有一笔直的身影。
李舒站在不远处,看着浮幽的背影,眼中疑惑,迟疑许久,他方才走近。
“冷姑娘,夜深露气重,姑娘当心染上风寒。”
“副将寻我良久,可是有要事?”
李舒心中一惊,他方才确实是在军营四处寻她,几番打听才知道她来了此处,可是她是怎么知道的?
“早知姑娘非凡人,李某也并非有意扰姑娘清静,只是有一事还望请教姑娘!”
浮幽面无表情,深邃的目光看向远方,似乎已看穿亘古。
“李副将但说无妨。”
“姑娘可知京都之变?”
“略有耳闻。”
“冷姑娘,南疆是边野塞道,却不是什么要道,军队驻守南疆已经几百余年,队伍死了一轮又一轮,换了一轮又一轮,从未有人提起,仿佛人们已经忘了它的存在。南疆炎苦,条件恶劣,将士们不是生来就属于这里的,他们也有父母,妻儿,这次六皇子承袭皇位,是军队换房回营的唯一机会,昨日,将军已经向南疆叛军发了战书,只不过我军不过千人,南疆叛军人数是好几倍,而且马匹精良,装备齐全,易守难攻,我军恐难以取胜……”
“你多久未回家了?”
本以为浮幽会给一些应敌之策,哪知她突然反过来问他的事,李舒愣了一下,回答:“离上次回家已七年有余。”
“家中有何人?”
“早年老父去世,家中还有一老母,一贤妻,五年前方才收到书信,得了一儿子,想来如今已经六岁有余。”说道此处,李舒黝黑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
浮幽目光幽深,缓声道:“或许……南疆更适合你……”
“冷姑娘此话何意?”李舒不解问。
浮幽并未作答,脸色一如既往的冰冷,她当然不会告诉他,因为家中贫困,他的母亲重病无医,早已病逝数年,儿子年纪被送到大户人家当下人,饱受欺凌,最后被活活打死抛尸荒野,他那贤妻也已另行改嫁,如今在京都,已经没有他的家,他回去,也不过是徒增痛苦。
“李某多谢冷姑娘的关心,我虽然不知道冷姑娘为何留在军中,但我知道冷姑娘定不是凡人,后天的大战,还希望您能指点一二,三军将士定会由衷感谢!”说着,李舒恭恭敬敬地弯下了腰。
浮幽转头,深深地看着他。